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撿到一隻小啞巴（三十一）

　毯子掀開，楊醫生見慣了形形色色傷口的人都瞪圓了眼睛，小寧身上的傷口太過駭人，更讓人震驚的是小寧臉上帶著的笑容，跟這具身體完全不搭配，就好像這身體不是他自己的一樣。正常的男孩傷成了這樣，估計連笑都笑不出來，更不可能這樣平和。

　安揚眼見醫生的臉色不好，趕忙聲明道：「這可真不是我打的，我下不去這麼重的手。」

　楊醫生嘆了口氣，開始給他的傷口上藥，一邊檢查一邊問道：「這孩子你哪兒弄來的？這麼弄成這樣了？」

　安揚低頭看看他，莞爾一笑，「這個小啞巴，是我撿來的。」

　楊醫生納悶的看了他一眼，開什麼玩笑，出去轉一圈就正好能撿這麼個大活人回來？

　可是安揚和小寧都抿著嘴偷笑，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他的確是被撿回來的，小寧支離破碎的人生，全都靠他以後完整的拼湊在一起。

　檢查完身體，楊醫生還抽了兩管血帶回去化驗，其實不用驗他也知道，營養不良是沒的跑了。叮囑了安揚好好喂他，少嚇唬他，楊醫生想了想，又說道：「聲帶沒有問題，最好給他找個心理醫生看看，沒準兒還是能治好的。」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你有認識的好心理醫生嗎？給我推薦一個，嘴一定要嚴。」

　「嗯……我回去聯繫一下，這你放心，不洩露秘密是他們的基本職業操守。」

　小寧聽著他們說話，卻臉色發白的低下了頭，手指用力的攥緊了毯子，好在安揚顧著跟醫生聊天，沒有注意他。

　送走楊醫生，安揚回來叫小寧起來吃飯，小寧一把掀開毯子跳下床，安揚才想起來他什麼都沒穿，滿是傷痕的身體就這樣毫無掩飾的展現在他面前，小寧卻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表現，很坦然的站在他面前。

　安揚看了一眼他白嫩纖瘦的身體，他不是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總是喜歡虐待他，他自己面對著小寧也不是不會產生慾望，只是這慾望又讓他產生了微妙的保護欲，於是他嘆了口氣，那就再等等吧。

　「你去穿件衣服再下去。」安揚說道，有點不自然的說：「以後除了在這裡，都必須穿好衣服，記住了？」

　小寧點點頭，又有點為難的寫道：「可是我穿什麼呀？」

　阿蕪那身衣服已經被他傷口上的藥蹭髒了，安揚想起他什麼都沒有，於是小道：「穿我的睡衣吧，明天我讓他們給你準備點衣服。」

　小寧穿了一身安揚的睡衣褲下樓吃飯，他身量小，褲子和袖子都太長了，睡衣穿在身上活像件裙子，他把袖子挽起來，提著褲子一步一步的跟在安揚身後下樓，一不小心還會把自己絆一下。

　安揚看著他好玩，王叔看著他覺得有失體統，而其他的人看著他，只覺得這只金絲雀很得寵。

　小寧對這些多少帶著點鄙夷或敵意的目光渾然不覺，他的注意力都在安揚和別絆倒自己上，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餐桌旁，他想也沒想就要跪在安揚腳邊，被安揚一把拉住了，抬頭一看，才發現大家都在用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小寧一下就覺得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慌張的看向安揚，安揚看著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周圍的王叔和幾個傭人，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幾天吃飯你就坐我旁邊吧，來。」

　他拉開椅子，小寧下意識的坐了下去，直到拿起碗筷，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在和主人一起吃飯啊，他惶恐的瞄了安揚一眼，安揚在桌子下拍拍他的腿讓他安心吃飯，他只好把頭埋在碗裡，低頭賣力的吃飯。

　他知道安揚喜歡看他好好吃飯，很快就把面前的一碗粥喝光了，安揚慢悠悠的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裡，「還要不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小寧點點頭，乖乖的把他夾到自己碗裡的東西吃了，有人過來又給他盛了碗粥，他又喝了小半碗就實在撐的不行了，安揚也吃的差不多了，看了一眼他的碗，說道：「吃不了就算了，放著吧，上樓歇著去。」

　小寧顧著腮幫子點點頭，把最後一口湯嚥下去，就跟著安揚一塊兒上樓去了，直到回到臥室裡他還是有點緊張，他覺得剛才……他似乎太踰矩了一點。

　安揚看出了他的緊張，坐在床上拍拍自己的大腿，小寧立刻跑過去跪在他腳邊，把下巴放在他腿上，不解的看著他。

　安揚伸手摸摸他的頭髮，耐心的說道：「剛才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在，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小寧搖搖頭，又往前湊了湊，整個人都貼在他腿上。

　「因為他們想看看，我帶回來的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後怎麼相處。更重要的是，他們要看我對你的態度，如果我對你好，他們以後也不會太懈怠你，如果我無所謂或者我作踐你，那麼他們就敢跟著變本加厲的欺負你，我不在家的時候，你的日子會很不好過，懂嗎？」

　小寧點點頭，他雖然不知道安揚的用心良苦，但是他記得以前那個地方，那些傭人們都是怎麼欺負自己的，他以為他就該是那樣一個被人隨意欺辱的角色，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小寧一時覺得心裡又酸又甜的，抱著安揚的腿不肯抬頭，安揚知道他這是感動的表現，這個傻孩子每次高興的時候都有點手足無措，高興大了還容易掉眼淚，他不喜歡男孩子總哭，不過小寧把頭埋起來，他又偏偏想看看他紅眼圈的樣子。

　安揚把他的臉抬起來，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對紅著的兔子眼，他捏捏小寧的臉，笑道：「以後只有我能欺負你，別人不可以。」

　果然，小寧開心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安揚把他撈起來放在腿上，狠狠親了他一口，小寧愣了愣，然後摟著他的脖子笑的眼睛都眯起來，想湊過去又不敢。

　安揚只好點了點自己的臉，小寧開心的撲過去親個沒完，身體在他懷裡一扭一扭的，安揚趕忙把他放了下來，不想擦槍走火。

　小寧這次卻學會了主動，他跪坐在安揚腳邊，用臉蹭了蹭他，做了一個手勢詢問他要不要。

　安揚考慮了一下，覺得總這樣不是個辦法，搖搖頭把他拎了起來，說道：「折騰一天了，回去睡覺吧。」

　這下小寧卻突然有點洩氣，他戀戀不捨的看著安揚，磨蹭著坐在地上不願意起來。安揚拿了本書打算到床上看，低頭看他不走，笑著拿書拍了下他腦袋，笑道：「還不走？」

　小寧扭捏的跟了過去，比劃道：「『我可以留下嗎？我就睡在地上，不會礙事的。」

　「你不敢自己睡啊？」安揚這次卻很堅決，「你不能再跟著我睡了。」

　小寧失望的趴在床邊，安揚拎著他的脖子壞笑道：「你總這麼粘著我，我容易獸性大發。」

　小寧剛想說，發了也不怕，安揚就放開了他，關了頂燈，讓他回屋自己睡去。

　小寧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總歸明白，這是他對自己的愛護，他要好好珍惜。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雙手放在枕頭下，看著月光透過窗簾照在地上，屋子裡不算太黑，可以看清家具的輪廓，他打量著這個以後要生活的地方，第一次覺得這裡像是一個家。

　他第一次因為身邊沒有人感到孤單，而不是慶幸，這種孤單的感覺很甜蜜，他開始期待可以留在安揚身邊睡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