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荒島
天將亮之時,鐘墨拖著雲夢初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了岸。
雲夢初原本體力就不好,之前在土裡埋了一日,又在河裡泡了半宿,已然有些昏昏沉沉,上了岸之後便意識模糊昏睡了過去。
雨還沒有停。鐘墨見雲夢初面色蒼白遂有些後悔,自己為了一時之氣拖著本就筋疲力竭的對方在河裡泡了半宿,如今看來對方似乎有些發燒的症狀。
鐘墨背起對方,繞著岸邊走了片刻,想找找條路去島上看看有沒有能躲雨的地方。不料拐了個彎之後便望見,遠處有一個穿著蓑衣之人正坐在江邊垂釣。
他抬頭望了一眼下著雨的天氣,心裡不由有些嘀咕,不過還是背著雲夢初朝那個垂釣者走去。
在距離對方尚有幾丈遠的時候,那人突然伸出了一隻手示意他停下。鐘墨見狀便立在原地沒有動,隨後那人揚起釣竿,竟然釣上了一條個頭不小的魚。
那人將魚收到魚簍了,這才不緊不慢的轉頭看向鐘墨。
鐘墨在望見那人的瞬間,不由身體一僵,然後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背上的雲夢初,對方蒼白的臉垂在自己的肩上,正昏睡著。
那人將目光從鐘墨的臉上移到雲夢初的臉上,面色一滯,隨即起身走近兩人,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雲夢初昏睡的臉。
那人忍不住伸手摸了自己的臉一把,又伸手想去摸雲夢初,卻被鐘墨下意識的避開了。饒是如此,那人依舊一臉的驚奇。眼前這人背著的昏睡的少年,竟然和自己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這座荒島不算大,但是島上的路極為蹊蹺,若不是有人領著外人恐怕是很難不迷路的。
島中有一間別緻的小院,院裡有幾間木屋。
鐘墨立在一間木屋的門口,身上已經換了乾衣服。目光時不時的望向不遠處正圍著灶台打轉的身影。那人不止長相,甚至神態舉止都與雲夢初頗有幾分相似,除了年紀比雲夢初大了一些之外。
背後傳來一聲斷斷續續的夢囈,鐘墨忙轉身走過去,榻上是昏睡的雲夢初。對方此時正裸/著上身趴在床上,背上被抹了藥膏。那裡原本已經結痂的傷痕經過這一番折騰,又有多處紅腫和擦傷。
「夢初……」鐘墨半跪在榻邊,一隻手握著對方垂在身側的手,一手不斷輕輕的摩挲著對方的額頭。
屋外一聲輕咳,隨後便有腳步聲傳來,那人端了熱氣騰騰的藥碗進來,將其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後又充滿好奇的打量起了雲夢初。
「他多大了?」那人問道。
「十六。」鐘墨道。
「他叫什麼名字?」那人又問。
「還未請教前輩該如何稱呼?」鐘墨道。
那人聞言不由失笑,知道對方對自己有防備,又聯想到兩人如此狼狽,八成是被人追殺或者是私奔之類的,於是便坦然道:「在下陸靈。你大可放心,既然我已經收留你們在此,便斷然不會對你們不利。」
陸靈看了看昏迷的雲夢初又道:「再說了,這孩子與我長得這般相似,保不齊是我家親戚,若不等著他醒了問問清楚,我豈不是要睡不好覺了。」
鐘墨聞言道:「他倒是提起過這世上有個與他相貌頗似之人,如今看來應該便是前輩了。想必他見到前輩的時候,會比前輩更驚奇才是。」
那人聞言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鐘墨,道:「藥趁熱喂給他,別擱涼了。」說罷便提步出去了。
待對方走遠,鐘墨才回過神來。
陸靈與雲夢初實在是太過相似,對方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會恍惚覺得,似乎自己面對的是十幾年之後的雲夢初。這樣的感覺有點恍如隔世,卻又讓鐘墨心底莫名覺得有些暖意。
雲夢初一直沒有轉醒,鐘墨便將那藥喝到口中,一口一口的渡給雲夢初。一直到了晌午之時,雲夢初才恢復意識。
不知道是不是那碗藥的作用,雲夢初一覺醒了之後燒便退了,整個人也很精神,絲毫沒有先前的病態。
他從榻上起來,扯過床頭擱著的衣服穿上。透過開著的房門,能看到鐘墨正在院子裡晾衣服。此時雨已經停了,整個天空透著雨後特有的清朗和涼爽。
雲夢初默默的走到鐘墨身邊,幾次欲言又止。
鐘墨將衣服晾完,然後拉過雲夢初,與對方額頭相貼,確認對方的燒退了才松了口氣。
雲夢初紅著臉跟在對方身邊,見對方面色不冷不熱的,便有些不知所措。
鐘墨回屋撩開衣袍的下襬,腿上的傷口滲出了一些血跡,那傷還是那夜與刺客纏鬥之時落下的。雲夢初見狀大驚,卻見對方不緊不慢的取了傷藥和布條將傷口重新包紮了一遍。
「你背上的傷口沒事吧?」雲夢初問道。
鐘墨聞言望著雲夢初沒有做聲,直到對方被看得又開始臉紅之後,才將傷藥遞給對方,然後自己利利索索的將上身剝/光了。
他背上的傷原本就比雲夢初重得多,好在他體質好,恢復的快,經過這一番折騰並沒有惡化,只是有幾處紅腫罷了。雲夢初小心翼翼的用傷藥在對方背上抹了個遍,之後便垂著手立在一旁等候對方發落。
因著傷藥剛塗好,鐘墨便沒有急著穿衣服。
他赤/裸的上半身,毫無保留的呈現在雲夢初面前,讓雲夢初不由有些心猿意馬。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氣氛,如今更加難以言說了。
「說吧,鳴哥是怎麼煽動你替他做事的?」最終還是鐘墨先開了口。
「他……他跟我說,如果你被罰的話,讓我務必要和你一起。他說如果我不答應,就讓我永遠做啞巴。」雲夢初道。
鐘墨聞言面色有些不好看,卻聞雲夢初又道:「他說我要是敢告訴你的話,就把你變傻。我怕他真的會那麼做,所以……就一直瞞著你。」
鐘墨聞言面色終於好看了一些,道:「那到了後山之後你怎麼還不告訴我?萬一你失手了怎麼辦?」
「我……他計畫的很周密,不會失手的。」雲夢初道:「他在後山的別院裡做好了地道,地道里放著兩具屍體,等刺客出現的時候,我把你們都用藥迷倒,然後將你拖到地道里,放火把別院燒了。這樣一來,他們看到燒過的屍體,就會以為我們被燒死了。」
鐘墨聞言恍然大悟,怪不得雲夢初在別院那幾日死活不肯回裡屋睡覺,還時常做惡夢,原來是知道那裡頭埋著屍體呢。
「刺客那麼好騙麼?」鐘墨道:「他沒有告訴你,萬一刺客懷疑了不惜掘地三尺,是什麼樣的後果麼?」
雲夢初道:「我放火之前,在裡面待了一會兒,他們那時候都醒了,知道我們在屋裡,所以不會懷疑。」
「你……」鐘墨聽來便覺得後怕不已,可看到雲夢初可憐兮兮的樣子便不忍再苛責對方,又問道:「我們在地下待了多久?」
「十二個時辰」雲夢初道:「我給你用的藥,藥力是十二個時辰。因為怕你醒著萬一又生氣又著急,地道里的氣不夠用,會憋死在裡面。」
鐘墨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隨即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遂問道:「你是故意讓自己的千寒蠱發作的?」
雲夢初點了點頭,千寒蠱發作他的呼吸會變慢,這樣能節省很多空氣。
鐘墨聞言一肚子的怒氣都變成了心疼。鐘鳴的安排確實是險了一些,但是也確實很周密。若是自己先前知道,定然不會同意。想必這也是對方千方百計威脅雲夢初不許告訴自己的原因。
他拉著雲夢初的手,將對方的身體拉進懷裡,然後一字一句的道:「你必須答應我,往後無論什麼事都不能瞞著我。」
雲夢初點了點頭,鐘墨又道:「你下次再冒險的時候,一定要先想一想,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該怎麼辦?」
「難道你要我滿天下的追著他去為你報仇嗎?」鐘墨道:「即便我為你報了仇,我又該怎麼獨自生活下去呢?」
他將雲夢初緊緊的摟在懷裡,喃喃的道:「你一定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就連鳴哥都知道的事你卻不知道。」
雲夢初聞言心裡不由有些內疚。他一直對鐘鳴的所作所為很是不滿,他甚至還公然斥責過對方。可是如今他竟然和對方做了同樣的事情,他成了對方的幫凶。
「對不起。」雲夢初道。
鐘墨聞言心裡一軟,哪裡還能有半分怒氣。
雲夢初在那一刻突然有些理解鐘鳴了,甚至也有些理解武櫻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鳴哥的事麼?我想,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鐘墨道。
雲夢初一直以來的疑問驟然要得到答案,他非但沒有欣喜,反倒有些莫名的忐忑。有些事,知道了以後就會成為包袱,儘管如此,人們也依然心甘情願的背上越來越多的包袱。
作者有話要說: 提示:一直到完結都會是日更,所以如果到了時間看不到更新,那就是抽了或者抽了或者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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