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撿到一隻小啞巴（八十二）

「別哭了，沒事，他暈過去了。」安揚抱著小寧，低聲安慰道，「我帶他去醫院，這些人，就交給你處理了？」

　安揚雖然問了一句，但語氣是很肯定的，從現在開始，他的小寧，他再也不會交給任何人了，而天天面對這個決定，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

　「好，你去吧，這裡交給我。」天天的聲音沙啞著，及時止住了眼淚，整個人的魂兒像是被抽走了一半，孔繁林一直跟在他身後，看了看小寧，不忍的轉過了頭，拍拍天天的肩膀，讓他堅持住。

　孔繁林看了一眼安揚，雖然安揚抱著小寧，心裡有多著急，看到孔繁林的時候還是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他怔了一下，心裡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這就是你的老丈人啦！

　「……」孔繁林也愣了一下，顯然是想到了和安揚差不多的事情，「你先帶他去醫院吧，我們處理完這裡的事就過去，放心吧，不會讓這個人好過的，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不過，也活不下去了。」

　安揚點點頭，把小寧往上抱了抱，走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地上還跪著一個傷的不輕的男孩，看著有些眼熟。

　他現在沒功夫再理會別人，只想趕緊把小寧送到醫院，而天天看到這個男孩的時候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這兒還有這麼個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他爸爸，孔繁林站在他身後，兩人對視了一眼，孔繁林的意思很明顯，天天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天天蹲下身，跟男孩對視了一眼，他發現這男孩渾身上下可能也只有眼睛還是干淨的，而男孩看到他的眼睛就趕忙低下了頭，不敢和人對視。

　「你叫什麼名字？」天天柔聲問道。

　男孩顫抖了一下，搖了搖頭，如蚊子哼哼一般小聲說道：「我沒有名字。」

　天天一愣，心中五感揉雜，他想摸一摸這個男孩的頭，剛一抬手，男孩就哆嗦著躲開了。

　天天放下了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沉聲問道：「還能站起來嗎？」

　男孩點點頭，自己扶著地一點一點站了起來，披著天天的衣服，倉惶的看著他。

　「你……」

　他一說話，男孩立刻低下了頭，緊張的聽著他對自己的宣判。

　「算了，我帶你去醫院吧。」天天嘆了口氣，他看到男孩腿間一片狼藉，站著都打顫，讓他自己走去車上對他來說太殘忍了，天天還是沒能忍心對這麼一個和自己當年這樣類似的人說這種話。

　聽到這句話，男孩有些驚訝，甚至還覺得難以置信，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嗎？」

　「嗯，走吧。」天天點頭，隔著衣服扶著他的胳膊，示意他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男孩到這個時候才眼圈一紅，竭力靠自己的力氣向前走，不敢全靠著他。

　天天也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摟住他的肩膀打橫一抱，把這個輕的像只小鳥一樣的男孩抱了起來，他看安揚的車還沒開走，把男孩抱到了安揚車上，敲敲車窗：「能把他一塊兒帶到醫院嗎？」

　安揚把小寧放到了一個不會壓到傷口的姿勢，剛要走，就看到天天抱著人走了過來，他點點頭，說道：「上來吧。」

　「去吧。」天天把他放下來，男孩卻緊張的看著安揚，不敢過去。

　「沒事的，他送你去醫院。」天天小聲說道，又安慰道：「我一會兒也會過去。」

　男孩這才像嚇著了一樣撒了手，縮著脖子坐進了安揚車裡，抬著腿害怕自己會弄髒這裡的皮座椅，儘量讓自己顯得不太佔地方。

　安揚看著他，現在也想起來了，這是自己當時買了來交換小寧的男孩，幾年不見，居然被折磨成了這樣。他語氣放得柔和了一些，對他說道：「沒關係，把車門關上，你過來坐舒服一點。」

　男孩惶恐的看了他一眼，聽話的關上了車門，坐的後背直直的，很規矩的把手放在了膝蓋上，像是聽老師話的學生。

　安揚讓小寧側躺著枕著自己的腿，可以儘量少的碰到他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男孩看了一眼小寧的傷口，很害怕似的往後又縮了縮，似乎擔心安揚看著這些傷會遷怒到他身上。

　安揚看著他一直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把手放在小寧頭上，對他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男孩看到了，眼神中依然充滿了恐慌。

　「你叫什麼？不用害怕，我不會怪你的。」安揚看著他，又低頭看了一眼小寧，嘴角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想起了他和小寧的初遇。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寧就和現在一樣狼狽，可他比這個男孩還稍微膽子大一些，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面就不是很怕他。

　從那個時候開始，小寧就把自己全心全意的交給了他，是他一直沒有懂，一直沒有珍惜，自作聰明的以為他自己對感情的不確定放在小寧身上也是一樣的。

　男孩低下頭，快速的搖了搖頭，安揚有些詫異，很快又嘆了口氣：「怎麼他從來都不叫你們名字嗎？」

　男孩瑟縮了一下，小聲說道：「大部分時間他都叫我們賤貨，用不著叫名字。」

　安揚心裡心疼了好一陣，他懷裡摟著他的小寧，面前坐著的卻是三年前的小寧。他親手把這個男孩送給了那個人渣，此刻覺得十分的抱歉。

　他不會對這個男孩說對不起，只有長嘆一聲，不去看他□□在外傷痕纍纍的身體。

　男孩猶豫著，聲音小的安揚只有看他嘴唇的蠕動才能聽懂他說了什麼，他小聲問道：「您願意給我起個名字嗎？」

　起名字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有著不同的意義，通常都是在他們被一個人買回家的時候由主人給起個名字，現在他問這話，安揚有些不確定自己的想法。

　問完之後，男孩迅速的低下了頭，重新縮回自己的那一小塊角落，雙手抱著膝，再也不抬頭了。

　安揚摟著小寧沒說話，假裝自己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到了醫院，醫護人員拉了車出來把小寧弄進手術室，安揚小心的把他面朝下放在推車上，再扭頭一看，那個男孩靠著車門，裹著天天的衣服手足無措的站著。

　「還有個病人呢。」安揚跟醫生說了一句，扭頭對他說道：「過來呀，讓醫生好好給你看看。」

　男孩點點頭，披著衣服自己跟在那一群醫生護士後面走進了檢查室，時不時的還回頭看一眼安揚。

　「去檢查吧，傷口處理好之後我給你安排個病房，就在他旁邊，明天我來看你。」安揚朝他點點頭，知道他在擔心自己會把他丟在醫院不管了。

　男孩這才點點頭，跟著醫生走了。

　安揚沒有走，跟著醫生到手術室外面坐著，只要沒傷到骨頭，小寧的傷口應該不需要真正的手術，就看傷的程度怎麼樣，把傷口處理好等他醒過來就可以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小寧被推了出來，安揚趕忙跟上去問情況，一個看著是護士長的女人把一邊指揮著小護士們推車一邊跟安揚說道：「傷的挺厲害，皮開肉綻的，不想讓他留疤，醫生給他把傷口都處理了，用美容線縫合了兩個大的，在這兒住兩天，回家注意護理就好，這段時間需要忌口，刺激性的東西都不能吃，儘量清淡點有營養一些。他現在還睡著，不過腦袋沒什麼問題，就是嚇著了，再加上流了點血，應該不用多久就能醒了。」

　安揚連連感謝她，說住院這段時間也要多勞她費心了。護士長在這裡幹了很久，知道高級病房裡住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家，況且照顧病人本來就是自己的工作，小寧已經被推進了病房，安揚直接到他的病房裡去看著，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靜靜的坐在床邊等小寧醒來。

　安揚不知道等了多久，意識漸漸的有些模糊了，突然覺得手邊有什麼東西在拉自己的手，猛的一下清醒過來，發現小寧已經睜開了眼睛，眼巴巴的看著他，好像不敢確定似的。

　「小寧！」安揚一把握緊了他的手，低聲叫道：「你醒了！」

　小寧的眼睛一下就濕了，委委屈屈的看著他，拉著他的手，也不說話，咬著嘴唇，像是在無聲的責備著，你怎麼來的這麼晚。

　「對不起，我來的太晚了，你哥哥的人都被他們甩掉了，他花了很長時間跟蹤你，我們花了太長時間才找到那個倉庫……小寧？」安揚說著，突然意識到不對，小寧之前明明已經說過話了的，現在為什麼又什麼都不說了？

　「小寧，」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你是怪我，還是……你又不能說話了嗎？」

　小寧的眼睛紅了，他張了張嘴，安揚的心都吊到了嗓子裡，他不在乎小寧學不會說話，可是剛剛突破了那個關口卻又因為這樣的事情失去聲音，他要如何才能原諒自己呢？

　安揚試著讀了小寧的嘴唇，聽到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哭腔說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為什麼說不要我了？」

　「寧寧！」

　安揚的眼睛也有些不受控制的發熱，他喊了一聲小寧，小寧明明嘴裡責怪著他，手卻拉著他的手用力的不敢鬆開，他喉嚨裡有些哽咽，想要抱一抱小寧，可只能過去摸摸他的臉，害怕碰到他後背上的傷口。

　「對不起，小寧。」安揚低聲說道，低著頭沒有看小寧，小寧驚訝而不確定的發現，安揚的聲音在發抖。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回家的，我以為那是對你最好的選擇，可是我錯了。我以為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喜歡和同情，可是我也錯了，我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身上犯過這麼多錯誤，說來還真是可笑啊，小寧，我犯了這麼多錯誤，你還能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嗎？」

　安揚不斷的撫摸著小寧的頭髮，而小寧聽到這段話之後整個人都愣了，他半張著嘴看著安揚，不敢確定安揚說的話和他想的是一樣的。

　「主人？」他用口型說了一句，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可以發出聲音了，他清清嗓子，小聲的問道：「您的意思是？」

　「別再叫我主人了，小寧。」安揚的聲音平穩了下來，他看著小寧的眼睛，兩個人的眼中都深深的印著對方的倒影，這讓他對接下來的話有了更多的信心。

　「我讓你走，是因為我以為那對你來說是最好的，我希望你幸福，可是你讓我後悔了，我現在才明白，你最好的幸福，應該是我給你的，小寧，我愛你。」

　聽到這句話，小寧的眼睛瞬間瞪大了，迅速的紅了眼眶，他向安揚伸出手，想要一個擁抱，嘴裡卻哭著問道：「真的嗎？真的是這樣，所以才讓我走嗎？」

　「真的，真的，小寧，我錯了，都怪我。」安揚的聲音也哽嚥了，他鼻尖紅著，放下了平素最引以為豪的冷靜，俯下身，攬著小寧的肩膀讓他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一下一下的親吻他的頭髮，因為後背的傷口，他沒有辦法起身或者躺下。

　「好了，寧寧，聽我說完。」安揚放開他一點點，看著他的眼睛，鄭重的說道：「我愛你，所以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只要你覺得是好的，不管你選什麼我都會支持你，所以你聽好了，你現在還年輕，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有趣的事你沒有體驗過，也許會有比我更好的人，你還沒有遇見過，如果你想去試試，我會送你到你爸爸那裡，他可以給你那一切。可是，如果你選擇和我在一起的話，我會把你當作一個平等的伴侶，永遠的陪伴你，愛護你，可是，你也永遠無法離開我，我不會讓你再選第二次，你聽懂了嗎？」

　小寧聽他說話，前面還微微皺著眉頭，露出了一些為難的神情，聽到後面，就只是淚眼汪汪的看著安揚，等他一說完，他立刻張開嘴，停頓了一下，緩緩的，同樣鄭重的回答道：「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看你帶給我的世界。主人，也許你剛剛明白，可是我從很早很早之前開始，就把我自己交給你了啊。」

　說著，小寧聲音一顫，又帶了點哭腔說道：「你不相信我嗎？我愛你，我愛了你很久，可是不敢告訴你。」

　「對不起，小寧，是我不好，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安揚趕忙摟住他，在他臉蛋上親了又親，心疼的說道：「我現在明白了，好在我明白的不算太晚。」

　小寧把臉埋在他腿上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破涕為笑，抬起頭笑眯眯的看著他，小聲說道：「那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安揚給他擤了擤鼻涕，捏著他的鼻子晃了晃，小寧就這點最好了，眼淚來的快，好的也快，心裡從來不藏事，除了……他愛他這件事，他在心裡藏了這麼久。

　「那您再說一遍好嗎？」小寧眼巴巴的看著他，害羞的撒嬌道。

　「說什麼？」安揚明知故問。

　「就那句呀。」小寧還不太適應用喉嚨說話，聲音總是有點抖，說話還有點慢，聽起來奶聲奶氣的，比安揚想像的聲音更加可愛。

　「哪句？」

　小寧捂著臉，偷偷笑了半天，小聲的哼唧道：「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安揚滿意的答應道，又親了他一口，把他放回了床上，他的傷口不太適合這麼動來動去的。

　小寧笑嘻嘻的把臉埋在了枕頭裡，有點害羞，可還是撒嬌道：「再說一遍嘛。」

　「我愛你，小寧，我愛你。」安揚俯下身親他的耳根，在他耳邊說了無數次這句話，直到小寧滿意為止。

　「聽夠了嗎？今天份的就這麼多，想聽的話，我以後慢慢說給你聽。」

　小寧滿意又害羞的點點頭，他有點累了，傷口有點隱隱的疼，現在心裡的石頭落了地，他打了個大哈欠。

　「睡吧，寶貝兒。」安揚摸摸他的腦袋，對他笑道：「夢裡想想明天早上想吃什麼，一會兒你哥哥該來了，我得想想怎麼跟大舅哥解釋呢。」

　小寧聽到這個稱號，再一次害羞的笑了起來，拉著安揚的手，甜甜的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