第十八章
言錚最討厭坐大巴車,沒別的,因為他會暈車!
那種胃裡不停翻騰的感覺糟透了,就好像裡面鑽了個孫悟空,五臟六腑都跟著難受!
再加上中午那頓吃多了,坐在車上被顛的臉色刷白!窩在座位上縮成一個球,看上去病疚疚的,十分可憐。
這可把領主大人給心疼壞了!
「趴這睡一會吧?」廉貞心疼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替他遭罪。
不要!言錚懶洋洋的靠在那裡不想動,頭枕在廉貞的肩膀,眉頭緊蹙,任性的一比那啥。
說完這兩個字之後,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唾棄自己。
以前一個人走南闖北的時候怎麼熬過來的?那個時候什麼苦沒吃過?
現在身邊不過多了一個人就變得這樣嬌氣了?
言錚嘆了口氣,微微閉上眼睛,這樣的關心,完全招架不住啊!
身後的胸膛結實有力,耳中聽著那規律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竟然覺得分外的安心,不一會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路就再也沒醒,直到大巴車停在通往同裡鎮的小路上。
天邊晚霞燒紅了半邊天,瑰麗的雲彩彷彿是靜止不動的油畫。一條大道筆直通往前方,四野一派寧靜,遠處樹木繁茂,枝葉相交擠得密不透風,看著像是連綿不絕的小山峰。
路旁水田裡蟬鳴蛙叫聲連成一片,更襯得周圍萬籟俱寂杳無人煙。
言錚站在叉路口上揉眼睛,一口一個打哈欠,睡了一路還不是很清醒。
「我們到了?」他走到道旁的指路牌上看了半天,頓時就想哀嚎出聲,還要走一里路啊!
原來他們坐的那大巴車只是經過同裡鎮最近的公路,要想進鎮裡還要走一段路。乘船反倒更快。
廉貞就看不得他無精打采的模樣,一手拎著那小粉紅色的行李箱,一手提著那幅發繡,走到媳婦面前微微蹲下身,「上來,我背你。」
「不要!」言錚一擰身率先走在前面,東西幾乎全在他手上,再背上自己,那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廉貞見媳婦執意不肯,壓下心裡小小的失望抬腿跟了上去。
言錚不時的瞥他一眼,忍不住暗笑,高大威猛的領主大人拎小雞崽一樣提著那粉紅小箱子,怎麼看怎麼喜感。
同裡鎮是個歷史悠久的古鎮,湖泊環繞,越往裡走,河流越多,不時的能看見泛舟的漁人。
近年來有不少人慕名前來遊玩,鎮裡居民時常能看見背包羅傘的外鄉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有個撐船的漢子主動和他們打招呼,「嗐,你們哪搭去?」
對方張嘴就是一口吳語,要不是那漢子向兩人示意,言錚壓根就不知道這人在和他說話。
那漢子邀請兩人上船,重複了兩遍,言錚才聽懂。
前面河網越發密佈,他倆在這兩眼一抹黑,有人願意搭載那當然是好事,於是欣然而往。
就是廉貞見船有些打怵,總覺得那小小的東西不甚穩當,隨隨便便就會翻掉的感覺。
那是水鄉十分常見的蓬蓬船,中間鼓起一塊用篷布撐著。上面的人竹篙輕輕一點,小船慢悠悠的靠近岸邊,言錚第一次坐這樣袖珍的小船,還挺興奮。
蓬蓬船靠在岸邊左右搖晃,言錚試了兩下都下不去腳,岸邊沒有可以扶著的東西,他下意識的一把抓住廉貞的手腕穩住身形。
呀!小船猛烈的搖晃了一下,言錚忍不住驚呼一聲,張著手保持平衡,他又怕又覺得新奇好玩,剛剛穩住身形就笑嘻嘻的向廉貞伸出手,「上來呀!」
等兩人都上了船,那撐船的漢子竹篙一點,小船慢悠悠的又回到了水中間。
「你,你們到這做啥?」撐船的漢子操著一口生硬的普通話問道。
吳語大多數外人都聽不懂,北方人聽著簡直就像是在聽天書。這漢子本就是坐地戶,家裡開了個民宿,接觸的客人多了,漸漸的學了些普通話。他剛剛在船上看見言錚兩人就知道他們是來玩的,就主動打招呼,想要介紹一下自家開的小旅館。
「包,吃,包,住,一,晚,一,百……吃,的,都,是,吳,江,特,色,菜。」怕兩人聽不懂,那漢子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言錚聽他介紹完,立刻就拍板決定住他們家了。
那撐船的一見生意做成,也不在慢悠悠的划船了,手上加了力氣,這次一竹篙下去船能劃出去七八米。
進了鎮子裡面,水鄉的氛圍越發的濃郁。
夕陽西斜,天色漸晚,水面上籠罩著一層薄紗一樣的霧氣。河岸兩旁就是民宅,粉白的圍牆綿延不絕,幾乎推開窗戶就是水。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酒香,不知道誰家在煎炸小魚,香噴噴的聞著很有食慾。
言錚左顧右盼,這會也來了精神,看什麼很覺得很新奇。
又穿過兩座石橋,船才靠岸。
上岸之後,那撐船的漢子先拴好船然後就在前面引路。
「這邊,這邊走。」
岸上民宅一間接著一間,鱗次櫛比排的密不透風,窄窄的巷弄幾乎很難讓人並行。而且圍牆全都是粉白的看個簡直一個樣,要不是有人領路,分分鐘就要走丟。在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子過後,終於到了這撐船的男人家裡。
宅子是當地最普通的民宅,粉牆黑瓦,雖然老舊但是收拾的很乾淨。
言錚這次當然還是只要了一個房間,連問都沒問廉貞就替他決定了,十分獨斷專行。
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況且他們今晚也不一定會回來睡。
房間裡有一股水鄉特有的潮濕味道,言錚將小行李箱放到床上,先拿出一套待會要穿的衣服,剩下的法器全部歸置妥當。
他拿了衣服先去衛生間沖了一個澡,坐了一下午車,渾身是汗,感覺整個人都要餿了。
廉貞見媳婦去洗澡,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衣服,又是爬火車又是趕路的,幾乎滿是汗漬,白色的T恤幾乎變成了灰色,身上還有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媳婦愛乾淨,一會兒洗完澡出來看他這樣說不定會發脾氣。
這可怎麼辦呢?領主大人撓撓頭,忽然靈機一動,三下五除二將衣服全都脫了下來,只穿著一條內褲坐在床上。
可那髒衣服堆在地上怎麼看怎麼礙眼,這房間裡也沒什麼能藏的地方,索性掀開窗扇順著窗戶扔了出去。
眼不見為淨,一了百了。
領主大人滿意的拍拍手,好像處理了了不得的東西一樣。
等他再次坐下了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衣服穿了。
這哪能行?一會還要和媳婦出門吶?
領主大人急的團團轉。特別想翻窗出去把衣服撿回來。
等言錚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這麼一副畫面,幾乎全2裸的領主大人滿臉糾結的扒在窗口要出不出要進不進的,頓時目瞪口呆。
廉貞被抓現行一臉無措,「我可以解釋。」
……
片刻之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言錚臉色精彩紛呈,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廉貞穿著從旅館老闆娘那裡借來的衣服,寬寬鬆松的一套對襟黑褂子,底下一條黑褲子收著褲腳,略短,露出一雙穿著藍色球鞋的腳來,那是人家父親打太極穿的練功服。
不虧是衣架子,這麼一身鬆垮的衣服也能穿出飄逸的味道來,就是和鞋子有點不搭調。
言錚調侃道:「輕點,別弄壞了,到時候還要還回去的。」他眼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廉貞的衣服他已經給撿了回來,請那老闆娘幫著漿洗了。
提起這事他就忍不住想笑,那麼大個人了竟然那樣幼稚?
「呵呵呵呵……」言錚走在前面忍不住笑得肩膀直抖,壓抑不住的笑聲從喉嚨裡擠出來灑了一路。
廉貞發狠,一邊腋下夾著那幅發繡,一邊兜頭將人摟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用手掐他腰側部位,「還笑?你還笑話我?」
哈哈哈哈……言錚被他一掐抵不住渾身癢意,扭來扭去笑的越發激烈,連聲告饒,「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不笑了,真的。」
兩人正走在一座石拱橋上,橋下水面平靜,青石的橋面上磚縫里長在綠油油的小草,月亮像個大圓盤高高的掛在天際,彼時水裡也倒映了一輪圓月,一上一下兩個月亮靜靜的交相輝映。
「真好看。」言錚看著水面發自內心讚歎。
嗯,廉貞雖然點頭,只是那目光卻丁點也沒偏移,一眨不眨的盯著月光下媳婦□□在外的脖頸,白皙細膩十分勾人。形狀漂亮的耳廓半掩在烏黑的發間只看得他臉紅心跳著魔一般想要上去咬一口。
還好關鍵時刻他及時打住,要真咬下去,這幾天刷的好感就要全報銷了。
他既享受又煎熬的站在那裡,內心從未如此糾結。
好在言錚只看了一會就道:「走吧!」還要去湯宅。
湯家大宅早就荒廢,是同裡鎮為數不多在內陸的房子,四面不臨水,地方還很寬敞。早年就有人想要盤下這塊地改建酒樓,結果,事情沒等談成,那買主就在看宅子的時候失足,頭撞在門檻上,一跤跌死了。
因為太過巧合,再加上這宅子荒廢的好像凶宅,陰森恐怖,院子裡荒草蔓延,斷壁頹垣。很快就被傳聞這裡鬧鬼,再也沒人敢打這宅子的主意了。本地人平時出行都繞著走,再調皮的孩童都不敢進去玩鬧。
湯宅鬧鬼傳聞如火如荼,這附近逐漸成了真空地帶。
膽子再大也不敢與鬼為鄰啊?不管是立在枯樹上的昏鴉還是悄無聲息穿梭的蝙蝠,看一次嚇一次,生生的讓人頭皮發麻。
夜晚的湯宅更是死寂一般,連蟲鳴也不聞一聲。
站在湯宅破敗的大門前,言錚從廉貞手裡接過那幅發繡,拆去包裝,淡淡的月華下,少女那一頭如雲霧般的長發熠熠生輝。
言錚抬頭和廉貞對視一眼,見他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幽幽泛光,無懼無畏,坦坦蕩蕩。好像沒有什麼能難得住他,也沒有什麼能令他產生恐懼。即便是站在這幽暗如同深潭的鬼宅面前,也毫無懼色。
不知怎麼的,看了這一眼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特別安心。
那種背後有依靠的感覺,簡直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