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小孩踢了一會兒便不想玩了，噠噠噠跑過來抱住宮雲清的腿，仰著臉說著什麼。

　　看起來像是在要抱抱。

　　宮雲清只笑著看他，並不伸手。

　　那小孩卻不放棄，乾脆手腳並用往上爬，宮雲清失笑，不得不把他抱起來。

　　視野陡然變得這麼高，小孩似是很開心，興奮地拍手，然後就看到了湯悅，便指給宮雲清看。

　　宮雲清抬眼看了過來，湯悅窘得簡直想拉起窗簾把自己藏在後面，面兒上卻還是笑著對他們招了招手。

　　沒等到中午，那一家三口便走了。

　　湯悅靠在沙發上，閑閑地翻書。雖然屁股有點疼，但其實也不是不能走的程度，可他就是賴著不想走，不想回家，哪裡都不想去。

　　陳亮給他打電話，問幾點到他家裡接他合適，他說，“到宮雲清家裡來接我吧，下午五點。”陳亮吃了一驚，“你在他家幹什麼？”

　　“玩兒咯。”

　　陳亮皺著眉頭，歎了口氣，“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和他走得太近並不是什麼好事。”

　　湯悅笑道，“我知道，改天跟你細說。”

　　助理來送需要簽字的檔，宮雲清剛上來，便又下樓去了書房。湯悅攤手攤腳往沙發上一躺，兩眼一閉，半睡半醒。

　　迷迷糊糊之間，就感覺到一個高大的陰影壓了過來，和這陰影給人的強烈壓迫感相反，緊接著落下來的吻卻很輕柔，那輕柔中，又帶著繾綣和纏綿。

　　湯悅睜開眼來，宮雲清正望著他，“到床上睡吧？”

　　湯悅搖了搖頭，掙紮著起身，“不睡了。”他都坐起來了，宮雲清卻還是單膝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抬眼看著他，拿著他的手放到唇邊親吻。

　　這個時候，湯悅心裡便湧出一種被愛著的愉悅感，意識到之前，自己已經低頭親上了那男人的鼻尖。

　　唇齒糾纏之間，湯悅模模糊糊地道，“…又要好久見不到了…”宮雲清已經把他壓到了沙發上，聞言，便停下動作，“你會想我嗎？”

　　湯悅轉開了眼，含糊，“…也許會…”

　　宮雲清垂眸，“我會去看你。”

　　湯悅在宮雲清的住處賴了一天，不知宮雲清是有意陪他，還是真的只是休息，也一整天沒有出去，午後還陪他在屋前的草坪上曬了會兒太陽。

　　五點鐘，陳亮準時來接人。

　　不知何時，宮雲清的更衣室裡已經有了好多套給湯悅準備的衣服，湯悅打開那滿滿的衣櫃，不由地有種這裡是自己家的感覺。

　　果然很合身，湯悅很自然地仰著下巴親了宮雲清的唇角，低聲道，“那我就走了啊。”

　　宮雲清抓住他的手，“想我的話，要記得打給我。”

　　湯悅笑起來，“知道啦。”

　　兩人一起下樓。

　　陳亮正和管家在聊天，這個時候抬眼看到從樓梯上並肩下來的兩人，竟有種“這倆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般配了”的微妙感覺。

　　也許是湯悅被壓了之後，在宮雲清面前少了那種冷冰冰的距離感所致。

　　陳亮一邊想一邊點頭，也許真的是這樣，畢竟，在旁人面前湯悅從來都是冷漠而傲慢的，只有宮雲清有這個能力，能讓他蛻去那層偽裝，顯出真面目來。

　　不過讓湯悅沒想到的是，秦煥竟然會來機場送他。

　　卻是一臉凝重。

　　湯悅不由地也皺起眉頭，“出什麼事了？”

　　秦煥閉了閉眼，歎氣道，“湯樂跟我說了。”

　　湯悅心裡瞬間咯噔一聲，眼神有些飄，聲音都有些發顫，“…說…說什麼了？”

　　秦煥看向他，定定的，“他說他喜歡你。”

　　湯悅似是沒有聽懂一般，狠皺眉頭，“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他說他喜歡你，不想讓你和宮雲清在一起，想讓你多陪陪他。”

　　湯悅頓時失了冷靜，“什麼喜歡！我是他哥！”

　　秦煥把他拉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壓低了聲音，“我當然知道，我也覺得湯樂出了點問題。”說著皺起眉頭，“但我覺得應該沒有那麼嚴重，他可能只是太需要你的關心了。”

　　湯悅垂著眼，眉頭卻還是皺著。

　　心裡已是翻江倒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煥扶著他的肩膀，認真地道，“或許你們可以改變一下相處的方式，我這幾天多花時間和他在一起，看他到底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多給他介紹幾個就是了。”

　　湯悅倦極了，揉著眉心，“那就麻煩你了，我最近忙，顧不上。”

　　“說什麼話！你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湯樂還小，有些東西他可能分不清楚。”秦煥的心情並不比湯悅輕鬆到哪裡去，這種事情，如果真是湯樂一時糊塗還好說，萬一是真的，那無論對湯樂還是對湯悅，都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湯悅這種類型的就更加嚴重。對旁人都不放在心上，可若是他在乎的人或事出了問題，那打擊絕對是成倍疊加。

　　登上飛機，陳亮本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跟湯悅談談他和宮雲清的事，可湯悅一幅精神萎靡不振的模樣，呆呆地看著舷窗外被夕陽染成橙紅色的雲層，眉宇間烏雲密佈。

　　陳亮只得無奈地歎氣，他也看到了剛才秦煥來時的凝重臉色，不知又是出了什麼事。

　　S市依舊在下雨。

　　今天淩晨還有一場夜戲，又是要在雨裡拍，陳亮擔心湯悅吃不消，到了酒店便讓他去房間休息，自己也沒有前去打擾。

　　可到了片場他就知道，湯悅肯定是壓根兒沒有休息，臉色並沒有比來時好幾分。

　　但好在到了攝像機前，狀態還是有的。

　　拍攝很順利，但張宗生也看出了湯悅情緒不佳，還特意跑來詢問。

　　湯悅剛剛淋了雨，這個時候便渾身濕淋淋的裹在大衣裡面，笑道，“我沒事，導演。”那笑容免不了有了幾分虛弱張宗生也沒有多問，又接著拍其他人的戲份了。

　　走了這一個，沈嘉彥又來了，皺著眉頭問，“是和宮雲清鬧矛盾了嗎？”

　　聽他這麼說，湯悅倒覺得新鮮，不由地抬眼看他，笑著，“怎麼？如果是呢？”

　　沈嘉彥凝神看向他，“如果是，那你當然要儘快和他分開。”

　　“為什麼？”

　　“哪兒有為什麼，和他在一起對你有什麼好處？萬一將來掰了，吃悶虧的只能是你。”

　　湯悅就覺得奇怪了，怎麼所有他身旁的人都覺得宮雲清不好，覺得他和宮雲清在一起會吃虧，讓他儘早和他分開？可為什麼他感受到的只有宮雲清的好呢？

　　這麼想著，便記起了兩人剛認識的時候，說是剛認識，其實若算上小時候的事，那也是久別從逢了，那時，宮雲清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好人，還說他“不是什麼良人”，可現在回想起來，那看似不怎麼好聽的言語，卻只是把兩人的距離更推近了而已。

　　思及此，湯悅坦然一笑，“可他對我挺好的。”

　　沈嘉彥定定地看他，“真的嗎？”

　　湯悅眼帶笑意，“當然。”眼眸一轉，“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甘心受欺負的人嗎？”

　　這倒也是。

　　沈嘉彥無奈地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那你自己把握好分寸。”說著停頓了一下，“如果需要幫忙，就告訴我。”

　　湯悅把整張臉埋進大衣領子裡，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學長，你還真是當模範哥哥當上癮了啊？”

　　聞言，沈嘉彥失笑。什麼模範哥哥，他也只是對湯悅一人這樣而已。

　　可是，這些話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S市多雨，溫差又大，而拍攝的又多是夜雨戲，於是這整個拍攝期間，湯悅一直是連續不斷地感冒著。他不愛吃藥，每次都是陳亮把水杯遞到他手裡，威脅說再這樣感冒下去拍攝就要暫停了，他才無奈地把藥吃了。

　　拍攝的時間過得總是很快，一轉眼已經進行完了大半，而沈嘉彥早已和劇組的人打成一片，誰見他都會叫上一聲沈哥，可湯悅依舊是和誰都不熟，每天戲份結束，他要麼縮在椅子裡休息，要麼直接回酒店。

　　好在張宗生也不是那種非要劇組氣氛和諧的人，他只要拍攝進度和效率，至於湯悅合不合群，他倒是不關心。

　　《黑箱子》的最後一部分劇情，雖然還是在表現主角湯悅的感情和情緒，但都是通過其他配角的言語和情緒，所以，這段時間湯悅倒是閑了下來。

　　除非必要，否則他也不往片場去，去了也只是自己縮在躺椅上，像是不存在一般。

　　這天，依舊是個雨天，湯悅吃了藥，躺在臥室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出神地望著外面的雨幕。

　　他離開北京的那天，宮雲清說，如果想他了，就打給他。捫心自問，湯悅是真的想他，但是從來沒有主動打過去過，前一段時間，倒是宮雲清每天都會打來，可不知是不是覺得厭了，最近這一周，都沒有再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