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愛與愁

　　客廳裡就剩華辰和何夏諾，氣氛有些乾澀。

　　華辰被牆上的一張全家福吸引住，起身走近，盯著照片看了許久。

　　「今天多虧了你，謝謝。」何夏諾乾乾地等了好一會，他還是沒轉身，只好沖著他的背影說。

　　華辰回頭，跳過她的話題，轉而問道：「這張照片，是你幾歲時照的？」

　　「啊？好像是十七、八歲。」她愣了愣，他的思維倒是很跳躍。

　　「給我看看你以往的照片」華辰向她要求道。

　　何夏諾進屋，抱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出來，打開裡面的文件夾，「都在這裡，你看吧。」

　　華辰饒有興致地瀏覽，臉上帶著柔軟溫和的表情。她過往的人生，屬於她的記憶，就記錄在這一張張照片中。他細細回顧，反覆品味。不時問她一些問題，這是在哪裡？這是誰？什麼事笑得那麼開心？你喜歡游泳？你喜歡爬山？你還敢玩蹦極？

　　何夏諾耐心地陪在一邊，這些照片她也很久沒看過了，看著看著，也開始緬懷人生，自己經歷了快樂的童年，有驚無險地度過青春期，成長為一個勤勞勇敢的女青年，她所能回憶起的，都是快樂的時光。

　　「為什麼苦著臉？」華辰指指屏幕上歪眉斜眼的她。

　　「嗯？好像是我十六歲的生日，爸媽由於工作忙，忘了給我買蛋糕，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故意不好好照相。」話一出口，她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傳來一陣刺痛。

　　何夏諾懊悔地咬了咬舌頭，自己真是口無遮攔，偏偏提什麼十六歲生日，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華辰的表情，他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修長的手指，繼續輕輕點著鼠標。

　　自己十六歲時，還是個時常在父母面前撒嬌，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他從十六歲開始，便要承受厄運的煎熬，到底是什麼力量，讓他如此勇敢堅強。

　　電腦屏幕不大，她不自覺地向他身邊湊了湊，又能聞到白檀香的味道，屬於他的氣息，穿過她的鼻尖，蔓延至她的心裡，美好而迷人，有種難以抵抗的眩暈感。

　　經過一番精挑細選，他選了一張她的單人照，「這張照片，可以送給我嗎？」

　　何夏諾看了看，是高中畢業的暑假，和同學一起去郊遊的照片。

　　「我發你郵箱吧。」她斜眼看了看他，莫非老大是幼齒控？

　　華辰稱心如意地點點頭，時間不早了，他起身告辭。

　　何爸爸熱情地與華辰道別，何媽媽把握機會，將女兒推出了門，「夏諾，你去送送華先生。」

　　兩人走在居民樓間的小路上，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短短一段路，多花了近兩倍的時間。

　　華辰邊走邊叮囑，何爸爸身體一旦不舒服，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他有車，不管是送他去醫院，還是從市裡買藥過來，都很方便。

　　何夏諾「嗯」了一聲，她低著頭，眼睛一直看著腳下的路面。

　　走到居民區的門口，華辰站在車前，遲遲不願上車，他問何夏諾：「鄰居們都忙著搬遷，你家有什麼打算？」

　　何夏諾和父母討論過這個事，何媽媽的意思是，好多年沒回外公外婆家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回去住一段時日，讓她先在市裡看看房子，等選好了，爸媽再回來，著手買新房的事。

　　「選房子的事簡單，找時間我陪你去。最近你們這兒不太平，你週末儘量少出門，週日晚上，我來接你回市區。」華辰聽了她的打算，接著說。

　　「不用麻煩，我，我回去了，你開車小心。」何夏諾低聲嚅囁，正要轉身，華辰拉住她的手腕，「我接你……」

　　「嘶——」何夏諾疼得連連皺眉。

　　「你的手怎麼了？我看看。」見她反應這麼大，華辰連忙鬆手。

　　「沒怎麼，不小心燙了一下。」何夏諾把手縮在身後。

　　「讓我看看，聽話。」華辰輕輕拉過她的胳膊。

　　何夏諾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週泡溫泉時，在熱水裡浸了太久，水泡破了，剛結痂。

　　華辰捧著她的手臂仔細查看，就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傷口千萬不能沾水。」

　　身邊人來人往，何夏諾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抽回來，「已經結痂了，很快就能好的。」

　　一陣海風吹過，她的頭髮飄了起來，華辰伸出手，將落在她臉上的一縷頭髮撥到耳後，「起風了，回家去吧，週日我來接你。」

　　他眼眸深沉，她不敢直視，仿佛再多看一眼，便會淪陷。

　　何夏諾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從嘴裡蹦出了一個字：「好」。

　　程然等在一旁，背著身假裝看海，他明白了之前發生的種種，原來如此，何夏諾是辰哥喜歡的女孩。

　　「我先回去了。」何夏諾感覺渾身發熱，此時此刻，自己的臉頰，肯定紅得一塌糊塗，她不敢再多做停留。

　　華辰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才轉身上車。

　　何夏諾沒有回家，往海邊走去。橘色的夕陽離海平面還有一指高，天邊的雲被夕照染得緋紅，海浪拍打著礁石，濺起細碎如雪的浪花，月亮似乎也想欣賞日落前的美景，已經淺淺出現在天空中。

　　她坐在海邊的一處岩石上，回想下午的點滴，正想得出神，何勇在她身邊坐下。

　　「你在發什麼呆？我在那邊看了你好久，你都沒發覺。」何勇在海灘邊坐了一下午。

　　「我在看夕陽，你瞧，多美。」何夏諾指著天邊的落日。

　　「剛才來的那位，就是華辰？」何勇問道。

　　「嗯。」何夏諾點頭。

　　「我看他挺關心你的，你們……」何勇欲言又止，華辰上車前的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裡。

　　「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他只是我的上司，你千萬別多想。」何夏諾慌亂地解釋。

　　華辰下午的舉動，關切的眼神，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對她，不只是上司和下屬那麼簡單。

　　何勇真的好恨自己，年少輕狂欠下的債，父母因為他，這麼多年都抬不起頭，如今還拖累了妹妹的幸福。

　　何勇嘆了口氣，「如果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幸福，我真恨不得自己永遠消失。」

　　「哥，你……」何夏諾鼻子發酸，說不出話。

　　「我能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你如果也喜歡他，千萬不要顧慮我。我會更加努力地找出證據，為了我，為了你，也為了他。」何勇堅毅地說。

　　何勇走後，何夏諾在海邊，獨自坐到夜深。

　　人最難做到的，是欺騙自己的心。愛與愁，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她被困在裡面，越是用力地想逃，網便收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