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爭執
父親又坐了會兒,壓低聲音說著話,聲調帶著苦悶,齊眉聽了老半天只聽到斷斷續續幾句。
什麼御史大夫、皇上之類的。
母親只是靜靜地聽著,父親問了,才答幾句,那種溫婉的調子讓齊眉都覺得舒心起來。
大抵是說完了,父親轉了話題,「宛白的事,你也別先放在心上。」
「妹妹只是口不擇言,我知曉的。」母親抿著唇,又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手指著屏風一邊,「她現在回到我身邊了,先前虧欠了她七年,我不想……」
父親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聲音小了些。
母親搖頭,「平素老爺說什麼,爾容也從來未有二話,也請老爺多為她想想,她也是老爺的親生女兒。」
齊眉豎起了耳朵,這話題是說到她身上了。
爾容是母親的閨名,在當時訂親的時候聽說還是一段佳話,具體是怎樣的佳話齊眉就不知曉了。
母親的爹是監察使大人,還有個丞相舅舅,只不過嫁過來前母親的舅舅就病逝了。
但陶府還是歡歡喜喜的把母親娶進門,母親的娘家,謝家那時候也來了許多人。
而最開始的相處似乎也是極其融洽的,其實現在也說不上來有什麼特別不對的地方,除了她這個五小姐匆匆斷奶後就被送到城郊的莊子靜養。
大概是母親的性子太柔,只在掌家的時候才顯出主母的風範。
不過齊眉不明白的是,二姨娘是鹽商之家,究竟有哪出比得過母親?況且母親第一胎就生了個兒子,雖然大哥才十三歲,但已是容貌俊朗,武藝頗高。
大哥四五歲的時候,二姨娘被娶進門,和秦姨娘不一樣,二姨娘被娶進來的時候可是八抬大轎。
齊眉想著撇撇嘴,她是站在母親這一邊的,老實說,從她回府到現在,除了二姨娘容貌特別美艷外,其餘還真沒什麼特別之處。
「但蕊兒現在年紀還小,你也知道宛白多心疼她。」父親的話總是偏向二姨娘,雖然不知曉是在說什麼,但是齊眉有些生氣,只不過按她現在在眾人心裡的地位,還沒有說話的份兒。
而且父親和母親之所以由著她在暖閣裡,只是把她支開幾步,還不是篤定她只是個七歲大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又從小在莊子裡成長,周圍的人事物都單純到了極致。
母親似是不答話了,齊眉悄悄地從遮擋住她的屏風後邊探出頭,母親的背影好像有些僵。
「阮大夫人那裡只不過提過一次,之前也與妹妹說過,那時候明明我比她焦急,可不知為何幾日過去,妹妹會這般掛心。」母親的聲音提了一分,有些激動,「都是心頭肉,她只生了一個蕊兒,老爺是不是就覺得特別寶貝?」
父親沒想到母親會有這樣於他說話的時候,竟是愣了一下,誰都知道,母親平素裡都是溫柔無比,說話的聲音都是一個柔柔的調子。
「你怎麼也鬧起來了?」男子總是對這樣的嫁娶之事尤為頭疼,一個鬧了不夠,這個也來鬧。父親皺起眉頭,心頭的火沒控制得住。聲音也大了起來。
從兩人的爭執裡,齊眉總算明白是何事了。
原來從阮大夫人那日送了玉簪給陶蕊開始,二姨娘就鬧父親,還哭著說祖母有要把陶蕊嫁給阮府長子的意思。
好不容易哄好了二姨娘,說現在時間還長著,少說還有五六年。結果母親又擔憂的去問他,本來是擔心陶蕊的,結果二姨娘無意間說了句齊眉的年齡才和阮府長子襯,母親便掛心了,到今日還與父親提這個。
齊眉揉了揉前額兩角,母親的性子注定了吵不了幾句,果然,父親說了兩句重話而已,母親就沒了聲兒,肩膀有些顫顫地抖動。
父親見不得人哭,但對母親從來都例外,眼下聲音放低了下來,想伸手去安慰。
母親大抵是頭一次反抗,把父親的手甩開了,男子都是要面子的,外邊已經有幾個丫鬟悄悄地偷看了,父親的臉色沉了下來。
說起話便就顧不得其他了,兩人竟是吵了起來,架勢還越來越大。
忽地一隻小兔子木雕骨溜溜地滾出來,接著就見著齊眉撲上來一把抓住小兔子木雕,「你怎麼亂跑!」說著擰住木兔耳朵,「這樣你還敢跑!」
爭吵的聲音在木雕滾出來的聲響出來時就戛然而止,父親和母親回頭望著齊眉,父親好奇的走過去,手按在自個膝蓋上,俯身道,「這個小兔子怎麼你了?」
「它瞎跑!」齊眉鼓起腮幫子。
看著小孩子為了這種事,真的生氣了的樣子,父親的心情頓時放鬆了一些,不禁哈哈一笑。伸手拍拍齊眉的腦袋,走回母親身邊,頓了下,什麼也沒說的離開了。
齊眉把小兔子木雕放到桌上,從背後環住母親,「母親別難過了。」
母親和父親極少爭吵,縱使二姨娘被娶進來母親也沒鬧過,所以這一場莫名的爭吵讓母親的心情很低落。女兒的小手環在腰間,聲音軟軟柔柔的,母親的心也一下子軟了下來。
晚上齊眉又一次坐在母親身上睡,母親睡不著,連連歎了幾口氣。
「母親。」齊眉微微側頭。
「把你吵醒了?」母親有些抱歉的摸摸她的頭,「母親不吵你了,繼續睡罷。」
齊眉想說點什麼,但終是沒有說。
之後都快半個月了,父親都沒有來母親這邊,好似祖母也知道了他們鬧矛盾的事,因為嚴媽媽過來過兩次,只不過母親都不在,便只和齊眉說了幾句話,從齊眉嘴裡也問不出什麼,嚴媽媽便都很快地告辭。
陶府日日都有許多事,雖然還有管事幫手,但母親喜歡事事都盡力親力親為,所以每日都很忙。而父親也忙於朝中事務,每日頂著晨露出府,披星戴月的出門。
晚上偶爾的時候,齊眉總聽到母親歎氣。看著明明睡著的母親卻依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齊眉很是擔憂。
母親自從生了二姐後生子就大不如從前,生了她之後便更不好了。如今每天這般操勞,又還念著和父親的事,臉色都是蒼白的。
再這樣下去,母親的身子會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