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棍打還是手撕
第二天回家,許庭生坐的是早班的火車。
綠皮火車依然慢悠悠的穿山越嶺,因為是陰雨天,窗外沒有那麼明媚,上次一起坐車的是六個人,這次少了Apple和方雲瑤。
四個人有點沉默,許庭生從列車員的推車上買了兩幅撲克,說:「我們四個打雙扣吧。」
宋妮拿過撲克,對付誠和黃亞明說:「咱們三個鬥地主吧。」
世上有一種悲劇是,你以為別人三缺一,結果人家鬥地主。
許庭生可憐巴巴的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指著宋妮手上的牌說:「出這個,出這個,他們倆手上沒大小王了。」
宋妮不理他,扔出去一對三。
「死定了,唉你,怎麼就不聽勸呢。」許庭生說。
黃亞明說:「過。」
付誠說:「過。」
許庭生知道自己被孤立了,他說:「你瞧你們這情緒鬧的,宋妮一個女孩子也就算了,黃亞明、付誠,你們倆大老爺們怎麼也這樣?」
黃亞明看了看許庭生說:「三條八。」
付誠說:「過。」
許庭生那個抓狂啊,他說,你們再這樣我急了啊,我也要孤立你們,我一個人,孤立你們三個;他說,你們對我有什麼意見倒是提啊,雖然提了我也不會接受。
黃亞明和付誠看了許庭生一眼沒說話,想擺冷臉,嘴角卻幸災樂禍的笑著。兩個人其實沒到一定要對許庭生孤立仇視的程度,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照顧宋妮的情緒,必須站在統一陣線。
最終還是宋妮自己沒忍住,沉著臉一字一頓說:「許庭生,我覺得你對Apple不公平。」
相對付誠和黃亞明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孤立,宋妮作為一個女孩子,情緒總是更容易擴大化一些,同時也更需要宣洩。
她說了第一句,然後就止不住了,帶著情緒一溜兒說下去:
「我不知道你說過的那個項凝是誰,是什麼樣子,我不認識她,但我認識Apple,我就覺得Apple好,就覺得你對她不公平。
好吧,那不說項凝。那那個陸芷欣呢?她比Apple好,還是比Apple做得多?……
憑什麼,一個陌生人受傷害了你都會去哄她?還是那樣的哄法。而Apple呢?Apple卻沒有。
許庭生……前天,我真想替Apple把那朵花扔你臉上。」
宋妮情緒很激動,說完了,掛著淚花扭頭一直看著窗外,賭氣不理許庭生。
許庭生推了推黃亞明手臂,說,幫忙哄一哄。
車廂過道上,一名媽媽舉著孩子穿行,嘴裡喊著:「讓讓,讓讓,娃兒要尿了。」
於是許庭生想起Apple,她坐在自己對面,懷裡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孩子,像寶貝一樣哄著,她也這樣抱著小朋友穿過人群,回來的時候對著許庭生得意洋洋。
許庭生還記起來高中畢業的那場球賽,自己進球後捧著一顆「心」跑過整片看臺,那天晚上Apple對他說:「許庭生,我喜歡你。今天你捧著一顆‘心’從看臺下面跑過,我就哄自己說,那是給我的……你知道嗎?我特別擅長騙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這樣的美好,哪怕是假的,許庭生給了陌生的陸芷欣,卻沒有給已經走進心裡的Apple,那個因為知道自己情緒不好,大半夜啟程趕來送自己上學的女孩。
那天,她說,許庭生你就像個孩子。這是第一個把許庭生當孩子看的女孩。而別人,看到的多是許庭生的成熟、沉穩與強大。
曾經她說,許庭生,背我去燈光明亮的地方。許庭生背過她一程,她就放在了心裡,念念不忘。
許庭生不能告訴宋妮的是,別人可以有的,為什麼Apple不能有,因為,她已經在我心裡。
……
這一次,許庭生幾個人沒有在漸南市停留,從火車上下來,即刻轉車回麗北。之前,麗北的親戚打來電話,聊天的過程中提到了一件事,那個黃天柱在外面放話,要讓你們許家過不了這個年。
這是許爸沒有對許庭生提過的,身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他太習慣一肩扛起所有,庇護家人。
黃天柱的意思,應該就是黃天梁的意思,麗北地頭蛇嗎?這是許庭生重生後第一次面對這個層面的威脅。
班車到達麗北車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許庭生回到家,許爸、許媽、妹妹都還在等著他,一起吃晚飯。
論財富,許家已經不是當初的許家,但是守著這份溫馨,許家沒有變。
晚飯的氣氛有些壓抑,儘管每個人都努力在調節氣氛。
許庭生怕許媽和妹妹擔心,沒在飯桌上問許爸目前的情況。晚飯後,許庭生找到許爸,還沒來得及開口,許爸拍了拍他肩膀說:「你剛回來,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跟你說。」
然而,許家的這一晚並沒能安然度過。
大概淩晨3點多,許庭生在一片嘈雜中醒來,有人踹開他的房門,拿電筒照在他臉上,叱問道:「許建良是你什麼人?他在哪個房間?」
許庭生看對方身上的制服,明白了。
「許建良是我爸,你們這樣沖進來,有拘捕令嗎?還有,我爸是什麼罪名?」許庭生冷靜下來說。
「非法集資,夠了吧?快說,人在哪?」其中一個回答。
「你跟一個小孩解釋什麼。」另一個說。
隔壁房間傳來妹妹許秋奕的哭聲,許庭生從床上爬起來準備過去,對方拉著他,許庭生沉聲說:「我妹妹在哭。」
對方依然拉著他。
然後,樓梯上傳來許爸沉著的聲音:「別嚇著孩子,我在這裡。」
許庭生從房間裡出來,許爸穿著整齊,正要走上警車,看許庭生出現,他轉頭說:「照顧好你媽媽和妹妹。還有,別退縮,出不了什麼事。」
許庭生點頭。
今晚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許庭生的預料,他設想了對方可能採取的很多手段,但是不曾想到,對方會這麼囂張和極端,採取這樣的方式。
也許他們真的認為自己可以隻手遮天吧。
這是許庭生重生後第一次瘋狂的憤怒,但是越是這樣,他知道自己越需要冷靜。一來,家裡的兩個女人,媽媽和妹妹需要他的照顧,他只有保證自己足夠冷靜,才有可能安撫她們。二來,他必須保持冷靜,去面對這件事,解決這件事。
許庭生和許媽、妹妹坐在房間裡,許媽摟著妹妹,安撫著。
「你爸說,如果出事了,讓你打這些電話。」許媽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許庭生,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實在不行,把店給他們吧,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這是一個勤懇老實了半輩子的農民母親最質樸也最正常的心態,怕官,怕事,甘受委屈。一生所求,不過就是家人平安,餓不著凍不著就好。
許庭生看了看媽媽和妹妹,溫和說:「媽,你們別慌,我們家的情況夠不上非法集資,對方其實也不是真的能把我爸怎麼樣,他們這麼做,最主要的是想嚇唬我們。
不過,他們高看自己了,也小看我們許家了。
現在,你和妹妹不要慌,不要怕,照顧好自己,也給我做好後盾,這件事交給我。」
許庭生打開媽媽遞過來的紙條看了看,上面有七八個電話,寫在電話前面的,幾乎都是許庭生不認識的名字,這些人,也許是許爸這段時間積累的人脈。
沒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許庭生沒等天亮就逐個打了過去。
最後一個電話打完,許庭生理了理思路,這些人或許能保證許爸在那邊不吃什麼虧,但是要幫忙解決這件事的話,他們無能為力。
他們大多都是麗北縣內一些部門的人,而在麗北縣,能直接對抗黃天梁的人,幾乎沒有。
許庭生在淩晨四點多決定給方余慶打電話。
他並不清楚方家的具體情況,但是他知道,不論如何,方家的力量都必然遠遠的淩駕於一個縣城的局長之上。
這個差距也許大到不可想像。
事實上,也許不動用方家的力量,這件事最後也能解決,但是,許庭生沒有任何猶豫。如果自己的父親出了事,還要去理智客觀的計較得失,權衡利弊,那麼這個人一定不是許庭生。
還有,如果一條瘋狗咬了你,而你手裡有棍子,幹嘛要徒手打狗?
棍打還是手撕?
許庭生選擇棍打,不惜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