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8 結局（上）

　　早晨七點，哈利准時地睜開眼睛，剛好看到身邊黑發男人的睡臉。

　　蒼白，如刀削般的冷硬線條，還有那眉間深深地皺痕。

　　哈利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道皺痕，眼神溫柔雋永。

　　親愛的，還有十幾個小時了。

　　西弗勒斯醒時，黑色的眼睛正好對上少年來不及收回的溫柔和哀傷。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怎麼醒的這麼早？」男人的嗓音有些嘶啞。

　　哈利眉眼彎彎，嘴角笑意纏綿。

　　「西弗勒斯，早安。」

　　少年清越的聲線帶著早晨干淨的氣息，讓西弗勒斯的眼神驀地溫柔了。

　　「早安。」

　　哈利專注地凝視著西弗勒斯的側臉，半晌，終於有些不舍地收回視線，深吸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了床。

　　「今天小天狼星和萊姆斯來學校，我帶他們在學校轉轉。」

　　哈利一邊套上長袍，一邊說道。

　　「他們又不是沒來過霍格沃茨。」西弗勒斯有些不滿自家愛人的離開。

　　哈利笑了笑，「但是現在重回校園，逛起來又是不一樣的感覺吧。」他穿好後，走上前，親吻了男人的臉頰，低語：「我們晚上見。」

　　西弗勒斯在少年走後，迅速下床洗刷，然後快步走到客廳的壁爐前，「校長室！」

　　***

　　「啊，這只巨烏賊還在啊。」小天狼星懷念地說著。

　　巨烏賊在黑湖上浮起來，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想當初，詹姆掉進湖裡的時候就是被它托上來的。」萊姆斯也想起了當年的事，笑著說。

　　哈利靜靜地聽著兩個大男人回憶小時候的趣事，沒有插言。

　　他們三個人在黑湖邊散步，六月的陽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陽光那麼艷麗，草地、花朵、天空的顏色都那麼鮮明。

　　草叢中勿忘我花還是花苞，沒有展現她明麗的花瓣。等到秋天，她們才能吐露出媲美天空的蔚藍色。

　　只是那個時候，他就沒有辦法欣賞了吧。

　　勿忘我……

　　還是忘記的好……

　　「啊，還有這棵打人柳。」小天狼星興奮的聲音打斷了哈利的愁思。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禁林邊。遠處，那棵奇形怪狀的打人柳依稀可見。

　　小天狼星轉過頭對著哈利解釋道：「當年，每個月圓的時候，萊姆斯就去尖叫棚屋渡過變身時期。鄧布利多在這裡種了一棵打人柳，建了一條通向尖叫棚屋的近道。後來，我們學會阿尼馬格斯後，就去陪萊姆斯渡過每個月圓。詹姆斯和我變成大型的動物，來壓制狼的獸性。而按下打人柳上的開關，就由彼得……」

　　一瞬間，三人同時沉默了。

　　彼得這個名字依舊是每個人不願提到的存在。

　　「咳咳……」萊姆斯轉移了話題，「當初真多虧鄧布利多讓我入學，種了這條打人柳，不然，我也沒有機會遇見你們啊。」

　　「沒錯，」哈利連忙接話，「鄧布利多永遠都願意給別人機會。」

　　他望了望前方，禁林邊的盡頭，那裡曾是鄧布利多白色墳墓的地方。

　　「這是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

　　六月二十四日，傍晚五點。

　　霍格沃茨的禮堂大廳人頭攢動。還有一個小時，三強爭霸賽的決賽就要開始了。學生們激動又期盼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院長的帶領，連豐盛的晚餐都無心享用了。而很多前來觀看比賽的家長已經先行去比賽場地的看台上等候了。

　　哈利放下刀叉，喝了一口南瓜汁，望向主席台。

　　魔法部的官員都來了，康奈利-福吉、巴蒂-克勞奇、盧多-巴格曼、金斯萊-沙克爾、盧修斯-馬爾福。

　　三校的校長們都穿上最正式的袍子，正襟危坐。

　　哈利不易覺察地注意著穆迪和卡卡洛夫，發現穆迪的臉上那幾乎不再掩飾的興奮，和西弗勒斯交換了一個目光。

　　到時候，誰來幫助伏地魔復活？哈利和鄧布利多討論後覺得和卡卡洛夫比起來，還是穆迪的可能性比較大。

　　卡卡洛夫作為校長目標太大，不方便行動，而小巴蒂-克勞奇就自由多了。

　　到時候，只要注意到穆迪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就可以判斷行動什麼時候開始了。

　　這時，頂上的天花板顏色從藍慢慢變成紫，淡淡的柔光讓人覺得醉醺醺的。鄧布利多站了起來，整個大廳頓時鴉雀無聲。

　　「先生們，女士們，還有五分鐘我們就要前去魁地奇賽場觀看本次‘三強爭霸賽’的決賽了。現在請冠軍選手們跟著巴格曼先生進場。」

　　哈利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整一個禮堂都為他鼓掌歡呼，離開大堂的時候，哈利還聽到羅恩赫敏還有德拉科在為他加油。

　　他機械地微笑，腳步有些僵硬地跟在巴格曼身後，和克魯姆、芙蓉一起離開了禮堂。

　　西弗勒斯專注地凝視著少年纖細的背影逐漸消失，握緊了拳頭。

　　通往魁地奇場的路上，哈利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畢竟這麼多年的未雨綢繆，不久是為了今天的結果嗎。

　　他們進了場地。場子變得都快認不出來了，周圍繞著一圈二十英尺高的樹籬；中間有個開口就是這個大迷宮的入口。再過去是一條黑乎乎令人毛骨悚然的通道。

　　五分鐘後，看台開始坐滿了人，學生觀眾入座時，整個賽場充滿了他們興奮的叫喊和腳踏地板發出的隆隆聲響。而天空是深藍深藍的。

　　「哈利！」小天狼星和萊姆斯從看台上下來，跑向他。

　　「待會要加油啊！」小天狼星揉了揉他的頭發，英俊的臉上洋溢著自豪。

　　「嗯，我會的！」哈利笑著說。

　　這時教授們從側門進來，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海格、穆迪和西弗勒斯走向選手們。

　　「我們將在迷宮外巡查，」麥格教授對選手們說，「如果你們遇到困難，就向空中發送紅光信號，我們中的一人會馬上過來救你們，明白了嗎？」

　　選手們點了點頭。

　　麥格教授又轉向小天狼星，「小天狼星，你們也回看台去吧。」

　　小天狼星點了點頭，剛想轉身離開——

　　「小天狼星！」哈利叫住他。

　　「嗯？」

　　哈利上前緊緊擁抱住教父，小天狼星一愣，隨即也抱緊了他。

　　「怎麼了？小哈利緊張了嗎？」

　　哈利沒說話，臉埋在教父的衣襟裡，過了一會兒，他直起身，又擁抱了一下萊姆斯。

　　「好了，你們會去吧。」黑發少年笑容燦爛地說。

　　萊姆斯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嗯，不要緊張，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

　　目送兩人離開，哈利的笑容褪下。

　　「嗯……既然沒什麼事了，那就馬上出發吧！」巴格曼衝五個巡視員說道。

　　「祝你好運，哈利！」海格小聲說完後五個巡視員就向不同方向走去，各自站在自己的崗位上。這時巴格蒙用魔杖指著自己的喉嚨說道：「大聲！」他的嗓音就馬上放大，響徹全場。

　　「先生們，女士們，第三次任務印本次比賽的決賽即將開始！先讓我告訴大家目前各位選手的分數！排在第一位的選手是哈利-波特先生，來自霍格沃茨學校！」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頓時響起，嚇得禁林的小鳥紛紛振翅飛入夜空。「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德穆斯特朗的威克多爾-克魯姆！」又響起一陣掌聲。「排在第三位的是芙蓉-德拉庫爾小姐，來自布斯巴頓！」

　　「聽我的哨聲，哈利！」巴格蒙喊道，「三、二、一！」

　　哨聲吹響。

　　哈利抽出魔杖，走向迷宮的入口。

　　路過西弗勒斯的時候，哈利腳步頓了頓，最終沒有停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迷宮。

　　路面上是高高的樹籬的影子；樹籬很高很密，遮擋住了場外的喧嘩聲。四周靜得可怕。

　　也許是「穆迪」在迷宮外利用魔眼幫他掃平了，路面上沒有什麼障礙物。哈利可以說是幾乎不用費力走了大半。

　　越往迷宮深處走，大概是穆迪的魔眼也看不到那麼遠，障礙多了。

　　哈利迅速處理完攝魂怪後聽到了芙蓉的尖叫聲，大概是克魯姆被施了奪魂咒後對芙蓉下的手吧。

　　又向北走了一段路程，哈利感覺到離終點越來越近了。

　　拐個一個路口，後面突然有腳步的聲音。

　　哈利轉身，看到克魯姆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舉起了魔杖。

　　哈利馬上先發制人，用一個昏迷咒放倒了克魯姆。

　　這時，哈利感覺到口袋裡的雙面鏡發出了聲音，「哈利。」是教授。

　　哈利拿出鏡子，「我在。」

　　「小巴蒂-克勞奇消失了。應該是去那邊了。」

　　哈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麼，我和盧修斯、鄧布利多也去准備了。」

　　「嗯。」哈利輕聲道，「西弗勒斯……」

　　「什麼？」

　　「我愛你。」

　　「……我也愛你。」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

　　哈利收好雙面鏡，走向了最後一段路程。

　　路越來越黑暗崎嶇，岔道也越來越多。

　　八眼蜘蛛，斯芬克司，博格特，金色煙霧……

　　哈利迅速地消滅了眼前的障礙物，來到了迷宮中央的高台前，冠軍杯就在那裡。

　　哈利深吸一口吸，綠色的眼睛裡只有義無反顧的堅定。

　　「我來了，伏地魔。」

　　哈利伸手握住冠軍杯的把手，頓時他覺得肚臍後面好像被扯了一下。他的雙腿離開了地面，但他無法松開攥著三強杯的手，它拖著他在呼嘯的風聲和旋轉的色彩中間向前飛去。

　　他盡力穩住自己的身形，但不免還是摔倒在地面上。哈利馬上站起身，握緊魔杖。

　　他站在一片黑暗的雜草叢生的墓地上，可以看到右邊一棵高大的紅豆杉後面一所小教堂的黑色輪廓。左邊是一座山岡。山坡上有一所精致的老房子。

　　漢格頓。

　　哈利眯起眼睛望著黑暗中，一個人影在墳墓之間一步步朝他走來。步態和手臂的姿勢看，那人好像抱著什麼東西。他喘著一件帶兜帽的鬥篷，遮著面孔。再走近幾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小。

　　那人在一塊高聳的大理石墓碑前站住，離哈利只有六英尺。在那一瞬間，哈利與那個人影對視著。

　　突然，哈利的傷疤劇烈疼痛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如此劇烈的疼痛。魔杖滑落在地上，他雙手捂住面孔，腿一彎倒在地上，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腦袋像要炸裂一般。

　　「腿立僵停死。」

　　一道咒語射過來，哈利本可以避免，但是最終決定迎上這道咒語。

　　他倒在地上。

　　穿鬥篷的男人已經放下包袱，點亮了魔杖，正在把哈利朝大理石墓碑拖去。在被一把推過來、後背撞到墓碑上之前，哈利在魔杖閃爍的光芒中看到了一個名字。

　　湯姆-裡德爾

　　穿鬥篷的男人用魔法變出繩子把哈利緊緊捆在墓碑上，從脖子到腳腕捆了一道又一道。哈利聽見兜帽裡面傳出急促而輕微的呼吸聲。他故意掙扎，那男人打了他一下，露出金色的頭發。

　　果然是小巴蒂-克勞奇。

　　當確定哈利已被捆得結結實實、一動都不能動了之後，小巴蒂從鬥篷裡摸出一段黑色的東西，粗魯地塞進哈利嘴裡。

　　然後，小巴蒂從遠處把一口石頭坩堝推到墳墓下面。坩堝裡好像盛滿了水，可容一個成人裡面。

　　地上包袱裡的東西動得更起勁了，仿佛要掙脫出來。小巴蒂用魔杖在坩堝底部點點劃劃，申請越來越興奮。突然坩堝下躥起了劈啪作響的火苗。

　　坩堝裡的液體似乎熱得很快。表面不僅開始沸騰，而且迸射出火花，像燒著了一樣。蒸氣越來越濃，照看火苗的小巴蒂的身影都變得模糊起來了。包袱動得更急了。哈利聽到了那個尖厲、冷酷的聲音從小巴蒂帶來的黑包裡傳出。

　　「快！」

　　現在整個水面都閃動著火花，好像綴滿鑽石一樣。

　　「燒好了，主人。」

　　「現在……」那個冷酷的聲音說。

　　小巴蒂打開布包，裡面赫然是拉文克勞的冠冕。

　　哈利皺了皺眉頭，羅文娜-拉文克勞的寶物竟要被如此踐踏，真是悲哀。

　　小巴蒂把冠冕小心翼翼地放入坩堝中，舉起魔杖，閉上眼睛，對著夜空說道：「父親的骨，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再生！」

　　哈利腳下的墳墓裂開了，一小縷灰塵應小巴蒂的召喚升到了空中，輕輕落進坩堝裡。鑽石般的液面破裂了，嘶嘶作響，火花四濺，液體變成了鮮紅的藍色，一看便知有毒。

　　哈利在心裡冷笑，這骨灰中的一半被盧修斯換成了一個麻瓜的。這樣的話，即使最後的魔法生效了，也會對伏地魔的魔力影響不小。

　　小巴蒂又開始動作了，他掏出一只銀光閃閃的匕首，虔誠地說：「僕人的肉自願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他伸出右手，然後用左手緊緊攥住匕首，朝右手揮去。

　　哈利聽見小巴蒂痛苦的喘息，接著是令人惡心的撲通一聲，什麼東西被扔進了坩堝裡。藥水變成了火紅色，強光射進哈利緊閉的眼簾……

　　小巴蒂在痛苦地喘息和呻吟，慢慢走向哈利。

　　「仇敵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復活。」

　　哈利沒辦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他感到匕首尖刺進了他的臂彎，鮮血順著撕破的袍袖淌下。仍在痛苦喘息的小巴蒂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玻璃瓶，放在哈利的傷口旁，少量鮮血流到了瓶裡。

　　他拿著哈利的血搖搖晃晃地走向坩堝，把它倒了進去。坩堝中液體立刻變成了眩目的白色。小巴蒂完成了任務後為自己施了一個止血咒，跪倒在坩堝旁，期待地看著坩堝。

　　坩堝快要沸騰了，鑽石般的火星向四外飛濺，如此明亮耀眼，使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天鵝絨般的顏色。

　　突然，坩堝上的火星熄滅了。一股白色蒸氣從坩堝裡升騰起來，掩去了哈利面前的一切。

　　接著，透過眼前的白霧，他看到坩堝中緩緩升起一個男人的黑色身形，又高又瘦，像一具骷髏。

　　「給我穿衣。」那個冷酷、尖厲的聲音在蒸氣後面說。小巴蒂連忙從地上抓起裹包袱的黑色長袍，站起來，用一只手把它套到他主人的頭上。

　　瘦男人跨出坩堝，眼睛盯著哈利……

　　這張臉哈利在熟悉不過了，比骷髏還要蒼白，兩只大眼睛紅通通的，鼻子像蛇的鼻子一樣扁平，鼻孔是兩條細縫……

　　伏地魔終於復活了。

　　哈利心裡前所未有的平靜。

　　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了，這一天，他等了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