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倒地
阮成淵舉起酒壺,酒壺傾斜的時候濃郁辛辣的酒準確的倒入碗之中,而後他端起來敬陶齊勇,「大舅哥來乾一杯。」
陶齊勇笑著舉起大碗,「好!夠爽快!」
仰脖一飲而盡,陶齊勇擦了擦唇角,「看不出五妹夫一身文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似的,喝起酒來也能這樣豪爽。」
「倒是我小看你了。」陶齊勇笑著道。
在邊關一見,陶齊勇並沒有什麼很深的印象,即使他救下了那些染上瘧疾的人,那也是誤打誤撞,一個傻子罷了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來,況且長得這麼秀雅,雖然與旁人相比已經算是修長筆挺的體型,還稱得上好看,可與他相比實在是差了一截。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恢復了神智後的阮成淵,大抵是人不可貌相,總覺得他不是那種滿肚子墨水的文人,一口豪飲一碗酒,這是武界之中最為豪氣的做法。
既可拉近不熟之人的交流,又可適當的表示敬意。
陶齊勇看著阮成淵,心裡的滿意多了一分。而且這個五妹夫對齊眉算是不錯,濟安公府出了大事,無論是阮家還是阮成淵,每次都會陪著齊眉回來,次數多了再是因得喪事的緣故,多少也不合規矩,但阮家一句閒話都沒有說過。
打量之間陶齊勇又飲了一盞酒,雖然已經是烈酒,但怎麼也比不過在邊關的那些酒,那些才夠醇,夠勁兒。
府裡宴客的酒還是以甜香為主,阮成淵見陶齊勇越喝越多,忙勸道,「大舅哥還是不要飲得這麼多,否則新傷舊患短時間都得好不了。」
這時候陶齊勇的傷口已經隱隱作疼。便也順勢放下了酒盞。
濟安公府這次還宴請了平寧侯一家,所謂『禮尚往來』,平寧侯家與濟安公府的關係再是僵持,這樣大的場面就更要做得圓滑。
陶伯全與平寧侯幾人在書房內說著朝中的事,你一句我一句的暗刀暗箭,旁的人聽得都捏一把汗,以為兩人幾乎都要動起手來了,再一看,這二人面上又是帶著笑意的。
皇上在御前並未賜陶齊勇爵位,而是自然地把他升到了樞密院副使的位置。樞密院正使是平寧侯的人,趁著原先正使空缺的位置頂上去的,是個才德兼備之人。在樞密院做外郎五個年頭,雖不比那些資歷更深的要長遠,都因得自身的能力過人而一躍居於樞密院之首。
陶齊勇暫時沒有獲賜爵位,又立了這樣大的功勞,坐上樞密院副使的位置也挺著胸膛。朝中上下也無人說起過閒話,原來最活躍最喜歡攪事兒的言官們都消停了。
至少在表面上,沒有誰敢去參陶齊勇一本。在陶齊勇大勝歸來之前,輔國公在御前參了陶齊勇和西王爺一本,而今倒是悠然自得的坐在書房內,跟著眾大官們寒暄。
平寧侯笑著道。「這次陶副使可真真是了不得了,立了這樣大的功勞,外頭的人都只道他會是下一個濟安公。」
「侯爺謬讚了。那小毛頭還早得很,現在只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為國效力罷了。」陶伯全也笑著道,心下卻暗罵,平寧侯爺嘴上是讚譽。實則不是暗示勇哥兒接下來也會如老太爺那般被打壓,最後戰死沙場還不得善終。
阮秦風插話進來。「哪裡比得過鎮國將軍,英勇神武,家學淵源,不過半年就負了重傷被送回來,可見其忠心。而後輔國公繼承了爵位,生得一張能言善辯的嘴,當下就想得那般深遠,也是出於孝心使然。」
輔國公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阮秦風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哪裡會不知曉?
說鎮國將軍武藝兵法差,所以半年就負了重傷回來,說他吃著鎮國將軍的白飯撿了爵位,什麼事也不做,光想著去參奏陶齊勇他們。捏了捏拳頭,心中鬱火叢生。不過口舌之爭又有何用,如今陶齊勇看似風光,可能風光多久?
樞密院可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地方。
立了頭功當了副使,被推上絕路還不自知的蠢才。
輔國公面上浮起了笑意,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醇厚清香,正是皇上御賜給輔國公府和濟安公府的特級西湖龍井。
酉末之後,賓客們都紛紛的離府。
阮成淵在亭內等了許久,始終不見小廝過來,心下疑惑起來,便和陶齊勇一齊去尋她。
陶齊勇此次歸來,又是一年多沒好好和齊眉說過話,心裡頭總是掛記萬分,去了朱武園,不僅齊眉不在,左元夏也不在。
丫鬟把簾子掀開,屋裡和他離去之時沒有什麼變化,滿室帶著淡淡的香氣,是女子身上特有的,陶齊勇不自覺的摀住胸口,那傷還在隱隱作疼,小小的失落感不知道是沒有第一時間見到齊眉還是沒有看到左元夏的身影。
兩人成了夫妻這麼幾年,見面的次數竟是屈指可數,與之前不同的是,陶齊勇能清晰的回憶起那個女子身上的香氣,平和安寧的容貌,總是安靜地待在他身旁。
左元夏身邊的瑞媽媽聽了丫鬟的通報,急急忙忙趕回來,「大少爺、五姑爺好。」
「大少奶奶和五姑奶奶都在老太太的園子裡。」瑞媽媽道。
陶齊勇蹙起眉,「是祖母身子不適了?」
他剛回府不久,老太太就差點兒暈倒,大抵知曉老太太的狀況,心裡難過起來卻也沒得法子,生老病死是每個人必走的路,老太太到了這個年紀,年輕的時候身子雖是強健,但這次老太爺的事,給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
陶齊勇讓侍從備了馬車,立馬前往清雅園。
阮成淵也跟著坐了上去,聽著瑞媽媽說話的語氣,似乎老太太的病比想像中還要嚴重。
齊眉正在外室安撫著大太太,大老爺本是讓人尋陶齊勇過來,沒想到他自個來了,身後還有阮成淵一齊。
屋裡還坐著陶仲全和陶叔全,陶齊勇心下一沉,二叔三叔也在。
陶伯全簡單的說了一下老太太現下的情況,大太太在一旁聽著,本是平復一些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她最見不得的就是陰陽相隔,本是好好的一家人,老天爺要帶走誰,就算是皇帝也是無可奈何。
相比之下,陶伯全幾個男子都顯得冷靜不少,面上的悲痛神色不減,但絕不會像女子那般哭得抽泣。
齊眉也沒有哭,老太太到如今這個地步,她本以為是偶然,前世也是這般,在老太爺去世之後,老太太沒過多久便跟著病逝了。
前世內裡是如何的她已經無從探究,但今生老太太落得這樣的地步,似乎是有人刻意的。
陶齊清,齊眉瞇著眼,陶齊清已經和左元郎回了平寧侯府,並未留下來。
到底是有什麼仇,讓陶齊清要這樣刺激老太太?
若是三叔那房的人這麼做還能說得過去,並非老太太親生的,鋪子在手裡,但也只是暫時,老太太這幾日清醒的時候也在張羅著分鋪子給二叔一房的事,可陶齊清又是為何要這般?秦姨娘看上去是個軟弱的性子,從來都本本分分的,相反倒是陶周氏要囂張跋扈得多。
在府裡,陶齊清的疏遠一直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齊露和齊春也不是大房的,倒是與大家熟絡得很。
前世她為親人流的淚已經太多了,如今眼角再是酸澀眼淚也掉不下來,只不過老太太睡得越來越沉,剛剛叫了幾遍都醒不來,大太太才觸景生情又哭得厲害起來。
「柒郎中是宮中退下的御醫,一直以來母親都是由他來診治,他的話自是錯不了的。」陶伯全歎了口氣,「明兒我親自去柒郎中那一趟,問問清楚了。如若真是他今日說的那般……那府裡早些準備也好。」
陶齊勇的歸來,連一日的喜慶氣氛都沒能維持,眾人的心底又被蒙上了一層陰鬱。
這時候外頭小廝通報,「大少奶奶來了。」
陶齊勇立馬轉過身,女子一頭烏髮被一隻玉蕊髮簪鬆鬆的挽了個髮鬢,身著素淡的齊胸襦裙,腰間的束帶被精緻的烘漆細線繡成層疊的小梅花,淡雅又不會覺得艷麗。
陶齊勇的心重重的一跳,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左元夏給長輩們請了禮後,側頭望向陶齊勇,唇角漾起一絲笑意,陶齊勇急忙別開眼。
「這是我剛剛做好的玉露杏仁糕,吃下去心裡的燥熱許是能消了些,父親、母親、二叔、三叔還有姑子請用。」獨獨沒有叫陶齊勇,不知為何心情忽而糟糕起來,陶齊勇悶悶地坐到一旁,眼前卻是多了兩盤糕點,「這個是你愛吃的。」
她還記得自己愛吃的糕點是什麼,陶齊勇兩盤都各捻起一塊,入口即化,甜而不膩,是他吃過味道最好的。
「母親都說大嫂的廚藝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齊眉笑著道。
「你身上有傷,吃不得杏仁。」左元夏溫婉地道。
外頭陶伯全幾人已經商議得七七八八,一齊看了會兒老太太後便都紛紛各回各屋。
齊眉和阮成淵也坐上了回府的馬車,剛離開不久,西間裡就傳出一聲驚叫,陶齊勇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