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曲終人散
生活如同軌道上的列車,平緩勻速地向前行進。華辰按照自己的理念,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規劃著一個商業帝國的未來。
阿基米德灣區的眾籌產品,推出七日內便被認購一空。華辰計畫兩週後出差美國,約好了美國幾家最大的電影公司,還有紐約電影節的主辦方,與它們的高層見面,商談未來在電影領域的合作。
此趟行程,他會帶夏諾一起去,辦完公事後,在美國註冊結婚。
一切似乎都在計畫之內。
自從與沈晴見過面後,何夏諾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局外人,腦子裡裝的都是他和她的故事。疑問在心中越積越多,她是誰?她現在在哪?他們曾經相愛,為什麼會分開?她還會回來嗎?他是否從來不曾忘記過她?
她想問,卻又害怕知道答案。如果,如果他承認對舊愛心存餘念,自己真的只是別人的替身,她接受不了,怕自己會崩潰。
她討厭自己現在的樣子,自卑,敏感,患得患失。
在愛情裡,從來就不只有歡愉和甜蜜,愛的道路艱難險阻,疑懼與苦澀,本身就是愛情的一部分。
這天晚飯後,何夏諾與華辰面對面,窩在書房的沙發裡看書。
何夏諾讀的是本暢銷的旅行遊記,手裡的書以正常的速度一頁頁翻過,可裡面的內容,卻完全沒有裝進腦子裡。
她的眼睛瞟向房間裡的畫作,心神不定間,試探地問出一句:「你的畫,怎麼全是背影?是忘了她的樣子嗎?」
華辰沒有察覺出她話裡的深意,不經意地冒出一句:「早就刻在心裡了,怎麼會忘。」
他隨口說出的一句玩笑話,重重地砸在她的心裡。猜忌像卡在喉間的刺,拿不出來,咽不下去,時刻在碾磨她纖細的神經。
耳邊響起細碎的聲音,似是畫中人在輕笑呻吟。何夏諾的視線越過書上紫色的薰衣草田,落在華辰的臉上。恍惚間,他竟然飄了起來,離她越來越遠。她連忙湊到他身邊,緊緊挽住他的手臂,仿佛不抓緊一點,他就會被邪惡的女巫搶走。
心中湧起委屈的酸意,她在心裡無聲地發問,我對你的愛毫無保留,可你的心房裡,除了我,還有誰?
華辰從書中回過神來,他看書的時候十分專注,就像在製作一件極精細的手工,那種全身心投入的表情,儒雅而迷人。
他親吻她的額頭,「你怎麼像隻煩躁的小貓?」
她搖搖頭,咬了兩下嘴唇,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心中的疑問。
他拿過她手裡的書,翻開瀏覽了幾眼,是一本背包客的遊記,蘇格蘭的原生態小島,勃朗峰腳下的小鎮,滄桑而璀璨的吳哥窟……
「是不是耐不住書裡的誘惑,也想去周遊世界?」他語氣輕快地問。
「當然想去。」她心不在焉地囁嚅。
華辰淺淺地一笑,他計畫結婚後,與她過一個沒有時間期限的蜜月。遇見喜歡的地方就住下來,直到住膩為止。
「明晚我們出去吃飯,給你慶祝生日。」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好。」生日?她自己都忘了,明天是她的生日。
華辰選的餐廳,是家格調高雅的私房菜,在市中心一處幽靜的院子內,法式的花園洋房,原是民國時期一戶大家族的舊居。
何夏諾穿了條裸色蕾絲魚尾裙,裙擺隨著腳步優雅地躍動,恰似童話裡嫵媚的美人魚。華辰一身黑色雙排扣禮服,頸間繫著純白色的絲質領結,修身的西裝襯得身材挺拔修長,腰部以下顯出緊實迷人的曲線。
諾大的餐廳內,只布置了一張米白色的歐式餐桌,木質的旋轉樓梯上,鋪滿了紅色玫瑰和鬱金香。
餐桌上的法藍瓷花瓶裡,插著甜美的粉色雛菊。冰桶裡伸出一只金色的香檳瓶,長方形餐桌的兩頭,有精緻的骨瓷餐具和純銀刀叉。
侍者為兩人倒好香檳,華辰手指輕夾起杯腳,舉起手中的水晶杯,笑意盈盈地說:「生日快樂。」
「謝謝。」何夏諾舉杯,與他輕輕一碰。
「我彈鋼琴給你聽,算作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他深邃的眼眸裡,能倒映出她的笑臉。
何夏諾受寵若驚地點頭,「好。」
華辰坐在鋼琴前,白皙纖長的手指,像於琴鍵上優雅舞動的精靈。是她熟悉的曲子,電影《假如愛有天意》的主題曲。三角鋼琴的音色渾厚飽滿,整個餐廳都在隨著浪漫的樂曲輕輕擺動。
何夏諾雙手托腮,沉醉地望著眼前的畫面,像是在欣賞一幅唯美的油畫。一曲結束,她起身,向他走去。
華辰拿出準備好的戒指,溫柔地注視著她,「夏諾,嫁給我,好嗎?」
何夏諾雙頰泛紅,羞澀地垂眸,他手中精巧的盒子裡,是一枚鑲嵌華麗的水滴形粉鑽戒指。
「我見你喜歡粉色,就選了這款。」他輕聲說。
她的心快要融化在他的柔情裡,很想大聲地說出「願意」二字,可有些疑問,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行,她不能帶著猜疑之心嫁給他,她要親耳聽他告訴自己,他的心裡,只住著她一個人。
「你的畫裡,那個只有背影的女子是誰?為什麼你會偏偏喜歡上我,是因為我長得像她嗎?」她焦灼地望著他。
華辰表情一僵,千言萬語在胸口湧動,喉間卻泛起苦澀。前一世的記憶,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又該如何對她說起?
如果確有其事,腦海中存有那些記憶,他最清楚不過,人生會變得何等錯亂不堪,他不能讓夏諾跟自己一樣,變成記憶的俘虜。
或者告訴她,一切只是捏造的幻象,那不是記憶,而是嚴重的心理疾病。最初的心動,所有的主動接近,都源自於他的心病?
華辰沉默不語,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他不回答,是代表默認?她的心中湧起無盡的悲涼,原來沈晴說的沒錯,自己真的是別人的影子。愛,是一心一意。我怎麼能心甘情願,一輩子做別人的影子。
她抽出被他抓著的胳膊,轉身背對著他,「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我需要冷靜。」
華辰想伸手拉她,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進退兩難間,他沒有解釋,也給不出挽留的理由。
何夏諾渾身冰涼,唯一殘存一絲溫度的,是滑落眼角的淚。
莫非命中早已注定,他離幸福,還是只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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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朝,天寶二十三年,正月十三。
金國國都,金寧城。
「王上,大事不妙,璟王一行於鷹嘴崖上,遭烏穆罕暗算,璟王傷重,昭陽公主墜崖殞命,反賊烏穆罕逃逸。」金國臣子一路小跑至殿前,氣喘吁吁地回稟道。
「什麼!」王座上的也先那步猛然起身,雙目瞪得溜圓,棕黑色的落腮鬍,一根根豎了起來。
金王納悶道,自己已將烏穆罕謀反之事,提前告知璟王,他應早有準備。璟王身邊的暗衛,個個身手不凡,怎會落至如此局面。
旗國皇子傷重,千里迢迢前來和親的公主,慘遭金國王爺暗害,此事若傳回旗國,必將震驚其朝野上下,引起巨浪滔天的仇恨。
眾臣面面相覷,流露惶恐之色,一老臣顫顫巍巍道:「王上,此事若處置不當,我大金必與旗國永結仇怨,他日旗國以此為由,舉重兵討伐,可如何是好?」
金王聽後扶額嘆道:「眾愛臣可有高見,化解此番危機?」
「啟稟王上,老臣有一愚見。吾敵之敵,吾友矣。王上何不借此機會,傾力襄助璟王奪取東宮之位。他日璟王登上帝位,必將感念王上的恩德,與我大金交好,共生共榮。」王座下,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臣,拱手回稟道。
化不利為有利,倒不失為個好策略,金王思索了半晌,點了點頭道:「來人,立即備好車馬,本王要親自趕赴樊昆山,恭迎璟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