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然為什麼會忽然跑掉,言錚看著桌上的帽子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廉貞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他,頭上頂著那個大眼罩,特別的喜感。
「是不是你把人嚇跑了?」言錚怎麼想怎麼奇怪。
廉貞十分無辜的搖頭,這種事怎麼會承認?
沒憑沒據的也不好收拾他,言錚側著身子坐在那裡喝酸梅湯,想了半天才下定決心道:「你別整天黏黏糊糊的,讓人看見成什麼樣子?」
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你別整天老是摟摟抱抱動手動腳的,不成體統。可他深知廉貞性子,要是這麼明說,非要惹一肚子氣不可。說不定還會變身哥斯拉恐嚇自己。
廉貞這個人是個死心眼,他認準的事誰說什麼都不好使。
這話一挑明,他心裡就有數了,明著拒絕人家壓根就不聽,他只好暗中拿出態度來。雖然每次都失敗,也沒少讓他佔便宜。
要是背地裡沒人看見也就算了,打他幾巴掌權當出氣,可當著外人的面還這麼不知深淺肆無忌憚,這讓他十分頭疼。
要知道人言可畏,廉貞心思簡單不知厲害,但是他可是知道的呀!
書上都說了,任是你鐵錚錚的名字,掛在千萬人嘴邊也在呼吸的水蒸氣裡上了鏽。
更何況言錚是表舅帶大的,骨子裡還是挺傳統的一個人,有時候在大街上看見別的情侶當街做些親密行為他都會不好意思的別過臉更遑論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旁若無人的和一個男人摟摟抱抱?
這完全突破了他的三觀,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尤其是他現在也拿不準自己是怎麼想的?
他只是覺得廉貞挺好,很可靠,和他待在一起挺舒服的,但也僅此而已,其他的事情他還沒想過。
廉貞的想法他是左右不了了,反正自己已經表明立場,以後的事情如何發展都不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只能順其自然。
「你說什麼?」廉貞眼睛一眯,慢慢的坐起身。
言錚忽然就覺得脊背發涼,週遭的空氣好像也降低了溫度,有些忍不住的心慌。他低著頭不敢看過去,放下手裡的茶杯一溜煙的跑上樓去。
這個時候除了逃避,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應對的方法。
廉貞盯著他身影消失在樓梯上才收回目光,媳婦就是不聽話,適當的要給他一些教訓。
只是嚇唬完人,他又悶悶不樂起來。
他一點也不想嚇唬媳婦,媳婦那麼萌。
可真的不想從他嘴裡聽到那些話。
廉貞心裡生氣無處發洩,直接回後院自己房裡,到晚上都沒再出門。
容深敏銳的發現言錚悶悶不樂,放下手中書卷,準確的看向他的方向道:「你怎麼了?廉貞又惹你生氣了?」他從小失明,二十多年的磨礪聞聲辯物已十分精準。除了看不見,日常生活完全沒有影響。
言錚看著大哥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紛亂的心緒頓時就穩當了,拿定主意,不治好大哥的眼睛,他不會考慮個人問題。
「哥~」言錚湊過去抱住容深的腰,臉埋在他懷裡蹭來蹭去,聞著他身上清淡的百合香味道,心裡感慨,怪不得廉貞總喜歡這樣抱著他蹭,原來真的挺舒服的。
……
只是言家大仇未報,他哪有心情談情說愛?以前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已經有了目標,他怎麼會輕易放棄呢!況且還有廉貞和小玉幫忙,他說什麼也放不下這血海深仇。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太陽下山,一天就又過去了。
小然如約前來,換了一身利落的淺粉色運動服,眼睛紅紅的,估計回去又哭了。
言錚也早就收拾好了,關了店門拎著化妝箱和小然並肩而走。
這化妝箱裡照例裝著他慣用的東西,全都是大件隨身攜帶不方便的,像墨斗繩符紙這類的小件都放在他貼身腰包裡。他這個習慣是隨了表舅,只要出去辦事化妝箱必定會帶著,這叫有備無患。他腰上的那個貼身小腰包更是不離身,除了睡覺洗澡基本上不摘下來。
兩個人溜溜躂達的順著街道往街尾的瓷器行走,夏日天黑的晚,小然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天剛擦黑。在望京堂又磨蹭了一會兒,到瓷器行還八點鍾不到。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瓷器行平常是八點半關門,言錚和小然去的時候,夥計正在打掃門面準備打烊。一回頭看見顧客上門就有些不願意,心說這個點了還逛什麼逛啊?
仿古一條街除了酒樓飯店關門都早,他們瓷器行算是晚的了。一般情況下,瓷器行的顧客都是遊客居多,生意最好的時候就是中午到下午這段時間,這大晚上來的一般都是吃飽了出來閒逛的本地人,啥也不買卻東看西看的耽誤下班,開門做買賣又不能把人攆出去,還要陪著笑臉跟著答疑解惑,別提多鬧心了,簡直讓人牙疼。
所以那年紀大一些的夥計見這個點有人登門,就有些不大高興,瞄了一眼懶洋洋的不願意過去招呼。
只是這一眼過後覺得有些眼熟,在仔細一看,咦?這不是小然嗎?
這伙計正在發愣,小然倒是主動過去打招呼,「張大哥,你好啊?」態度自然,落落大方。
小然人緣不錯,大夥對她印象都挺好的,她是因為什麼被辭退的都心知肚明,其實挺為這個姑娘抱屈的,但奈何閔老闆眼裡只有錢,看不上她也干沒招。
畢竟不是自家兒女,除了惋惜誰也沒辦法。
這位姓張的夥計頓時回過神來,「是小然啊?怎麼有空過來。」
小然微微一笑,「沒事過來看看。」
她也不提什麼事,那兩個夥計也沒在追問,心知肚明這姑娘應該是來找老闆的。之前小然不止一次過來想要祭拜閔清,可閔老闆愣是沒讓人進門。
兩人對視一眼,又招呼幾句就繼續幹活。
小然默默的站在一面玻璃牆前,眼睛盯在一處只管出神完全沒有了剛才的語笑嫣然,估計是睹物思人了。
言錚將那化妝箱放在地上,坐在櫃檯前的一個高腳椅上,等著閔老闆過來。
閔老闆打算要回定金,踩著點過來,進門就先看見小然,臉色頓時就撂了下來。
「言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那兩個夥計得到老闆的示下已經走了,臨走之前還關上了門,店裡就剩下他們三個人。
「到時候您自然知道。」言錚避重就輕,打開化妝箱從第二層暗格里拿出一塊犀牛角香,那香只有手指肚大小,黑不溜秋的呈橢圓形。
他這香是表舅給煉的,還有不少存貨,所以這次就用這香。
他取出香盒用火柴點了香,只見一縷青煙晃晃悠悠的浮雲直上,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
瓷器行裡極其安靜,三人各站一面,誰也不開腔,都等著閔清出現。
小然心裡十分激動,又是難過又是期待。閔老闆心思則是複雜的多,言錚這架勢讓他心裡沒底,萬一待會兒子的鬼魂真的出現他該怎麼辦?
不多時,就見瓷器行後頭休息室門口出現個影影綽綽的黑影,因為屋頂吊燈太亮,言錚只開了四角的壁燈,光線昏黃不刺眼還不耽誤照明。這壁燈只能照到大廳,所以後頭休息室門口就一片昏暗。
閔老闆看見那黑影心裡一跳,頓時就有些膽怯,怎麼回事?那個道士不是說已經給兒子超度過了嗎?怎麼會還在?
言錚看著那黑影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叫道:「閔清?」
好像哪裡不對勁?
小然激動的想要上前過去,言錚拽了她一把,對她搖搖頭,先別過去,有點不對勁。
那躲在暗處的黑影好像見不得光似的,半天也挪不出一步來。四周反倒圍繞著一股若隱若現的黑氣。
言錚自己上前兩步這下看的分明,臉色頓時就變了,「你們兩個先出去!」
那黑暗中的影子絕對不是閔清!
他說讓兩人走,閔老闆卻嚇得腿肚子轉筋噗通一聲坐在地上起不來。小然站在那裡不肯走,忽然大驚失色的叫道:「你身後!!」
言錚一驚就見面前的那黑影已經消失,背後卻傳來一陣陰寒。
他猛的回頭,就見閔清緊緊貼在他身後站在,因為距離太近,他這一回頭,兩人險些面對面,額頭抵著額頭了。
閔清的樣子很奇怪,周身黑氣繚繞,臉上爬滿了蜿蜒曲折的青紫色血管。臉色陰沉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惡意,和他昨晚上見到的閔清截然不同。
再仔細一看他背後好似緊貼著個黑色的影子,似無形似有形,那團黑氣就是從他身後那影子上散發出來的。
這只是眨眼間發生的事,言錚心如電轉,急忙後退,只剛退了一步就覺得腹部一痛,整個人都差不多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啊!小然尖叫一聲撲過去扶起他,言錚咬牙,閔清的魂魄很明顯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那東西散發出的負面情緒影響著他。
『閔清』或者是控制著閔清的那東西,一步一步的向兩人逼近,他低垂著頭,眼睛卻直直的盯著言錚,露出大片的眼白,那眼神冰冷帶著直透人心的力度,讓人看著都頭皮發麻。好像一個沒有任何憐憫之心的劊子手。
「閔清?」小然忍不住叫了一聲,這不是她的閔清啊?
「哥,都這麼晚了我們先回家不行嗎?」席嵐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看著她哥,說好了來接機,可剛剛接了個電話就變卦了。
大半夜的要去姨媽家?
她才剛回國,連機場大門都沒走出去呢,接風宴沒吃到一口就被她哥拉著要去姨媽家。
「明天再去不行嗎?姨媽做飯那麼難吃!」席嵐猶做垂死掙扎,她真是餓癟了。
她現在就想回家洗個澡然後吃粑粑做的美味大餐。
要知道粑粑可是五星級大廚,隨手炒個飯都甩出外面普通廚師八條街。
席航面色冷硬的發動車子,罔顧妹妹的要求,順手丟了個剛剛在快餐店買的漢堡,企圖堵住她的嘴。
席嵐極其不滿,剛要說些什麼,嘴還沒張開,就聽席航來了一句。
「表姐出事了。」他這句話成功的讓席嵐閉了嘴,少了耳邊的聒噪他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猛地竄到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