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孩子
二姨太正在陶蕊的園子裡看她練古琴,吳媽媽湊過去說了幾句,二姨太本就不悅的心情愈發的不快,「都是那個受氣包壞了我的事。」說著負氣的把手裡的茶盞重重往石板桌上一砸。
陶蕊停下手,不解地望向二姨太,同時美妙的樂聲也戛然而止。
二姨太看過去,笑著道,「你繼續練罷,娘有事兒先走了。」
送糕點給左元夏的事,很快就傳入了老太太的耳裡。
並沒有急著叫齊眉去問,老太太反倒是坐在軟榻上,低眉沉思。
嚴媽媽道,「老奴聽著西間的丫鬟在門口的時候說起這個,聲兒還挺大的。」
老太太半晌才抬起眼,「是哪個丫鬟?」
「回老太太,是芍葯。」嚴媽媽怕老太太不記得,解釋著道,「是大少爺的通房丫頭,手腳麻利,瞧著是個不錯的丫頭。」
老太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合上眼小憩起來。
新年很快就到了,陶府比往年要冷清了不少,老太爺和陶齊勇在外征戰,府裡頭的人就算是對新春吉日滿心歡喜,也不敢隨意表露出來。
從除夕那晚開始,府裡連著三晚都響著炮仗的聲兒,齊春和齊露兩姐妹儼然成了陶家最活躍的那兩個。
也不知是多大的膽子,齊春自個點了一個炮仗,辟里啪啦的炮仗聲讓聚在一塊的陶家小姐兒們和二少爺齊賢都捂起耳朵,但個個臉上都是笑臉。
齊眉依舊安靜的站在一旁,去年這個時候阮家來拜訪了一次,還記得就在一旁的池子裡,阮家二少爺落水了。
今年還與去年不同,沒有阮家,陶蕊便也沒有稱病不出來。但也沒與小姐兒們在一起玩鬧,反倒是跟著齊眉和齊英兩人安安靜靜的。
若是換了以前,陶蕊定是衝在前頭笑鬧得最厲害的那個,而現在舉手投足之間和王室的人相差無幾。
回園子的路上,齊英和齊眉坐在一輛馬車裡,朱武園和齊英住的園子就在隔壁,住得是近,兩人來往的時日也不少。
齊英偶爾會過來看齊眉,帶著做好的繡品。
兩人即使單獨湊在一塊兒也沒了往常的尷尬,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也不覺得無趣。
初四的時候老太爺和陶齊勇的信箋又送到了,之前子秋把信箋送給了阮三小姐,不過一直未有回音。齊眉預著下次去阮府的時候,親口問阮三小姐才是最穩妥的,便也沒讓子秋再去問。自然的也沒有回信給大哥,齊眉只跟著大太太她們寫下關切問候的話語。
這一趟回來,沒有了單獨給齊眉的信。齊眉站在一旁,輕輕地舒了口氣。
大哥縱使性子急躁也並不至於魯莽過頭,傳遞情意的事情做過一次就夠了。
這次嚴媽媽一早就知會了大少奶奶,其實去西間的時候她還有些不情願,第一封信寄回來,大少爺一句話都沒有問過大少奶奶。縱使是丟了面子也不必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大家臉色看。
除了在場的五小姐,其餘的可都是大少奶奶的長輩。
嚴媽媽的心自然是偏向陶家這一邊,大少奶奶那日哭起來。她反倒覺得是自作自受。
當初若是平寧侯家不設計那麼齷齪的一出,大少爺那樣至情至性的人,娶進來的妻子定是會對她極好,日子也能過得和和美美。哪裡能像現在這樣,主動請纓要提早出發。新婚第二日天還沒亮就離府。
平寧侯也算是本事了,外頭傳出來的話都是說大少奶奶好福氣。嫁了這樣的忠義勇士。
讀信的時候,家裡的長輩都問到了,無視了左元夏之餘同時也沒問起同輩的妹妹和弟弟。
再一次的忽視,左元夏並沒有像上次那般紅著眼跑出去,搓著帕子坐在軟椅上,等著念完信便立馬起身告退。
大太太把信放下,道,「回信的時候我與勇哥兒說一下罷,這麼多下人看著,傳出去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明明是新婚燕爾,該是最粘的時候。」
老太太知大媳婦又心軟,正要出聲的時候剛放下的信皮裡頭掉出來一封。
嚴媽媽彎腰撿起來遞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著看著卻蹙起了眉頭,「竟是漏了一張,把孫媳婦叫回來罷,裡頭提起了她。」
齊眉訝異的抬頭。
已經走遠的左元夏又被叫了回來,恭敬的福身,聲音裡卻隱隱透著些許期待。
抬眼望向老太太手中的信箋,眼眸裡都閃著光亮。
老太太笑了笑,直接把信讓嚴媽媽拿給她看。
齊眉在左元夏被叫回來前便看過了,確實提起了她,不過也只有半句不到。
只是問東西間可還一切安好。
左元夏手裡捏著信,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連她的名兒都沒有提,卻讓她心裡泛起一絲可憐的安慰。
之後的幾日,左元夏面上都帶著淺淺的笑意,瑞媽媽越看越心酸,想發火卻沒處兒撒。
「小姐,奴婢在廚房裡遇上了大少奶奶。」迎夏端著糕點進來,放到桌上,「大少奶奶在做小姐那日送去的糕點呢。」
迎夏性子活潑,每次一說起事情來,話都特別多。
看著齊眉夾起一塊糕點,笑嘻嘻地又道,「奴婢看大少奶奶是個不會做東西的,什麼材料都分不清楚,在廚房裡只認得鍋碗瓢盆。」
「剛剛還差點傷了手……」迎夏還沒說完,就被齊眉狠狠地敲了腦門子一下,「越來越沒規矩了,怎麼連大嫂都笑話起來。」
「奴婢可沒有笑話她,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幾年,奴婢哪時笑話過人。落井下石的都是其他那群丫鬟,尤其是芍葯。」說著迎夏壓低聲音,「芍葯這幾個月來越鬧越厲害,都是嚴媽媽那邊壓著,丫鬟婆子們見主子們都不管,對大少奶奶可隨便了。前幾日大少爺的信裡頭提起了東西間,芍葯竟放話說,大少爺說的東間是五小姐您,西間是她而不是大少奶奶。」
「放肆。」齊眉把銀筷放下,饒是平寧侯家再如何,也輪不到芍葯來說這樣的大話。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那些丫鬟怠慢左元夏,但也能猜得出來,芍葯的過分她也是耳濡目染,看來是時候要去和老太太提一提了,丫鬟們之間的風氣被芍葯攪得越來越不好。
原先倒是沒想過左元夏是個這麼能忍的,完全不像是平寧侯府裡出來的小姐。
說起來,那日在平寧侯府裡,大哥被算計,齊眉記得左元夏哭得淒慘,回過頭來想,當時左元夏的反應不比他們陶家的驚愕要少幾分。
莫不是……
正在想著事,子秋慌慌張張地掀開簾子進來,「小姐,出事兒了!」
「出什麼事?」不常見過子秋慌神的模樣,齊眉忙問道。
「芍葯,那個芍葯在廚房裡和大少奶奶吵起來,爭執之間芍葯一直在推大少奶奶,奴婢看不下去上前要勸架,結果大少奶奶發火把芍葯一下掀到地上。」
「先去告訴嚴媽媽,嚴媽媽會知會給祖母的。」芍葯那個樣子,左元夏若是再不發火那就真的窩囊過頭了,這一次齊眉倒是站在左元夏這邊,下一刻子秋卻急急地繼續道,「正好鶯綠路過這兒,剛剛已經回去稟報了,大家都大驚失色的。」
「這麼嚴重?」齊眉有些訝異起來,左元夏好歹也是主子,教訓芍葯那樣的潑皮丫鬟也無可厚非的罷,大驚失色四個字會不會用得太嚴重了。
看子秋支支吾吾起來,齊眉意識到不對勁,忙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廚房門口圍了一圈丫鬟,連齊英園子裡的人也過來湊熱鬧,氣氛幾分古怪,齊眉心上升起不好的預感,對著門口圍著的丫鬟婆子們道,「你們都去做自己的事兒去,一會兒老太太知道了,問起來的話免不了要扣月錢。」
眾人這才散開,子秋和迎夏跟過來,把那些看熱鬧的丫鬟婆子都徹底趕走。
芍葯正跌坐在廚房裡,身子微微捲縮著,顯得尤為的可憐。
左元夏站在一旁,身子在發著抖,手裡拿著鏟子面容幾分呆滯,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心中怒意還未散去。
屋裡除了糕點的香味以外還混雜著一些腥味。
齊眉走近了才看到芍葯的身下竟是有絲絲血跡。
齊眉的心重重一跳,怪不得子秋支支吾吾的。
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姑娘,看芍葯這樣子,便知她是有了身子,而被左元夏一推之下,只怕是動了肚裡的胎兒。
剛準備問清楚,老太太和二姨太竟是趕了過來,外頭的丫鬟跪了一地,齊眉忙福身,二姨太幾步走過來,要把芍葯扶起。
老太太冷著臉,剛剛鶯綠一向她說,她便知道是怎樣的事情,來不及細想便匆匆過來,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裡說不出是氣憤還是別的。
「孫媳婦,你說說是怎麼回事。」老太太的聲音淡淡的。
左元夏哆嗦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並不是害怕,而是被氣的。
這時候芍葯掙脫了二姨太,往老太太這邊爬,滿臉梨花帶雨,「老太太,您可要為奴婢做主啊。」
「奴婢……這孩子……是大少爺的!」一咬牙,芍葯豁出去了一般的道。
光噹一聲,左元夏手中的鏟子掉落,一旁努力準備的糕點雖然看上去就不好吃,這會兒被鏟子砸個正著碎得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