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0章 神仙中人
朱慶明雖然是寥寥數語,卻是入木三分,分析得十分到位,霍思寧聽了之後,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整個人都好像清明了不少,忍不住認同地點了點頭。
一旁劉鵬程卻是仍有些疑惑:「朱老,按您這麼說,這畫是仿作,那為何這畫上又會印上沈周的私印呢,這不符合情理啊。」
朱慶明笑道:「這就跟沈周這個人的個性脫不開關係了。」
「沈周的個性?」霍思寧和劉鵬程都好奇不已。
朱慶明解釋道:「這個沈周世代隱居吳門,他的曾祖父是王蒙的好朋友,父親呢又是杜瓊的學生,他的書畫乃家學淵源,對他而言,學習書畫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所以他作畫寫書就與普通人燒水做飯一樣平常。」
「沈周這個人呢,也是極為有意思的一個人,他吟詩作畫,優遊林泉,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蔑視惡濁的政治現實,所以他一生未應科舉,始終從事書畫創作。而且這人交遊甚廣,極受眾望,平時平和近人。」
「這樣一個沒有架子有求必應的書畫大師,別說是古代了,就是現在也是非常少見的,所以在當時,前去求沈周作畫的人當然是數不勝數,就連販夫走卒來了,他也是等同視之。」
「這也就罷了,就連有人做了他的贋品畫作,請他題詞落印,他居然也答應,喜滋滋地就蓋上自己的私人印章。」
「所以,坊間才會出現很多沈周的贋品仿作,就像你的這幅《竹山暮雨圖》,仿作上面出現了真款,雖然古怪,但確實不足為奇。」
聽到這兒,霍思寧就忍不住撲哧一聲樂了,這個沈周雖然是古人,但是這瀟灑的做派就連現代人都未必能比得上,真是有趣得緊。
就連劉鵬程都忍不住感慨:「這人真是活得出塵脫俗,不似凡間之人啊。」
朱慶明也笑了:「你這還真沒說錯,就連他的徒弟,也就是明四大家之一的文徵明,給師父沈周的評價都只有四個字:神仙中人。」
「這可真是一個奇人,若是能在現實中認識一個這樣的人,生活一定不會枯燥無趣。」
霍思寧對這個沈周還真是神往,只可惜這人已經作古,她也就只能幻想一二了。
不過經過朱院長這麼一番解釋,困擾了她一個星期的謎團也終於解開了,她搜索了幾天都沒能查出來這仿作真印的緣由,沒想到原因竟然這樣簡單。
經過一番重新品評和閒聊,原本肚子裡還憋著火氣的朱慶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他笑著看向霍思寧問道:「說了這麼多,霍丫頭,我這老頭子也不能白跑一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霍思寧頓覺惶恐,急忙擺手道:「您只管說,只要小子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辭!」
朱慶明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這幅仿作,雖然是贋品,但是因為這朱印,倒是添了幾分趣味。如果是沈周的真跡,老頭子我未必買得起,但這幅仿作我還是能買得起的,所以我想問問,你這畫還賣不賣,如果賣的話,老頭子我就出錢買了,我那兒明四大家的畫也有,但是這樣有意思的東西確實不多見,實在是喜歡得緊。」
霍思寧聞言頓時就笑了:「您說的哪裡話,這算什麼不情之請,這畫我既然能賣給那位孔老闆,自然也能賣給您了。看那孔老闆已經走人了,我猜他應該是已經自動放棄這場交易了,既然這樣,這畫您拿走就是,這畫我從那包袱齋手裡拿來的時候,花了一萬塊錢,您若是喜歡,也出一萬塊好了。」
朱慶明正色道:「這可就過分了,老頭子我雖然沒什麼錢,但是買一幅贋品的錢還是出得起的,這畫既然是你一萬塊收回來的,我這總不至於佔你這丫頭的便宜,不然這事兒說出去,我這老臉往哪兒擱?下回要見到你師父,他還不得寒磣死我?」
「我看這樣好了,兩萬塊,這幅畫我拿走,你這小丫頭也不用再說了,這麼大一家店,光是水電費和手底下人的開支就不小,這樣一幅畫,我若是在別的店買,恐怕還不止兩萬塊!」
朱院長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霍思寧總不好不同意吧,見狀只好點頭同意了下來。
這邊談得倒是其樂融融呢,那邊心急火燎跑出去的孔騙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梁睿城更是背靠在椅子上,手捏著那張被掉包的保證書,整個人氣得渾身直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這騙子被霍思寧轟出店門之後,剛跑出去沒多遠,就遇到了帶著人趕過來的梁睿城。
梁睿城剛邀請了古玩街上的幾個老闆喝完茶,正準備陪著那幾個老闆往聚寶閣的位置趕,只等那孔老闆發信號就圍到聚寶閣店門外去,一起聲討聚寶閣賣假貨坑騙顧客,哪裡知道還沒走到地方呢,就見那孔騙子灰溜溜地跑出來了。
「你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說好的讓你發信號的呢?」
梁睿城一看到那騙子跑出來了,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抓著那騙子的衣服就冷聲問道。
那騙子自知事情辦砸了,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又將他帶出來的那張保證書遞給梁睿城看。
看到那保證書上面的確多出來「朱印」二字,梁睿城頓時氣炸了,目光陰冷地看向聚寶閣的方向,狠狠地將那保證書給捏在了手心,眼神陰冷無比。
應付完那幾個老闆之後,梁睿城就準備走人,哪裡知道他這一轉身,就被那姓孔的騙子給抓緊了衣袖。
「梁先生……」那騙子有些心虛又有些不甘地喊道。
梁睿城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呢,這騙子偏還要往槍口上撞,梁睿城頓時就一陣氣血上湧:「這麼明顯的漏洞,你他媽當時怎麼就不看清楚,就這樣簽了字?你是不是腦子被門給夾了?!」
那騙子也有些委屈:「我哪裡知道那個姓霍的女人這樣陰險,居然來這一手?而且那畫她早就看出問題了,就算我再小心,您這一招對她也沒用,她早就防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