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相教于繆宸安的單純，冷翎夜卻是陰沉的可以。

　站在蓮蓬頭下，任由冷水傾泄而下淋濕全身，絲毫感受不到一絲的寒冷。他習慣洗冷水澡，即使寒冬仍不改這一習性。

　聽著水珠敲打在瓷磚上的聲音，看似正享受著冷水的洗禮，然所有的思維卻是在高速運轉著。

　原以為母親的不管世事是有利的條件，如今看來卻不全是。他算計了每一件事，卻惟獨遺漏了意外。倪慕瑤會使喚繆宸安是正常的，她身為冷苑的女主人有權力差遣冷苑裏任何一個傭人，即使是他也不能阻止。

　何況他從未有過阻止的念頭，愛上繆宸安並沒有讓他失去一慣的冷靜，他絕對不會因為愛情而沖昏了頭腦。這麼愚蠢的事，他絕對不會允許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繆宸安現在的身份是傭人，直到合同到期前他都不會改變，而這原本就在他的計畫之內。

　利用傭人的身份，既能保護他免受其他人的質疑，亦能執行他的計畫。

當然，前提必須是他不會受到來自任何人的傷害。而這一點他從未擔心過，試想有他的保護，他怎麼可能會允許傷害的發生？

　可笑的是，現實總與計畫相違背。今早的鞭打，已嚴重超越了他預計的範圍。而且…鳳眸裏劃過一絲陰狠，他可沒忘記幾個月前繆宸安在學校裏被人當下人使喚的事，即使事後他已讓使喚他的人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這些意外，足以說明他的失職。腦海中閃過黝黑肌膚上皮開肉綻的傷痕，一條條細長的血痕讓冷翎夜握緊了雙拳冷凝了鳳眸，這次他救回的是全身是傷的繆宸安，那麼下次呢？下次他還會這麼的幸運嗎？！

　正當冷翎夜陷入沉思中，房內傳來了一聲嘶啞的叫喊。

　扯過浴巾圍在腰際，一步出浴室就清楚的看見床上的人正不停的扭動，嘴裏亦不斷的吐出囈語。

　“不…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要…”

　蒼白的小臉佈滿了淚痕，許是感到疼痛眉頭緊緊的擰著，剛擦過藥的傷口再次滲血，紗布已染上點點猩紅。

　輕柔的抱起床上的人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溫柔的擦幹臉上的淚水，一邊不停的拍撫著他瘦削的背脊，一邊俯在他的耳際低語道。

　“沒事了，有我在，沒人敢打你……”與溫柔的話語不相符的卻是鳳眸裏的陰霾。

　母親，你真的不應該讓人打他，更不應該讓他做噩夢。

　感覺到熟悉的溫暖包圍住了他，繆宸安自覺的投向了冷翎夜的懷裏，雙手亦緊緊的抱住了他。顫抖的身軀已不在扭動掙扎，從一開始驚俱的叫喊已逐漸變成了喃喃低語。

　“不要…不要打我…好痛…真的好痛…”

　滾燙的淚滴不斷的自緊閉著的雙眸裏冒出，沾濕了相貼的胸膛。被淚水碰觸過的肌膚感到一陣灼傷般的痛，就這樣注視著那透明的液體滑過臉頰流過胸膛消失在浴巾處。

　直到懷裏的人不再流淚逐漸安穩的睡去，冷翎夜才把他放倒在床上，小心的挪開緊抱住的雙臂，卻不料引來一陣嚶嚀。

　“恩…”

　察覺到抱住自己的溫熱有即將離開的趨勢，繆宸安不安的蠕動了下，眉頭亦微微的促起。

　撫平了輕疊著的眉頭，抱著他一同躺入床鋪，聽著懷裏人再次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冷翎夜閉上了雙眸。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下次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再發生。

　然而，就算冷翎夜有著諸多的能力亦下了如何大的決心，卻依然阻止不了意外的發生。人生本就存在許許多多的意外，只是，這些意外所帶來的傷害或驚喜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

　深夜，寂靜的臥室內傳來了一陣滴滴聲，時而急促時而緩慢，卻並不影響沉睡中的人。

　朦朧的睜開雙眼，偌大的床上只有自己一人的體溫讓繆宸安殊的坐了起來，焦急的望向了四周。在瞥見書桌前熟悉的身影後，不安的心跳才漸漸平穩下來。

　掀開被褥步下床鋪，並未忘記此刻是夜深人靜，繆宸安放輕腳步走至高大的背影身旁，輕喚道。

　“少爺。”他記得在剛來冷苑時也曾見過冷翎夜半夜坐在電腦面前，現在的他已不像那時那麼的懵懂。

　隱約的知道電腦上那些歪歪曲曲的線條所代表的是一些公司的股份，記得他曾好奇的問過少爺他在做什麼，當時少爺回答他的是“作業”。聽到這個答案時，他徹底愣住了。作業？他並不記得老師什麼時候有佈置了這一項作業，即使百思不解見少爺沒有再繼續解釋，他也就沒問了，索性到最後把這件事給忘了。

　只是偶爾他還是會看見少爺坐在電腦面前注視著那些曲線，時不時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對繆宸安來說，冷翎夜一直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從他知道他的功課穩居第一之後就愈加肯定這一點，而他亦堅信他所做的事必定非同一般。

　即使他不明白少爺口中的“作業”代表何意，他還是相信少爺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其實，繆宸安大可不必想得這麼複雜，“作業”對於冷翎夜來說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為了成立自己的公司事前所做的一切準備，不稱之為功課是什麼？而完成這一功課，怎能不需要作業來輔助呢？

　“睡不著？”注視著眼前的螢幕，沒有看一眼身旁站著的人，冷翎夜繼續快速的敲打著鍵盤。直到輸完最後一道資料確認無誤後，他才抬頭看向半夜醒來的人。瞥見他赤著腳站在地板上，不禁促了下劍眉。

　隨即長臂一伸直接拉過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咦…啊！”

　還陷入沉思中的繆宸安感覺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在他還未反應過來前臀部已坐在熟悉的大腿上。接觸到鳳眸的視線，他不禁縮了縮腳，木訥的解釋道。

　“地板…地板不冷。”從他發現少爺並未躺在床上後，他哪里還記得要穿拖鞋，一離開床鋪就直接走過去了。

　直直的望進飄忽左右的黑眸，冷翎夜不發一語，他豈會不知其中的理由，心裏閃過憐惜的同時微不可聞的輕歎了口氣。

　從那次鞭打之後，已有一個星期。繆宸安身上的傷痕已逐漸痊癒，除了幾處比較深的鞭痕外，其他的可說是完全沒有痕跡了。在過不久，黝黑的肌膚又會恢復到已往的健康。

　雖說事情已過去了一個星期，傷痕亦逐漸的淡去，然繆宸安對於鞭打的恐懼卻還是絲毫未減。見到李總管總是蒼白著整張臉僵硬著全身，即使心裏已清楚他不會在打他卻還是怕得不敢靠近一步，更別說那天倪慕瑤走時他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是躲在他的身後瑟瑟發抖。

　為了消除他的恐懼，冷翎夜從那天起就讓他睡在自己的房間，除了偶爾午夜夢回做噩夢外其他夜晚的睡眠可說是安穩。

　望著被自己看得已微微染上紅潮的雙頰，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房內。

　“下次注意。”

　“恩。”聽到少爺已不在追究，繆宸安忙點了點頭，表示下次不會再犯“少爺，明天…去學校嗎？”

　他已請假一個星期了，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要是還不去上學恐怕他的功課會跟不上。到時，他還真怕之前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費，又回到考零分的時候。

　看了眼赤裸在外的肌膚，黝黑的皮膚上只剩下深淺不一的鞭痕，的確不需要在請假了。

　見少爺點了點頭，繆宸安不禁開心的笑了，笑過之後隨即又感到不好意思而低下了頭。他表現的是不是太過明顯了？偷偷的瞅了眼少爺，見他依然一副冰冷的表情，遂放下了心。

　“那…那我們早點睡吧。”桌上的時鐘，已顯示淩晨一點。

　並沒有給予繆宸安期待中的反應，冷翎夜只是淡淡的望著他。不急於上床睡覺，此刻他更感興趣的則是懷裏的人明顯的興奮和喜悅。相處幾個月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明亮的黑眸，上學對他來講真的值得這麼的高興？

　冷翎夜不知道的是，繆宸安之所以這麼興奮全都是因為——他不必考零分了。身為少爺的貼身傭人，他在怎麼不濟也不能給少爺丟臉。即使大家都不說，繆宸安還是能感受得到身後的議論，這份敏感源自於他從小就身處的環境。

　貧困的家境讓他沒少受到冷嘲熱諷，大人眼中的不屑和同齡人的嘲笑，他已在熟悉不過。

　“少爺？”眼前的鳳眸沒有一慣的冷漠，卻帶著一絲陌生的探究，黑眸彌滿疑惑。少爺為何要這樣看他，他很奇怪嗎？

　“你很高興？”

　想不到冷翎夜竟然會這麼問，繆宸安愣過之後連忙搖了搖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沒，沒有。”果然他還是表現的太過明顯了，只是這個原因他怎麼好意思說出來？說他全是為了不丟少爺的臉而這麼積極的上學，這…這太難為情了！他又不是女生，怎麼能講得出這麼肉麻的話？

　不，不行，說什麼，他也不會講的。

　暗自握緊了拳頭，打著不管少爺如何逼問他都不會妥協的決心，繆宸安堅定的看向了冷翎夜。卻見他未再多說什麼，直接抱起他走向床鋪。

　枕在精碩的胸膛上，聽著強而有力的心跳，繆宸安疑惑的抬頭看向了身下的人。

　“少爺？”他…他不問嗎？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內心複雜的感受絕不會是現在的他所能理得清的。

　“不睡？”知道自己的舉動已引起趴在懷裏的人的不解，箍緊他的腰翻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未等他反應已開始了一場暌違已久的掠奪。

　“唔…恩…”

　突來的深吻讓繆宸安詫異的張大了嘴，隨即被探入口中的火舌卷走了一切意識。模糊的伸出雙臂攀住了眼前人的頸項，唇舌亦笨拙的回應著。

　一吻結束，繆宸安喘息的躺在冷翎夜的身下，仰望著已轉變為幽深的鳳眸，全身掠過一陣顫慄，為即將來臨的纏綿而心悸，帶著莫名的期待和一絲的恐懼。

　撫摸著身下人濕潤的雙唇，感受到腹部悶燒的火熱，抱緊顫抖的身軀，深吸了一口氣沙啞的說道。

　“快睡。”知道自己現在要是要了繆宸安，恐怕在過幾個小時他就別想要上學了。禁欲一個星期，已是他的極限。

　不懂少爺為何突然停下來，直到大腿抵上堅硬的火熱才明瞭，赤紅的雙頰埋進近在眼前的胸膛，閉上雙眼強迫自己快速入睡。

　夜，還很漫長，而在過不久隨著旭日東昇又將拉開新一天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