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動
赤霞谷,位於中都以北的赤霞山。
由於赤霞山陡峭非常,又多猛禽,是以常年人煙稀少。世間少有人知這赤霞山中,還有一個景色秀美,四季如春的赤霞谷。
萬里無雲的天空中,一個小小的黑點由遠而近,在谷中徘徊片刻後俯衝而下,落到了一個人的肩頭,那人正是鹿靈谷的弟子驚蟄。
「此處距鹿靈谷太遠了,它飛不到。」驚蟄無奈的開口道。
一旁的躺椅上,沈從之半倚在沈途的身上,道:「咱們著急是沒用的,需得等到抓我們來的人著急。只是這火珠被我帶著,恐怕誤了那少年的性命。」
沈途安慰道:「鐘墨既然與他在一處,自然不會耽誤了他的性命,你且放寬心便是。」
驚蟄嘆了口氣,把玩著袖中探出頭的小蛇,道:「早知道會被他們抓來,我還不如不跟著你們呢,反倒是麻煩他們多抓了一個人來。」
沈途聞言冷哼了一聲,道:「可沒人求你跟著來。說到底他們會抓我們來,與你們鹿靈谷也脫不了干係。」
「你……」驚蟄聞言有些氣結,攥著手裡的小蛇作勢要丟到沈途的身上。沈途看來是對那小東西頗為膈應,朝沈從之身後躲了一下。
「你們干脆打一架吧,我去屋裡睡一會兒。」沈從之說罷便要起身。
沈途聞言忙按住對方道:「要是困了就在這裡睡一會兒吧,曬曬太陽總比悶在屋裡強。」說罷讓對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輕輕摩挲著對方的額頭。
驚蟄見狀也不再做聲,兀自轉過頭去,逗弄袖中的小蛇。
三人自那日遇見便一路同行,快到達中都之時被人下了藥,綁到了此處。將他們綁來的人給沈從之服了藥,沈從之終於醒了過來,但是每日依舊渾身無力,且嗜睡。
有了沈從之的性命作為要挾,沈途自然是不敢耍什麼花樣,於是只得老老實實的被關在這院子裡。驚蟄倒是試過想逃出去,可這赤霞谷中機關遍佈,若是擅闖恐怕性命難保,於是只得作罷。
詭澤島。
雲夢初見沈寂溪對自己的模樣似乎頗為驚奇,不由想到了一事,隨即開口問道:「沈先生可是認識一個和我長的頗為相似之人?」
沈寂溪聞言一愣,道:「難不成他是你爹?」
雲夢初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不曾成婚,怎麼會有個你這麼大的孩兒呢?」沈寂溪頗為驚訝的問道。
一旁的鐘墨望了雲夢初一眼,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雲夢初不欲繼續騙對方,只得笑了笑,對沈寂溪道:「那人不是我爹,不瞞先生,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世上有這麼個人,竟然與我長得一模一樣。」
「你不曾見過他?」沈寂溪問道。
雲夢初點了點頭,道:「不久前,我在鹿靈谷見到了一副畫像,那畫中之人與我容貌一模一樣,為此那老谷主險些將我認成仇人,差點就要了我的性命。」
鐘墨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不由多看了雲夢初兩眼。如今雲夢初面上的傷疤已經退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道淺淺的痕跡。這張臉若是到了二十年之後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鐘墨一不留神稍稍想像了一下人到中年的雲夢初,覺得對方到時候依舊會是個樣貌不凡的人。應該會比此時的少年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
「可惜,我如今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不然的話倒是很想看看你二人相見會是何種情景。」沈寂溪道。
雲夢初想了想,覺得與一個相貌相同的人相見,應該會是件很有趣的事。只是若那人是雲中天的話,恐怕相見是不可能了。
「先生,忠義堂的人在我之前傳來的訊息你可曾收到?」鐘墨問。
「收到了。」沈寂溪看了一眼雲夢初,道:「這小子中了千寒蠱怎麼還能活的好好的?」
鐘墨聞言便將一路上的經歷說與對方聽。
沈寂溪聞言頗為驚訝,道:「這千寒蠱居然還有如此抑制的法子,我倒是聞所未聞。那火珠現在從之那裡?」
「是。」鐘墨道:「從之與沈途應該在我二人之前便到了。」
沈寂溪聞言沉吟了片刻,大約也能猜到兩人是出了事情。鐘墨又將之前在驛館遇到刺客之事說了一遍,沈寂溪聞言道:「你說從之被那毒蟲咬了?」
雲夢初點了點頭,隨後又將那毒蟲的樣子細細說了一遍。
「那毒蟲是西域人常用的玩意兒,與你體內的千寒蠱頗有異曲同工之處。想必是被你體內的蠱克制住了,你才沒中毒。」沈寂溪道:「不過有你那火珠壓製毒性,一時半刻的從之應當無礙。」
「可是如今他們下落不明,總該想想辦法才是。」鐘墨道。
「敵在暗,我在明,沒什麼可想的,靜觀其變吧。若是他們被西域人抓了去,咱們只管等著對方提條件便是。若是旁的人把他們抓了去,咱們就更不用著急了。」沈寂溪說罷便要離開,臨走前吩咐那藥童給兩人安排住處。
雲夢初不解的看了一眼鐘墨,對方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做聲。
小藥童給兩人安排了一間房,因為知道雲夢初體內有千寒蠱,如今離不開鐘墨半步。
待小藥童走了之後,雲夢初才問道:「沈先生是什麼意思?這千寒蠱究竟給不給我治?」
「先生脾氣有些隨性,他今日沒提,意思便是要我們等一等。」鐘墨道。
雲夢初聞言倒也不心急,問道:「那沈大哥和小沈先生,他們二人怎麼辦,看著沈先生似乎並不著急啊。」
「看先生的臉色,八成能猜到對方的身份。既然他不著急,必然是篤定對方不會下殺手。」鐘墨道。
雲夢初聞言瞥了瞥嘴,突然望著鐘墨問道:「這是不是就叫做江湖?」
鐘墨聞言有些不解的看著對方。
「你要害我,我要害你,殺來殺去,抓來抓去。江湖不就是這樣的麼?」雲夢初嘆了口氣,又道:「去凌天宮殺我的刺客是不是二叔自己安排的?為的就是讓旁人以為我已經死了。」
鐘墨想起那夜那把抵著自己後心的劍,沉默了片刻,道:「去凌天宮殺你的人,是真的要殺你。你二叔,自然是不願你死才會出此下策。」
雲夢初聞言面色有些黯然,悠悠的道:「二叔既然不想讓我知道,我便什麼都不問。他想要我活著,我便好好活著就是了。」
雲夢初躺在榻上,只覺得前方一片迷濛,似乎比詭澤島的大霧還要濃重的多。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凌天宮的少主已經「死了」,若是沈寂溪能除去他體內的千寒蠱,他還能回凌天宮麼?可是不回凌天宮他又能去哪裡?
「冷麼?」鐘墨見雲夢初蜷縮著身體,便開口問道。
「冷。」雲夢初道。
鐘墨走過去坐到榻上,雲夢初靠過去抱著對方的腰,讓自己體內漸漸散開的寒氣能慢慢退去。
「你要走了麼?」雲夢初突然問道。
鐘墨沉默了片刻,道:「原本打算將你送來之後便走,可現在從之不在,你沒有火珠,所以恐怕要耽誤兩日才能走了。」
「我二叔沒交待讓我什麼時候回去麼?」雲夢初問道。
「秋天的時候忠義堂會再派鏢隊去北江,到時候風頭估計也過去了,你再跟著鏢隊回去便是。」鐘墨道。
秋天,還有半年的時間。
雲夢初的體溫漸漸恢復,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待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寒氣差不多退去之後,鐘墨便起身出去了。
太陽已經漸漸偏西,詭澤島附近的霧氣時聚時散。
當霧氣散開時,天邊的落霞映在寬闊的江面上,火紅一片,甚是壯麗。
鐘墨立在江邊,心裡有些淡淡的不捨,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一直到黃昏時分,他才轉身打算回去。
一回身之際,鐘墨不禁一愣。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樹枝上,半躺著一個人,那人也不知來了多久,倚在樹上已經睡著了。
鐘墨慢慢的走向那人,暮色映在對方熟睡的面上,驟然望去讓人不由心中一暖。可是湊得近了就會發覺,那人全身上下都透著寒氣。
夜色漸漸降臨,江邊的風也越來越大。
那人倚在樹上,頭髮被風一吹散落了半數。
鐘墨忍不住伸手將對方的頭髮攏到耳後,隨即目光不由停留在對方的唇上,竟有些鬼使神差的想要湊過去親一下的衝動。
他隨即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雲夢初,他明明與自己一樣是個男子,怎麼會對他生出這種念頭?
一定是最近兩人太過親密,所以自己才會一時產生這樣的衝動。
想到這裡,鐘墨不由後退了幾步,毅然轉身朝島中走去。
他不停的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能讓這個念頭蔓延下去。自己只不過是一時失神,心裡對對方壓根沒有非分之想。
「撲通。」一聲。
「啊……」一聲。
鐘墨一回頭,便見樹上已經空了,雲夢初捂著肩膀從地上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