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成佛的路
德馨這邊來的接待人員有將近十個,張興科站在人群最後,悄悄朝驚訝過後,正準備向他打招呼的許庭生微微的搖了搖頭。
許庭生只好把剛要抬起的手放下來。
德馨的校長兼老闆向許庭生介紹了身邊的幾個人,但是沒有提到站在角落的張興科,所以,許庭生和「老對手」之間連招呼都沒打上一個。
這一天,許庭生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張興科。
短短幾個月時間,原本囂張跋扈,甚至有些得意猖狂的張興科沒了,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如果不熟悉他的人,會覺得老實,甚至有點唯唯諾諾。
而許庭生知道張興科的過往,曾經溪山大學城的風雲人物,大學還沒畢業,就賺下幾百萬的能人。
所以他此時的感覺,是佩服,張興科適應改變的能力令許庭生佩服,一場失敗,幾個月時間,他變得沉穩內斂,甚至能恰如其分的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感覺。
一整個下午,張興科不斷被指派去做各種事,拿文件,叫人,甚至換熱水瓶,每一次,他都毫不遲疑的說:「好嘞」。
然後行動積極,來去如風。
許庭生還記得,就在幾個月前,他坐在河岸民居的客廳裡,對自己豎起一根又一根手指,要定了互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對自己說,我真動起來的話,怕你扛不住。
那時的他,目光堅定、自信,囂張得讓人有點反感。
而現在的他,許庭生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能屈能伸。
德馨安排了晚飯,避不過的酒局。
許庭生不敢多喝,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張興科身上。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酒量不好,張興科很快就進入了一種半醉的狀態。
然後,許庭生看著他「借醉」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奉承幾位領導的話,直把每個人都捧的滿面紅光,得意不已。
張興科敬領導酒,領導一次次拒絕,他就一次次舉杯。
「為了感謝領導給我機會,我這杯酒必須得敬啊,那個……許總,你是不知道,要是沒有我們張校長,我估計都要流落街頭了……知遇之恩,湧泉相報。你說我這杯酒該不該敬?」張興科鄭重的說。
「那張校長真該喝一杯。」許庭生配合了一下。
「既然許總這麼說了,那行,我一杯,你三杯。」德馨的張校長說。
「應該的,謝謝張校長。」
張興科幹脆利落的一口氣喝掉了三杯,趴在桌邊緩氣。
張校長喝完手上的半杯酒,又向看樣子已經有點扛不住的張興科說:「去,敬一下許總。」
「好」,張興科揉了揉自己的臉,倒上酒,雙手捧杯,站起來說,「許總,我敬你一杯。」
「什麼叫一杯,敬許總,你夠格一杯對一杯嗎?這樣……你五杯,許總一杯。」德馨這邊,一個30歲左右的辦公室主任,妖豔的女人開口說,「許總,對吧?」
許庭生沒接話。
「主任提醒的是。」張興科說,「那,許總,我先幹為敬,我喝完五杯,您再喝。」
「還是一杯對一杯吧,我看你喝得不少了。」許庭生抬手攔了一下。
「沒事,小年輕,沒事的,對吧?小張?」妖豔的女人說。
「對,我沒事。」
張興科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最後一杯,許庭生也站起來,舉杯和他碰了一下。
……
九點多鐘,德馨這邊把許庭生等人送到了他們安排好的賓館。
許庭生這一晚喝得不少,等到德馨的人都離開後,關上房門,用熱水洗了把臉,這一晚雙方並沒有把價格和具體方案談下來,每次酒意太重的時候,許庭生都會提醒自己不要做任何承諾和決定。
敲門聲響起。
許庭生開門,張興科站在外面。
「不打擾吧?」張興科說。
「不會,學長請進。」
許庭生把張興科讓進房間,虛掩了門,燒好熱水給張興科泡了茶端過去,說:「沒醉啊?」
「有一點」,張興科笑了笑說,「今天見到我很意外吧?」
「是有點意外。我想,學長手上錢應該還不少,以你的能力應該有很多事可以做,不至於……」
許庭生話說到一半,張興科接過去,說:「本來也就沒那麼多,我前幾年賺得多,花得也浪。當時跟你開價,主要的是嚇唬你……你真答應的話,我還得把我那幾套房賣了呢。」
張興科說完笑了笑,許庭生對「房」這個概念有些敏感,離題說:「房還是別賣了,看著一直在漲呢。」
「晚了,已經賣了,然後去股市裡滾了一圈……想著把雪球滾大一點,直接做大事。最後三百多萬進去,不到五十萬出來。」張興科笑著說。
關於股市,其實是許庭生重生之後頗為懊惱的一件事,前世他畢業工作之後對股市關心都很少,就更別提這還是2004年了,前世這個時候他還是個靠勤工儉學才吃飽飯的窮學生。
「股市形勢不好嗎?」許庭生問道。
「你沒玩?」張興科有點詫異,在他看來,當前全民炒股的熱潮下,許庭生又有資金,這樣的人裡,完全不碰股市的,實在少之又少。
許庭生點頭:「不太懂那個。」
「那也算好事吧」,張興科想了想說,「其實形勢也不能說不好,只是四月到七月,突然猛跌了一波,快把過去一年的漲幅都跌完了,這幾天好像還在跌。
這種情況,前面的人賺了,後面來的,也可能抄著底。我比較倒黴,正好這幾個月時間進去、出來,基本算是折在裡面了。」
「所以,想想還是回來做老本行。外面和學校不一樣,盛海市更不一樣,所以我想先慢慢熟悉,就去了德馨,從頭做起。」張興科又說。
其實他手裡還握著五十多萬,在這個年代絕對不能算是窮人,能做的事也不是沒有,但看他現在的情況,在德馨把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
「你要知道,我連大學畢業文憑都沒有。」
張興科補了一句,許庭生差不多能理解他把姿態擺得那麼低的原因了,他的情況。要進德馨都不容易,更何況是要進管理層,想要通過德馨瞭解盛海市的情況,也瞭解德馨的情況,看有沒有機會。
「所以,學長打算勤勤懇懇,在德馨幹到主任還是副校長?」
許庭生笑著問,因為他不信,在一個私人培訓學校,哪怕再努力,升得再快,只要做不到老闆,就絕對無法滿足張興科。
「你覺得呢?」
張興科看向許庭生,也笑了。笑容裡的意思,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拿下德馨的話,學長資金不夠吧?」許庭生說。
「所以我找你啊」,張興科笑著說,「這次是我說動德馨找你的,你今天不覺得他們對你有點熱情過度嗎?德馨的規模和配置其實都不錯,但是,盛海市競爭太大了,所以德馨的情況其實很不好,他們這次把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了。」
「所以……」
「所以,你明天可以開價在十萬左右,德馨賬面上還有十五萬流動資金,你開十萬,他們在現在這種別無選擇的情況下,絕對會接受,孤注一擲。」
「然後……」
「然後你在招生上稍微動點手腳,德馨這邊我再做點事,最多兩個月,你就可以來談收購的事情了。我希望,到時有我一份。」
「養虎?」
「敢嗎?」
「還真有點不敢,我再想想吧……不過,我想提醒學長,互誠從沒在招生上動過手腳。」
聽許庭生這麼說,張興科想了想,有些不著邊際的說:「你信佛嗎?」
許庭生愣了愣說:「可有可無。」
「沒關係,信不信都好。不過你有沒有發現這樣一件事,好人要成佛,似乎總是很難,又是十世苦修,又是歷盡劫難,捨身捨命什麼的……最後還不一定能成。」
許庭生點頭等著他說下去。
「惡人呢?」張興科直視許庭生,淡淡的笑著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