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那你弄死我
到頭來最平靜的反而是許庭生離開看守所之前的這一夜。
第二天,許庭生送走了譚耀。
為了怕把猙獰的情緒帶回家,也為了陪譚耀也許依然未散的魂魄。許庭生當晚沒有回家見項凝,他和暑期留校的老歪,從家裡過來的李興民一起在寢室呆了一夜。
602在家的張甯朗和陸旭,他們沒有通知。
前半夜無話。
但也無人入睡。
後半夜,老外冷不丁開口說:「譚耀都還沒喝我和琳琳的喜酒。他媽的,躲紅包。」
許庭生說:「你猜要是譚耀還在,他會怎麼說?」
李興民說:「我猜他會說。有本事你讓我當伴郎啊。讓我當伴郎,把你這個新郎的風頭搶光。我是真想過的,等我結婚那天絕不能讓耀哥出現在我身邊。」
老歪說:「哪擋得住啊?他臉皮那麼厚,一定自己湊過來。說不定還要當司儀。」
「沒錯,他一定會這樣。而且還會順便勾搭伴娘……除非葉青也去了。」許庭生說。
三個人噙著眼淚笑了一陣。
老歪又說:「興民你就瞎想吧,你老婆都還不知道在哪,怎麼找著她呢!」
李興民說:「我相親啊,我這個暑假已經開始相了。家裡說,大三,不小了。我知道主要還是因為我看起來老得有點快,畢竟靠臉的,等不起。哎呀,本來好多事想請教耀哥,讓他給我當參謀的。」
「說來聽聽。」許庭生說。
李興民說:「就前幾天啊,隔壁鄰居大媽給介紹了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卷髮,有胸,緊身上衣小皮裙,絲襪,高跟……就是臉難看點,不過我不介意。總之聊得特別好……」
「然後呢?成了?」
「你先聽我說,反正就是聊得好好的,差不多聊了一個多小時吧,都挺好的。然後,她好像在包裡找什麼東西,找著找著,‘哐’,掉出來一副手銬。手銬,你們知道嗎?就掉在我面前,桌上……她也不去收起來,也不解釋,就那麼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我……」
「靠,女警察?然後你說什麼了?」
「我就是像你這麼說的。我說哇,原來你是女警察。好厲害。」
「然後呢?」
「我說完,她看著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收拾東西,說抱歉拜拜,然後走了。」
「這就完了?」
「就完了。隔天鄰居大媽轉告我說,女警察沒相上我。」李興民說:「所以他媽的到底是哪裡不對了?你們說。」
三個人冥思苦想。
直到天快亮。
老歪突然說:「你說,要是她當時從包裡掉出來的是一根繩子,你會說什麼?」
李興民說:「啊?」
「如果是皮鞭呢?」
「啊?……我靠,老子懂了。原來不是警察啊,她娘的找同好呢!靠……我手機呢?」李興民到處找手機,然後抱著手機一直翻,跟著又下床開電腦翻通訊軟件……
「完了」,折騰半天後,李興民懊惱說,「當時惱羞成怒,把她聯繫方式全部刪了。怎麼辦?我想告訴她,其實……我喜歡啊!」
許庭生和老歪笑到肚子疼。
李興民不甘心說:「唉,倆廢物。要是耀哥在,這事肯定就成了。他是專家啊!」
老歪說:「是啊。」
許庭生說:「我想他現在肯定笑死了。」
人其實最怕笑著,笑著,突然就安靜。
……
許庭生第二天離開學校的時候在校門口看到了淩蕭的車。
「可以聊聊嗎?」淩蕭說,「這件事總要有個了結。」
許庭生避過她往前走。
淩蕭開車追上來說:「你還要怎麼樣?原來是你一直說到此為止……」
許庭生說:「現在譚耀死了。」
「我知道,可是已經很多人給他陪葬了。」
「不夠。」
「那你要怎麼樣?要我這個罪魁禍首也去死?」淩蕭問。
許庭生扭頭看她,「如果可以,我不介意這麼做。」
淩蕭第一次看到了一個冷血,冷漠,但是其實內心猙獰的許庭生。她知道,自己從這一刻開始,已經失去對話的空間了。
岩州官場的地震還在繼續,矛頭開始直至幕後的淩、蕭兩家。葉家和許家的態度也愈加咄咄逼人。淩家宅子,門可羅雀,一片蕭瑟。
許庭生當天下午在漸南見到了丁淼。
正如之前所下判斷,丁淼發現自己見到的人不是黃亞明其實長出一口氣。許庭生的形象太光明,這讓他省去了很多擔心。沒去枉費心思思考許庭生為什麼能出來,更不可能料到外面的事態變化,丁淼看著許庭生,平靜地說:「可以談嗎?」
「談什麼?」許庭生坐下來,反問。
「你開條件,我能做的盡我所能雙手奉上,把這件事了結。以後……以後我也沒資格跟你鬥了,你應該很放心。」丁淼說。
「按你的意思,你綁走我的人,想趁機把我釘死……沒成功。然後你就安然無恙?」許庭生笑著問。
丁淼似乎吃定了許庭生的性格和做事風格,一樣笑起來說:「那……難道你要殺我嗎?許庭生也殺人?哈哈……那我勸你應該先殺了他們三個滅口,殺他們風險小。殺我的話,滿城風雨,後果難料……我不是小卒子。」
許庭生低頭思索片刻,抬頭說:「說得有道理。你是堂堂丁家大少爺。丁家剩下唯一的繼承人。弄死你,我會很麻煩。」
「所以,咱們其實可以好好談一談。打仗輸了割地賠款,愛新覺羅家都能幹的事,我不怕丟人。」丁淼感覺掌握了這場對話的主動權和基調,開始變得遊刃有餘,他看著許庭生,嘴角的笑容再次慢慢……
「啪!」
毫無徵兆,突如其來,一記重重的耳光把他還未及完全開放的笑容扇了回去。
丁淼表情明顯一僵,有些錯愕。
許庭生看著他說:「很可惜,我這幾天突然下了一個決心。希望以後別人不要再聽風就是雨,隨便逮著個機會就敢對我下手。更不想再有人輕易去動我身邊的人,而不用考慮後果。你趕巧了。抱歉。」
今天這個許庭生,是滿腔仇恨和憤怒,內心猙獰痛苦的許庭生。正如他自己所說,他不能再讓人輕易去動他身邊的人而不用考慮後果。
譚耀的死,彤彤被綁架……教訓已經太夠,太沉重。許庭生不知道如果再有下一次,這樣的事情會落在誰的身上,是項凝?是付誠一家?還是……無論哪一個,他都承受不了。
溫和陽光的許庭生,能讓「敵人」張興科到互誠當副總,能在學校跟人公平群毆的許庭生,需要讓自己變得可怕,睚眥必報,讓人顧忌、膽寒。
丁淼甩了甩頭,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啐一口吐在地上,挑釁的看著許庭生,笑著說:「那你弄死我!」
不可否認,丁淼不僅聰明,而且有膽識,夠狠夠狂。無怪乎黃亞明曾經說,在岩州上層各種二代中,他其實非常看好丁淼。
「來,殺我」,丁淼繼續道,「現在全岩州都知道,我手握證據,正準備向警方證明是你害死了我弟弟。要是我真的就此失蹤,你說……你能不能脫得了干係?還有,我爸兩個兒子的血仇加一起,你覺得他會不會發狂,跟你同歸於盡?」
許庭生看著他沒說話。
「很為難吧?我給你提個建議?」丁淼說。
許庭生點頭說:「你說。」
丁淼靠在牆上,深呼吸,「我知道譚耀死了,你現在很難冷靜。那不如這樣,你先打斷我一條腿,一隻手……你發洩出來。然後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談。我是輸家但是想活,理應受點罪;你是贏家,但不能一步踏錯,萬劫不復。我們有得談。」
「斷臂求生嗎?壁虎一樣的勇氣……」許庭生想著,突然無奈的笑了一下。
「許總,那個,其實這事你可以交給我們,我們來弄死他,絕不牽連你。只要,只要……」在旁的狗哥支支吾吾道。他其實沒聽懂丁淼說話的邏輯,只隱約聽出來了好像許庭生要殺丁淼會很麻煩,就試探著說了一句。
他和東子一直都在擔心,既擔心許庭生還記他們當初參與謀殺他的仇,會報復,更擔心許庭生滅口。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能做點什麼讓許庭生消氣,兩個人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只要什麼?」許庭生扭頭笑著問狗哥。
「我,我……許總能不能高抬貴手,給條活路?」狗哥慌張怯懦道。
「好。」許庭生說。
「啊?」或許因為許庭生答得太乾脆,狗哥和東子同時錯愕的驚呼。
「你說的。你們幫我處理掉他。我不計較你們做過的事,放你們活路。」許庭生解釋,然後繼續說:「不論以前怎麼樣,你們這次救了彤彤,也幫了我。所以,我同意。」
「好,好。那我們什麼時候動手?」東子已經開始轉著圈找工具,一邊說,「許總放心,我們做完給他綁上石頭往河裡一扔……這兒離出海口近,水量也可以,除非咱們倒黴到家,否則肯定不會被人發現。」
「還是等你們出國吧,到時候帶上他,弄個袋子裝好,綁上石頭,到哪方便了推下船就好。太平洋很大,很深。就算咱們倒黴到家,也不會有人發現。」許庭生說。
「對對對……啊?還出國啊?」東子和狗哥愁眉苦臉但又不敢反駁。
「我會給你們一筆錢。然後,一輩子不要回來。別讓我再看到你們。」許庭生臉色沉下來。
東子和狗哥點頭,不敢吭聲。
「現在到我們倆。」許庭生轉向丁淼說。
「好啊。」丁淼依然自信滿滿的看著許庭生,嘴角甚至有淡淡的笑意。他覺得許庭生剛剛和東子他們的對話只是在虛張聲勢,因為不論從哪個角度看,許庭生現在應該都不想再惹上麻煩。
「都說許庭生是天才,不如你想一個殺我,沒有後患的辦法……讓我聽聽?」丁淼說。
「好。」許庭生說。
丁淼臉色微變,看著許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