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沈銘愣了愣，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石磊就到另一頭去了。

　杜元眨巴眨巴眼睛，用手肘捅了沈銘一下，「沈哥，回神了。」

　沈銘頓了頓，才回神低下頭來繼續看劇本。

　他的第一場戲應該是一場獨角戲，就是成年後的辜雲第一次放火時的場景，這裡頭的內容他幾乎倒背如流，但這會兒額角還是不自覺的冒出了點細汗。

　他能演好嗎？

　在學校那是一群沒有過經驗的學生，可這裡，有活傳說裴南，還有未來影后陳思溫，就算是李子聰和熊成，演技都是不賴的。

　而且石磊剛剛的意思是什麼？辜雲這個角色有兩種結局？上一世許晨演的是一種，實際上……還有另一種？

　沈銘想著，垂下了眼皮，的確，許晨所飾演的辜雲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他把自己的理解說出來之後也得到了李雷和石磊的雙重肯定，那就意味著，另外一種結局很有可能辜雲並非是單純的反派？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但倘若真的如他所想，並非是單純的反派，那麼給觀眾的第一印象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有所演角色過渡到演員本人，這和單純的反派對演員本身可是有完全不一樣的結果的。

　握著劇本的手有些緊，正當沈銘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沒個思緒的時候，耳邊原本竊竊私語的聲音，突然變大了起來。

　沈銘一愣，扭頭看去，就看見人群中一個挺拔的身影著著精緻的定製西裝走了出來，裴南衝圍在他身邊的人輕柔的一笑，接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銘的錯覺，他總覺得裴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點了點。

　「我靠，媽的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杜元的大嗓門壓低了在沈銘耳邊道。

　「沈哥你也好看，為啥我就是個球啊？」杜元說著，還破有些不滿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沈銘這才回神，笑了笑，「凡是有好就有壞。」

　杜元搖搖頭，看上去挺不贊同的，「可裴影帝長得好，事業又好，還是個傳奇，事實證明老天就是不公平的。」

　沈銘沒再接話，因為他和杜元說這麼兩句話的功夫，裴南就已經走到了場中央，正和石磊說著話呢。

　沈銘想著，一邊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劇本，裴南的第一場戲是在室內拍攝的，那是他在高爾夫球場熊子文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加入消防隊的時候。

　不過匆匆一掃，再抬眼時，裴南就已經在場中站定了，這是個露天的高爾夫球場，所有的儀器設備都準備好了。

　他鬆了鬆西裝紐扣，原本那溫和的笑容逐漸從他臉上褪去。

　所有人在這樣的氣場下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沈銘也不例外。

　只見裴南轉身坐在了球場的休息台處，沖石磊揚了揚下巴。

　石磊點點頭，拿著場記板唸完場次之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的盯著台上的人。

　與此同時，紐約。

　「不接？」林躍琴晃了晃手裡的酒杯，對著男人莞爾一笑。

　羅帷皺眉看了眼手機，放回了口袋裡，「不接。」

　「他也是一片好心。」林躍琴收回目光，看向頭頂漆黑的夜空，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竟露出一絲苦楚。

　羅帷自然是注意到了，看她一眼，然後道，「什麼時候回國？」

　林躍琴沉默了一會，搖搖頭道，「不知道。」

　羅帷放進口袋裡的手機再次一震，他皺著眉毛拿了出來，一邊看著屏幕上的內容，一邊道，「你倒是少有閒情在國外待這麼久。」

　林躍琴抿了口手裡的酒，半晌，垂下眼道，「回去了結果也是一樣的。」

　羅帷手突然一頓，扭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隨後把手機放在了桌上，「裴南讓我回去，說看見了個有意思的小夥子。」

　「他覺得有……」林躍琴原還是平穩的聲調，但待目光觸及到照片上的人時，卻突然頓了頓，接著對猛地睜大了雙眼，手一抖，連酒杯都有些拿不穩了，匆匆忙忙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倒了也不去管，卻是緊緊的握著手機，好像一鬆手眼前的東西就會消失一樣。

　羅帷看她一眼，嘆了口氣道，「這樣的話裴南也很少說，想來確實是有點本事了，雖然我是不打算再做經紀人，但你要是想去的話，我不介意陪你走一趟。」

　良久，都沒有傳來答覆，羅帷也不急，靠著沙發看著不遠處，張著鬍渣的臉上也露出了絲迷茫。

　片場裡很安靜。

　石磊一句話也沒說，是所有人都自發的保持了這個狀態。

　只見坐在球場休息台上的裴南全然沒了平時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冽到讓人無法接近的強勢。

　這樣強烈的感覺，沈銘除他之外，只見過一個人。

　兩者有相似之處，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想到這裡，沈銘忍不住看向人群。

　氣場的特殊導致不論站在哪裡，喬城徹都異常的顯眼，沈銘不是傻子，從之前幾次相遇的情況來看，他能感覺到這人不喜歡他。

　他扭過頭看見那人的瞬間就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不對了，三番五次的看別人除了引來想法之外，也容易遭人反感。

　正當沈銘有些慌忙的想把視線調轉過來的時候，卻猛地愣住了。

　只見喬城徹站在人群之中，不如他之前在海影，也不如他在商場時不可一世，他也像所有人一樣，目光落在裴南身上，少了眾人的崇拜，多了幾分認真。

　那個精緻的側臉讓沈銘有點移不開目光，當時的沈銘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這人認真起來真好看。

　喬城徹好看的眉頭一動，尋著那抹熾熱的目光看去，接著一個有些慌張的沈銘就落在了他的眼底，後者似乎還挺不好意思的，衝他笑笑之後回頭就開始摸鼻子，像是企圖遮掩住他臉上的尷尬。

　可是---

　喬城徹目光一轉，落在了他微微泛紅的耳尖上，良久，唇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偷看不要緊！尷尬的是偷看被發現啊！

　沈銘只覺得要不用什麼遮遮的話，他臉都能紅成個電燈泡了。如果是看著裴南被發現，那頂多是花痴了，可他剛剛看這人的時候……心裡那種打鼓的奇藝感是怎麼回事？

　認真的側臉，和第一次見面時候高傲的輪廓，輕蔑的笑意。

　沈銘的思緒亂七八糟的轉著，正當他有些接受不過來的時候，場上傳來了一聲手機響。

　沈銘頓了頓，尋著聲音轉過頭去，接著一下子就被裴南的舉動給吸引了，之前那些念頭也丟的乾乾淨淨。

　坐在場中央的裴南，不對，是黎城，正垂眼看著屏幕上的名字。

　精英了一輩子，在商場上打滾了一輩子的黎城，自然猜得到這個一貫執著的養子這通電話打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絲怒意和不安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黎城捏了捏手機，而後按下了接聽鍵。

　他沒說話，但那種憤怒和不快卻彷彿能通過電話傳達給那頭的人一樣。

　半晌，像是聽見了電話那頭的人說什麼似得，他冷冷一笑，「這就是你給我的回報？」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爸。」

　「你的夢想？像你生父母一樣死？就是我黎城教出來的兒子？」黎城怒極反笑，冷聲道。

　「……我不知道爸你是怎麼看待消防員這份工作的，但它確實是我的夢想，興許它不如您的工作一樣讓人仰視，興許我做一輩子沒法達到和您比肩的高度，但如果當初沒有它的話，我就活不下來了，做的好的話，可能我的父母……」

　「你能活下來是因為我！是我領養了你！把你從那種垃圾堆一樣的地方領出來！我教你做人，給你最好的東西！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回到垃圾堆裡？！你」

　「黎叔！」

　黎城的瞳孔猛地一縮，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縮緊了，臉上的表情真切到在場所有人都好像聽見了那一聲敲碎黎城所有驕傲的稱呼一樣。

　「……我已經決定了，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栽培，讓你失望了，抱歉。」

　黎城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可卻沒有人給他這個機會。

　他只能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消失，聽著機械的忙音，接著握著手機的手緩緩垂了下來，像一個雄偉城堡裡孤獨的國王一般。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