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介意

　默默收回眼神，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了下去，最後換做一片平靜，星眸裡也沉靜如常。

　低頭喝茶的時候，看到對面有人伸手拿過她邊上的那隻杯子，抬頭看，慕煜塵那張尊貴清俊的面孔頓時映入眼中。

　「再走神，你的手恐怕又要遭罪了。」

　他低沉感性的聲音飄入耳中，席夏夜這才緩過神來，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果然發現裡面的茶水傾斜著，就要溢出來了。

　她看著，驀地一笑，突然就鬆開手——

　『呯！』

　只聽到一道清脆的陶瓷碎裂聲傳來，剛剛還捏在手上的茶杯轉瞬間便已經化作一片片碎片，和著那淺色的茶水，落了一地。

　「他是我父親啊，你說……你說，我怎麼會這樣的父親？」

　席夏夜艱澀的笑了笑，一手撐著茶几，手背輕輕的捂著發酸的鼻子，默默的低下頭，長長的秀髮傾瀉而下，將她那張秀麗的小臉隱藏住，他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著，聲音卻很是苦澀，「我常在想，是不是，我跟母親做錯了什麼……如果能夠預知今天這樣的結局……那，那還不如選擇當初都沒有相遇過的好。」

　是啊，如果能看見未知的命運，有多少人期盼著當初不會去做那樣的選擇？

　但是，人生哪裡來的那麼多如果，一旦做出選擇，便也不會再有回頭的機會……

　慕煜塵忽然低下視線看著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碎片，淡漠的唇線微微一揚，平日那般低沉而平靜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難過，是因為你在乎。」

　「我只是替我母親覺得難過而已，他們本來是很相愛的一對，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我的童年也是有一段很美好的時光的……」

　席夏夜淡淡的說著，腦海裡開始情緒的回放著當時的一幕幕。

　那時候，還沒有岳翎思，也沒有席心怡，他們一家三口，真的很幸福。

　只是，母親沒有料到，父親早就已經背叛了她……

　她跟席心怡生日沒差幾天，在這一切美好的發生的時候，其實都是父親謊言的延續。

　回想起那些時日的一幕幕，席夏夜能感覺到，父親應該是深愛著母親的，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不是因為時間？

　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時間的消磨？

　對於男人來說，女人，難道擁有一個還不夠嗎？

　回答她的只有慕煜塵給她取杯倒茶的聲音……

　「母親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雖然她看起來很清冷淡漠，也無所謂，但是我知道，她其實也是寂寞的，我不敢靠近她，因為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她。」

　想起母親沈文娜，席夏夜只覺得心裡一陣犯疼——母親其實也是一個很傻很傻的女人。

　當初選擇那麼淨身出戶，不是為了她那點僅存的驕傲和自尊而已，也是為了父親的仕途，她選擇妥協，成全了父親，但是現在呢？

　「好了，夏夜，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去想，喝杯茶，你若是不想回去，誰也勉強不了你。」

　慕煜塵忽然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將倒上的茶水送到席夏夜跟前。

　一直低著頭的席夏夜這才緩緩抬起頭來，他從她灰暗的眼底看到的只有隱忍和倔強，臉色有些蒼白，點了點頭，淺淡的吸了口氣，很快便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嗓音有些沙啞而乾澀，「我沒事，早就習慣了。」

　「嗯，別擔心，你若是想回去，我自然陪著你。」

　他低低的開口，目光沉寂的看著她。

　而席夏夜卻是搖了搖頭，「我是不會過去的，我不想也把自己變成一個戲子，因為，我沒有辦法像他們一樣入戲。我沒事，這些雜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記掛著，我過去找林教授交代一下事情，你坐一下，或者繼續幫我整理一下書架也成。」

　說著，席夏夜連上擠出一道笑容，徐然起身，那樣的笑容映入慕煜塵的眼中，看起來卻是有些苦澀的。

　不等慕煜塵應答，席夏夜的身影已經越了過去，落下一道清麗的背影。

　「夏夜！」

　席夏夜剛剛走出兩步，慕煜塵也在一瞬間站起身，大手抓過她的手臂，將她往自己跟前拉，一手扣住她的右肩，居高臨下的低頭看著她，語氣充滿了不贊同，「我想知道我們已經開始的婚姻對你來說算什麼？什麼叫與我無關，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幾個字的意思。」

　慕煜塵的語氣難得的嚴肅而充滿了低斥，「我看你是一點作為我夫人的覺悟性也沒有！我如今不記掛你我能去記掛誰？」

　男人深沉霸道的宣示自己的地位和資格，滿是不贊同的眼光帶著一絲責備看著席夏夜，那個樣子，就好像一個嚴厲的兄長，在教導自己的妹妹……

　「我對這段婚姻是認真的，告訴我，你也跟我一樣，席夏夜！」

　他深邃的目光緊緊的鎖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見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沉默了許久，這才微微緩下語氣，「現在，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跟你說什麼？怎麼跟你解釋？解釋我是原配的女兒怎麼落魄到今天如此，還是解釋這十多年我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她抬起頭，淡漠的眼睛裡充滿的是倔強，整張小臉也冷了下來，跟往常的安寧淡遠不太一樣。

　看著他瞳孔裡凝聚著的深沉與複雜，也不難看出一絲關切的意味，席夏夜只能合上眼睛，吸了口氣平息下自己的心情，「我情緒不好，不想牽連到你而跟你生氣，慕煜塵，不要跟我說話，我想靜一靜。很快就能好，你不用擔心，慕先生。」

　聞言，慕煜塵略顯陰沉的臉色才緩和了些許，看她已經別過頭去不看他，頓時悵然吸了口氣，「好了，沒有責備你的意思，若是可以讓你好過一點，我也不介意你跟我生氣。」

　低沉聲音帶著淡淡的感性與溫柔，聽得席夏夜莫名心裡一酸，喉嚨裡竟然微微有些酸澀滋味——

　這樣的話，她曾經無數次希望能從韓逸楓口中聽到，但是她始終也沒有等到，直到現在，她從慕煜塵口中聽到，她才明白——

　有的時候，再難過，一句簡單細心的安慰，便能讓她心中的委屈和酸澀減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