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氣話
鐘墨盤膝坐著,眉頭微皺也不去看雲夢初。
「謝謝……」雲夢初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硬著頭皮說了這麼一句。
「你先上去吧,別泡太久了。」鐘墨沉聲道。
雲夢初聞言便起身先上了岸。鐘墨不得不留在水裡反覆的深呼吸,讓自己體內的欲/望漸漸退去。待雲夢初已經穿好了衣服,鐘墨才從藥泉裡上來。
雲夢初去拿了藥,自己塗在小腿的傷口上,然後又自行包紮好。他起身之時,鐘墨已經穿好了褲子,正要穿上衣。
「先別穿,我幫你把背上的傷口包紮一下。」雲夢初道。
「不必了。」鐘墨說著便自顧自的穿好了上衣,俯身去拿外袍。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雲夢初手裡拿著傷藥,立在原地正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半晌後,鐘墨嘆了口氣,又將自己的上衣脫下,然後背對著雲夢初。雲夢初這才拿著傷藥走過去幫他上藥。
鐘墨因常年習武,身上的線條極為勻稱。他的皮膚稱不上白皙,但是沐浴過後光滑緊致,充滿了成熟的男性氣息。這種感覺讓雲夢初覺得有些陌生,可又不自覺的有些留戀。
雲夢初之前只對一個人的身體產生過依戀,那就是武櫻。因為他自小是武櫻帶大的,因此對方的身體於他而言既讓他覺得依賴,又讓他覺得安心。也正是如此他才會在懵懂的綺夢中,不自覺的將對方變成了那個對象,久而久之,誤以為那種依戀便是愛慕。
而鐘墨給雲夢初的感覺則完全不一樣。這個人沉默內斂,極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有的時候他對待雲夢初的態度,讓雲夢初覺得似乎帶著一些不耐煩和厭惡。可是這一路上,雲夢初因著千寒蠱的緣故,早已不知不覺的對鐘墨生出了一絲依戀,只是他自己也未曾發覺。
雲夢初久病成醫,包紮傷口的手法已頗為熟練。他生怕動作慢了會惹得鐘墨不耐煩,是以並不敢耽擱,塗藥、包紮一氣呵成。
待雲夢初將傷口收拾妥當,鐘墨才撿起上衣和外袍一一穿上。沒想到他穿好衣服一回身,雲夢初已經一瘸一拐的走遠了。鐘墨面色一黯,只道是對方對他心存芥蒂,所以不願和他一起走,於是也不勉強,故意拉開了幾丈的距離跟在後頭。
可是雲夢初一瘸一拐的背影著實讓他有些看不下去,於是便快步追上對方,攔腰便要將對方扛起來。
「別扛了……」雲夢初掙扎道:「硌的肚子難受,我寧願自己走。」鐘墨聞言一愣,隨即俯身一撈乾脆將對方打橫抱了起來。雲夢初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見青淵又紅著臉低著頭出現了。
「兩位公子……那個,傷藥……」青淵吞吞吐吐半晌也沒將話說利索,鐘墨卻猜到了他的心思。先前沈寂溪讓青淵給二人上藥包紮,青淵估計是面皮薄,將藥擱下就走了,如今想來是怕沈寂溪知道了真相責怪。
「放心吧,到了沈先生的面前自然不會告你的狀。」鐘墨道。
青淵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鐘墨又道:「你這個樣子,連個男人的身體都看不得,將來如何做大夫,難不成要做一輩子的小藥童?」
青淵聞言臉不由一紅,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只得一臉鬱悶的跟在兩人後頭。
雲夢初被對方抱著,彆扭的兩隻手都沒地方擱,只能乾脆將兩隻胳膊抱在胸前,目光則一直盯著自己的胸口,也不抬頭去看鐘墨。
到了住處,青淵為兩人備了些吃食,兩人都餓的夠嗆,便坐下來飽飽得吃了一頓。經過這一番折騰,雲夢初早已疲憊不堪,吃飽了就跑去睡了。鐘墨怕他積食想讓他過會兒再睡,但見他腦袋沾到枕頭就睡著了,便有些不忍心打擾。
鐘墨立在榻邊,盯著雲夢初看了片刻,對方一頭黑髮並未束起來,散在枕邊,襯托的那張臉越發的白淨好看,面頰上那道傷痕已經變得很淺,隱約還能看到痕跡,但並沒有破壞那張臉整體的美感。
鐘墨小心翼翼的側身躺到雲夢初身邊,唯恐將他吵醒。因為怕對方的寒氣加重,所以他和對方的身體貼的很近,兩個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漸漸睡去。
一直到過了晌午,門外傳來腳步聲,鐘墨才醒來。一旁的雲夢初則依舊睡得很沉。鐘墨小心翼翼的將雲夢初跨在自己身上的腿拿開,然後輕手輕腳的起身出了屋子。
青淵正等在門口,見鐘墨出來剛要開口說話,鐘墨便示意他噤聲,兩人走遠了幾步他才示意青淵開口。
「先生說船一會兒就來了,讓公子準備好,一會兒就可以隨船出島了。」青淵道。
鐘墨聞言一愣,隨即想起來昨日風暴來之前,他曾賭氣說過今日要走,沒想到沈寂溪當了真。
「先生呢?」鐘墨問道。
「在藥田裡呢,昨夜的大風把藥田毀了,先生正在田裡生氣呢。」青淵道。
鐘墨聞言嘆了口氣,便朝沈寂溪的住處行去,對方果然不在。他剛要去藥田裡找對方,便見對方一臉氣悶的回來了。
「先生對這島上的天氣再熟悉不過了,既然知道這風暴說來就來,何苦要種那些不經事的草藥呢?」鐘墨道。
沈寂溪冷哼一聲,道:「你懂什麼,這島上的氣候濕潤,有幾味草藥離了這裡是種不了的。」鐘墨聞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哎……我不是讓你收拾東西麼?怎麼,不捨的走了?」沈寂溪一臉揶揄的道。
鐘墨聞言面上閃過一絲猶疑,隨即嘴硬道:「你這島上霧氣瀰漫,說起風就起風,說下雨就下雨,我有什麼可留戀的。」
「喲!」沈寂溪挽著衣袖,用一個極不雅觀的姿勢坐在矮榻上,道:「我看你對武櫻那個小侄子那麼上心,還以為你不捨得走呢。」
「我與他非親非故,有什麼可捨不得的。」鐘墨道:「他那麼嬌貴,一路上淨給我添麻煩,我躲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為了他留下。」
沈寂溪似笑非笑的看著鐘墨道:「你當真那麼討厭那個小子?」
鐘墨聞言心頭一滯,可看到沈寂溪那副揶揄的嘴臉,頓時覺得有些氣惱,便硬著心腸道:「何止討厭他,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沈寂溪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道:「那今日可隨了你的心意了,船一會兒就到。」鐘墨聞言不由有些著急,內心天人交戰了一會兒,可看到沈寂溪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便覺得氣悶不已。
他向來獨來獨往慣了,何曾為了旁人受過這份奚落。更重要的是,對雲夢初突如其來的心動,讓鐘墨覺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快刀斬亂麻,或許為時不晚。
「好,我走。」鐘墨沉聲道。
「我可沒說能治好他,你走了,他若是撐不下去,可不賴我。」沈寂溪道。
「我今日一走,他是死是活更加與我無干。」鐘墨冷聲道。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心裡多少是有底的。沈寂溪的醫術即便不能將雲夢初體內的蠱蟲取出來,但是保對方不死是沒有難度的,不然沈寂溪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表現。
「外面風大,進來吧。」沈寂溪對著門口的方向道。
鐘墨聞言向門口看去,便見雲夢初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道:「我不是有意聽到的,你們說的太投入,我插不上話。」
鐘墨起身望著雲夢初,沉聲問道:「你怎麼起來了?」
雲夢初勉強笑了笑道:「你一起床我就醒了,左右無事就跟著你過來了。」鐘墨的臉色瞬間便黯了下去,想來方才那些氣話,對方都一字不落的聽了去。
沈寂溪伸了個懶腰,一副大功告成的面色,道:「就算看著就煩,也沒多會兒可看了,再忍個把時辰吧。」說罷起身道:「等船來了,我讓青淵去叫你,這會兒我該午睡了。」
雲夢初聞言朝沈寂溪頷了頷首,轉身朝自己的住處行去。他在凌天宮向來是被嬌生慣養著長大的,無論是武櫻還是林麒都對他頗為縱容,是以面對兩人之時,他可以任性妄為。
即使在面對鹿歌和鹿鳴的時候,他也依然我行我素的很,因為他對二人無拖無欠,所以不必有所顧忌,大不了要命一條。
可是鐘墨不一樣,他欠了對方人情,還不止一次。所以他不能對鐘墨耍少爺脾氣,也不能將以死相逼那一套拿來對付鐘墨。這讓他在面對鐘墨的時候,不自覺的就處於劣勢了,尤其是對方說對他厭惡至極,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的時候。
眼見雲夢初轉身離去的背影,鐘墨心煩意亂,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沈寂溪那個罪魁禍首,便提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