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撿到一隻小啞巴（七十一）

　安揚開車回家，孔銘天有司機跟著，也開了車在後面跟著他一起回去，小寧還跟往常一樣，起來之後把自己和屋子都收拾好就準備練琴，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生活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天翻地覆。

　他聽到門口有汽車的聲音，看看時間，應該是安揚回來了，他興沖沖的到門口迎接，還沒來得及抱一下，就驚訝的發現，他哥哥站在安揚身後。

　「哥哥？」小寧驚訝的用口型問道，隨後興奮的拉著安揚的衣袖說：「哥哥要來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嗎？」

　「啊，不是，你哥哥他不來跟我們住，他……他說要來看看你。」安揚簡單的回答道，有點喘不過氣的揪揪自己的領帶，自己換了鞋上樓去了，對孔銘天說道：「你們先在客廳坐會兒吧，我去換個衣服。」

　小寧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倒是天天先反應過來了，拉著小寧坐到了沙發上，笑著問道：「想哥哥了嗎？」

　小寧用力的點點頭，抱著他的胳膊撒嬌道：「想死哥哥啦，哥哥終於可以來看我啦。」

　他一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愣，都是這才想起來，天天是看不懂小寧的唇語的，沒有安揚這個翻譯在，小寧沒有辦法這樣跟他溝通。

　還是小寧先回過神來，從沙發前面的茶几底下找出了早放好的紙筆，在紙上寫道：「好想哥哥呀。」

　天天笑著點點頭，這笑容卻有些說不出來的苦澀，不知不覺中，原來他和小寧已經錯過了這麼多。這麼多年沒有生活在一起，如今他連小寧生活中這些必備的能力都不會了，就連順暢的聊天都要靠一個外人來幫忙，真是……恨呀。

　這麼多年來，不管被打多少次，上多少次，他從來都不低頭，為的就是將來有一天再見到小寧，他還能跟小寧說一聲，哥哥沒事，哥哥不疼。可是，見到小寧過的好，跟別人這樣親近，他又沒法不疼。他的心抽抽著難受，卻又不能怪小寧，想恨卻不知該恨什麼，真是可悲。

　小寧看他有點恍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偏頭看著他。

　孔銘天回過神，咳嗽了一聲，輕輕嗓子，拉著小寧的手笑著問道：「寧寧，既然想我，那要不要跟哥哥回去住兩天？」

　小寧一愣，下意識的在紙上寫道：「回去，回哪裡？」

　「回家呀，我們現在有家了，你不想去看看嗎？」天天神情懇切的看著他，眼眶都有點紅了，聲音顫抖道：「就算你不認識他，他畢竟是我們的父親，世界上還能有誰比我們更希望你好？過了這麼多年，再說恨或者責怪都已經這樣了，小寧，他有能力給我們一個家，哥哥終於可以和你再成為一家人了，你不想回來看看嗎？」

　「我，我當然想啊，可是……可是這樣可以嗎？」小寧被他說的有點動心了，卻又猶豫著不敢自己決定。他不敢相信，這麼重大的決定該是自己做出的。

　「當然可以，我已經和安先生談過了，他說你想去的話儘管回去，哪怕就住幾天再回來呢？」天天暗暗握緊了拳頭，他不想欺騙小寧，可是安揚的確說過，只要今天他跟著自己走了，他以後就會放手。

　「真的嗎？」小寧激動的寫道，字都有些潦草了，「主人真的說過？」

　「當然了，你不相信哥哥嗎？」天天有些誘導性的微笑道，語重心長的說了句：「小寧，哥哥像你保證，從今天開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可以對你說不，你不必再有那麼多顧慮。」

　小寧眨眨眼睛，他潛意識裡感覺到這件事似乎沒有這麼簡單，可是又覺得哥哥肯定不會害他，考慮了一會兒，高興的寫道：「那我當然想和哥哥回家看看啦。」

　天天沒想到這麼容易，還有點不確定的問道：「真的？」

　小寧眼睛亮亮的點點頭，那純真的目光讓天天感到有一絲的不忍，可是想到將來他會迎來的被拋棄的命運，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把小寧摟過來抱住，小聲在他耳邊保證道：「以後我們一定會幸福的，哥哥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嗯嗯！」小寧用力的點頭，「哥哥也要幸福！」

　安揚還沒下來，小寧在紙上寫道：「哥哥，爸爸是什麼樣的人啊？他脾氣好嗎？」

　「爸爸？你這樣叫他，你不怪他嗎？」天天有些困惑的看著小寧，他忽然意識到，即便是雙胞胎，擁有幾乎一摸一樣的基因，可是小寧畢竟跟他是不一樣的。

　「不怪他呀，為什麼要怪他呢？當初他丟下媽媽和我們，應該也很無奈的吧？所以他現在來找我們啦，我們終於有爸爸啦，難道不該開心嗎？而且，他還幫我找到了哥哥，為什麼要怪他呢？就算晚了，也比我們一直都沒有爸爸的好吧？」小寧慢吞吞的在紙上寫了半天，天天突然明白了安揚說的「你弟弟要是會說話了指不定怎麼話癆呢」是什麼意思。

　和安揚不一樣，安揚從來沒有聽過小寧說話，可是他還清楚的記得小寧說話的聲音和語氣，他甚至能夠想像小寧在心裡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多麼的真誠和坦率。

　這才是他的小寧最可愛的地方，不管他長得多大，會不會變老，他內心深處都永遠像個孩子一樣光明和善良，這份真誠，這份善良，安揚怎麼會懂得欣賞？

　「對，有總比沒有好。」天天點頭附和道，在心裡想著，至少這個人讓他們重新團聚了，這才是最大的意義。

　「那我要去收拾東西嗎？」小寧在紙上寫道，「要去住好幾天呢，我要不要去拿個箱子？」

　「不用，只把你最喜歡的東西帶上就行了，別的東西哥哥幫你準備。」天天帶著一點愧疚的低頭說道，沒有看小寧的眼睛。

　「你們商量好了嗎？」

　安揚從樓上下來了，看看天天，再看看小寧，當他看到小寧那充滿了雀躍和興奮的表情時，就知道天天大約是成功了。

　「商量好了，小寧這就跟我回家。」天天起身對安揚說道，嘴角翹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宣告著勝利的微笑。

　安揚有一瞬間的愣神，他看看天天，再看向小寧，這兩個人長得是真的像，幾乎一摸一樣，可是他卻能感覺到小寧又和天天是多麼的不同，他看著小寧，認真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問道：「小寧，你想好了，要和哥哥回去？」

　小寧還沒從要寫字交流的慣性中反應過來，聽到安揚這樣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安揚看著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也好，回去吧，該回家去看看。」

　他走過去，把小寧摟在懷裡，安安靜靜的抱了好一會兒才松開，雙手搭在小寧肩上，仔細的端詳著他的面孔，看了很久，久的彷彿要永遠都記住他現在的模樣。

　小寧不知所以的也回看著他，從安揚的眼神中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安，現在他忽然意識到，他要離開這個地方去別的地方住很久，而去，主人不會跟他一起去。

　雖然那個地方有他的爸爸和哥哥，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即將離開家。

　「主人。」小寧張口，用口型說道，「主人？」

　「嗯？沒什麼，小寧，你要回家，我有點不適應。」安揚拍拍他的肩，稍微有一點用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把東西好好收拾一下，都帶全了。」

　「他什麼都不用帶，我都會給他準備好的。」天天插嘴道，他不想現在就讓小寧意識到他不會再回來了，不然容易出變數，而他等了這麼多年，再多等一分鐘帶走小寧都不願意。

　「啊，那好吧。」安揚喃喃的答應了一句，突然想到什麼，對小寧說道：「把你的小熊玩具和書包帶上吧，你不是一直摟著他睡覺嗎？到了新的地方，萬一你不習慣怎麼辦？」

　「安先生，我是他哥哥，我陪著他，他怎麼會不習慣呢？」天天有些不滿的說道，他不喜歡安揚總覺得自己更瞭解小寧的那種態度，雖然這也許是個事實。他皺著眉，又讓步似的說道：「小寧，你喜歡的話，就帶上吧。」

　小寧懵懵懂懂的點點頭，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主人和哥哥似乎相處的沒有那麼好。

　他很喜歡他們能相處的好一點，畢竟，他們都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小寧上去拿小熊，天天和安揚站在沙發前對望著，誰也沒有坐下。

　「他同意了？」安揚挑眉問道。

　「你不都看見了嗎。」天天回答道。

　「是啊，我只是沒想到。」安揚移開了目光，輕輕的嘆了口氣，從茶几上拿起一根菸給自己點上，「他居然會這麼快就同意。」

　「他本來就是我弟弟，我們才是一家人。」天天強調了家人兩個字，「他和我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想要留在這裡才更讓人驚訝吧？說到底，你是他的主人，又不是他的愛人。」

　安揚懶得反駁，天天說的這些，他自己也都想到了，這本就是他意料中的結果，他探究了很久的問題，現在終於有了答案。

　如果有了別的選擇，小寧還是會選擇離開。

　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安揚覺得心裡稍微有點難受，他用尼古丁強行壓了下去，他想起這幾天開的會和他父親的告誡，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少了一個小寧，對他來說，應該是沒什麼的。

　可是如果真的沒什麼，他現在不該這樣難受。

　不管小寧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現在都該停止了，他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小寧不該繼續當他的寵物，而他，也不該期待讓這個寵物陪自己過完一生。

　這才是好的結局，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如此，這才是對的結局，好聚好散，符合安揚一貫的行事作風。

　安揚煙還沒抽完，小寧就拿著小熊下來了，他不小心按響了玩具的按鈕，小熊說了一聲搞笑的：「I love you！」

　「小寧，來啦，走吧。」天天過去摟他，安揚甚至沒來的走過去，小寧就已經被他帶到了門口，安揚把煙掐了，露出一個有些酸澀的笑容。

　小寧揚起手中的小熊向他揮了揮，安揚猶豫了一下，把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也向他揮了揮。

　小寧笑的那麼開心，那麼興奮，他也不該這麼傷感。

　「拜拜小寧，回家了聽你哥哥的話，好好練琴。」安揚囑咐了一句，嘴巴乾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想到這一句。

　小寧用力的點點頭，笑眯眯的看著他，還用口型說道：「主人有時間會來看我嗎？我有爸爸和哥哥啦。」

　「會……會吧，看我有沒有機會了。」安揚含糊的說道，他知道，天天不會輕易讓小寧再見到他了。

　小寧開心的點點頭，揮了揮手裡的小熊包，那是他第一次和安揚出去逛街的時候買的，他一直都背著。現在，他背著他的小熊包，消失在別墅的大門前。

　天天在他後面走，臨走前還回頭看了看安揚，低聲說道：「謝謝你。」

　「沒什麼好謝的，既然他想走，那就走吧，你說的對，他不能陪我一輩子。」安揚低聲說道。

　「就算對您來說不算什麼，還是，謝謝您了，為了所有。」天天低聲說道，安揚的確是個好人，可惜，他不能陪小寧過一生。

　安揚點點頭，天天微微鞠了一躬，關上門，走了。

　安揚聽著汽車的聲音漸漸遠去，沒有勇氣透過窗戶去看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