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緣分非天定
齊眉到如今還記得當時長輩們震驚的神色,對比著齊英,反倒是平靜安寧,拍拍身上的塵土,木已成舟,與巡兵冥婚後的她無法再嫁。
齊英對人對事,從頭到尾都是筆直的一條路,喜歡就是喜歡,願意就是願意,愛就是愛。
二姨娘狠狠地訓斥齊英,說她像二愣子似的傻不拉幾,連著兩次剋夫,還有人斗膽子敢娶她還不感恩戴德,竟是又做出這樣的事來。
齊眉回到自己的閨房,悲涼之中又生出一絲欽佩的情緒。
換做是她,即使自己能勇敢的走上想走的道路。也沒有人能扶持她前行。
那個時候她已經接受了命運,和阮成淵訂下了姻親。
陶蕊與居玄奕的親事也在井井有條的進行。
齊眉回了神,左元夏已經伏在書桌上睡著了,讓子秋拿了一件外裳蓋在她身上,免得著涼。
今生,齊眉同齊英一起去了花朝節,並不是為了阻止齊英和巡兵見面,其實從齊眉與齊英一齊在蘇邪面前,她吹笛,齊英舞蹈的時候,齊英的感情路就已經開始改變。
都說齊英傻,齊英沒腦子一根筋通到底,但無論前世今生,真正把幸福握在手裡的人,真正爽快的走著自己人生路的人,是她。
齊眉忽而有些感嘆起來。縱使今生巡兵還是在同一個時刻同一個地點,甚至是一模一樣的事情與動作,與齊英之間卻只是陌路人的偶爾對視一眼,下一瞬,對方在腦裡劃過的模樣就再也無法記住。
巡兵與他在花朝節時的那位年輕女子在一起,而齊英嫁做西王妃,跟著西王爺遠行。
忽然生出一種感嘆,前世的種種因果緣分,都不是天定。前世縱使那樣刻骨銘心,今生即使再次擦肩而過,目光也不再交會。
左元夏睡得正酣,動了下身子,披著的外裳掉落在地上,齊眉順手撿起來,不經意間腰間裝著玉珮的香囊被碰到。
幫左元夏重新蓋好外裳後,齊眉把香囊取了下來,把半塊玉珮握在手心,征神的看著天色漸漸地被染上一層暮光。
…………
西王爺一行人順利的出行。西王妃顯得幾分疲累,靠在馬車裡小憩,不比京城的大道,路總是時而偏頗時而平坦,顛顛簸簸的走著,隨行的宮人有幾個受不住暈倒的。
西王爺下了馬,讓隊伍停下來,掀開簾子進了馬車,一抬頭就對上齊英亮晶晶的眸子。
她與別人不同,誰都受不了的時候她卻受得了。面色如常,氣色也與平時無異。而在與他相處的時候,眼眸裡又自然的流露出柔情。
「德妃娘娘臨行前囑咐了,讓我好好照顧王爺你。」齊英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細細的幫西王爺淨手,「你不願坐馬車,一直騎著駿馬同行,手跟著在外頭風霜雨打,要仔細些好。」
西王爺感受著齊英溫柔的動作,愜意的閉目,半晌後沉聲道,「其實西河也不是多艱苦的地方,以訛傳訛罷了。」
齊英抿唇笑了笑,喧鬧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西王爺探出半個身子,阮家那位長子正在鬧騰著,不知又是什麼事不如意了,蹬腿兒撒脾氣的模樣比小孩兒還要鬧得厲害些。
齊英在後頭瞥了眼,問道,「不知王爺為何要帶阮家大公子去。」
話裡明顯帶著不解的意味。
西王爺坐回身。「帶著他來,自是個有用的。」
平寧侯和仁孝皇后一黨對於西王爺的事情尤為注目,不帶文相和武相也罷,可也沒必要帶個毫無幫助的人過來。
阮成淵正鬧得凶的時候,易媽媽也被他急得團團轉,「大少爺,您還是停會兒罷,路途是遠了些,可也不能時不時就吃糖塊,這樣對身子不好。」
兩旁休息的侍衛三三兩兩的坐著,有人深深地看著阮成淵這邊,半晌才搖搖頭。
西王爺把車簾放下,唇角抿出一分笑意。
「德妃娘娘真是不易,我只在宮內待了一日,便聽到關於她的風言風語,都說是個不能吃苦的。還有人說媚功了得,也不知使了什麼計才能讓皇上特許留在宮內。」齊英說著頓了下,輕輕嘆口氣,「德妃娘娘的良苦用心太過難得。」
西王爺微微搓住拳,德妃娘娘為了自家兒子可以多一分勝算,並沒有與他事先商量,自己去向皇上跪求留下,落得不好的口碑,卻保了西王爺的周全。
隨行的人都是仁孝皇后著手安排,全都需要排查,同時還要防著。
歇息了一陣,大家都漸漸恢復了不少精神,隊伍繼續開始前行,西王爺沒有再騎駿馬,只讓侍衛牽著走,自己留在了馬車內。
齊英已經睡著了,西王爺伸手扶開她額前的碎髮,而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陶家在月中的時候收到了邊關的信箋。卻只有一封,是老太爺寫的,平素齊勇總是會寫兩封左右,這次卻沒有他的。
老太太穩著大家的心緒,讓大太太把老太爺寄回來的信箋拆開,前兩句的報平安過後,老太爺提起了齊勇。
齊勇並沒有出事,只不過是得了聖恩准許回來看看。
老太太猜測,齊英嫁給西王爺,陶齊勇本是要回來,只不過路上耽擱,但既已出發也不好走回頭路,邊關也不是剛去那段時日那般劍拔弩張,兩方都步入暫時籌備的時刻。老太爺到底不適合舟車勞頓,齊勇年輕身子底硬,一來一去就算馬不停蹄也不會不適。
左元夏眼眸微微亮起來,信箋快馬加鞭的寄回來也得要十來日的路程,這次的信箋還晚了這麼多,看來陶齊勇差不多這幾日就能回到府上。
陶齊勇要回府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陶府。下人們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
午後,齊眉和左元夏坐在亭內,左元夏努力按捺,卻怎麼都掩不住有些悸動的心情。
丫鬟過來稟報,蒸的糕點好了,左元夏忙起身去端。
齊眉看著亭外的樹木鬱鬱蔥蔥,心裡卻並不明朗。
大哥這一趟回來,只怕不是什麼得了聖恩准許回府,前世的戰事連今生一半的緊急都沒有到,祖父和大哥也從沒有半路回來的事情。
只怕大哥這一趟回來是有任務在身,至於什麼任務,她就不得而知了。
左元夏笑意吟吟的端來新做的糕點給齊眉吃,齊眉握著銀筷子夾了一塊到碗裡,嘗了一口,還是有欠火候。
從十指不沾陽春水到現在,左元夏一直在暗暗地努力,給齊勇繡的荷包也要完工,左元夏只覺得似是天都能看到一般,正好趕著這時候能回來。
次日阮秦風來府裡做客,自從花燈會陶蕊被居玄奕救下,阮大夫人隔日來取消了口頭的訂親後,阮大夫人便極少來陶府。
到底還是尷尬。
冬日裡,花廳內的爐火燒得正旺,大太太讓新梅拿了手爐過來,阮秦風和大老爺一人捧著一個手爐,暖意更甚。
「勇哥兒這一次回來的消息也算是突然。」阮秦風道。
大老爺吸口氣,四周散出的暖意讓人舒適無比,「怕不是這麼簡單,與鄰國都在暫時默認的休戰狀態,也不知下一步對方要怎麼走,這一番回來也就兩個可能。」
兵家的事情阮秦風還是甘拜下風,抬眼看著大老爺。「怎麼說?」
「一來是受了皇命回城,有要事要交代,二來是從邊關拿了緊要的消息,必須親自送回來,若是第二種就很難辦了,到了不能假手於人的地步,可見有多重要。」大老爺飲了口茶,霎時茶香盈滿了口中。
子秋從花廳回來,與齊眉說了大老爺與阮秦風的對話。
齊眉眉頭緊鎖著,果不其然,父親也覺得並不是單純的回府探親。
大哥是樞密院的人。樞密院都是軍情要密,現下暫時的休戰,暗地裡鄰國依然是蠢蠢欲動。
只盼大哥回來的路上不要出什麼岔子,既是緊要的消息,保不準有人打算著攔截,大哥的武藝是高強,身手也尤為靈敏,但敵在明我在暗,總歸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等待的日子再是難熬,也終是在幾日後的清晨,傳來齊勇已經回京的確切消息,回京的第一時間自是進宮稟報。
冬日的白天來得最是晚,明明已近辰時,外頭卻還一片灰濛蒙的天。乍一看如入夜初時的光景一般。
下人們都在府裡準備著宴席,西間從陶齊勇和左元夏的親事過後便再沒有這麼熱鬧的時候,大太太親自過來,看著有沒有什麼需要再補足的地方。
讓大太太滿意的是,西間裡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她進去的時候左元夏還在查看有沒有缺的地方,倒是和她這個婆婆想得一樣。
這個長媳婦這麼長久的時間都是安安分分的,也許先前真的是誤會了她什麼。大太太想著聲音也放柔和幾分,「勇哥兒這一次回來,原先餘下的事情等過幾日與他提起,也能處理好了。」大太太笑著道。
說的正是芍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