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等著看別人家笑話的尹少陽戲是沒看到,自己家可算是真的後院起火了。
轉眼三月中,萬物復蘇,白帝傳媒送選的兩個參賽舞蹈獲得組委會審批,乍暖還寒的天氣裡無疑是個激動人心的消息。
在初選通過後,白帝老總親自準備了一個慶功宴,酒席不多,但是辦的很精,遲小撈作為白帝送選的參賽人員,無可避免的受邀出席,之前還特意跟尹少陽作了報備。
尹春曉的視線像是自帶雷達,看的遲小撈好不尷尬,不知道是誰把他拉到了尹春曉那一桌,正好是個面對面的位置。
席上氣氛挺活躍,幾個伴舞的小年輕一個比一個鮮嫩水靈,個個長袖善舞,時不時對尹春曉放電。
尹春曉則兵來將擋遊刃有餘,恰到好處的推拒,又不讓人難堪,開席半途明晉一個人過來了。
坐在尹春曉旁邊的一個藝人挺識趣的,忙讓了位置,明晉婉拒了一下,就坦然坐了下來。
坐下時視線若有若無的瞟了眼遲小撈的方向,尹春曉像是有點意外,抬頭對他笑了一下,兩人低頭說著話,坐在尹春曉左邊的唐尊自顧自的剝著蝦殼,有意無意的朝遲小撈曖昧的笑。
這頓飯吃的是味同嚼蠟,明晉來了已經氣氛更活躍,白酒紅酒不要錢似的滿場轉,遲小撈不會酒桌上的那一套,被人敬酒只能硬著頭皮往下灌,直到一餐飯吃完了,都不知道怎麼上的車。
車子裡開著暖氣,他拍拍沉重的腦袋,發現旁邊坐的是尹春曉,正閉目養神,像是有所察覺,馬上睜開眼睛睇了過來。
尹春曉壓低身體湊了過來,遲小撈本能的往後一仰,黯淡的光線裡,尹春曉的目光悄然流轉,忽明忽暗的像是受傷又像是極力在克制,剛才,他只是想問問遲小撈頭昏不昏,要不要開窗換氣……
尹春曉嘴角扯動,擠出一個笑,隨即靠進座椅裡,稍微開了點窗。
三月的風帶著夜的沉涼灌進車窗,溫度陡然降了下來,卻緩解不了濃稠的空氣,遲小撈遲鈍的眼球移向窗外,暈暈乎乎的發現這不是去碧海的反方向,“這是去哪?”
尹春曉揉著太陽穴,輕笑:“沒辦法,他們鬧著要去包個場子做SPA……你剛沒聽見?”
遲小撈確實沒聽見,連怎麼上的車都忘了,他看了看車子裡的時間,開始有點坐立不安。
“你可以給他發個短信。”尹春曉聲音帶著點自暴自棄的冷絕,隨即又放緩了語氣,“這是很正常的社交,以後你可能還會參加更多類似的活動,他是做生意的,這種事他應該能理解。”
從他的角度看遲小撈,只是一臂的距離,就好像隔著一片海。
他輕輕低頭的姿勢乖巧的讓人疼惜,手機螢幕的亮光映亮的側臉的線條,睫毛半耷,鼻頭微翹,嘴唇上薄下厚,想事情時上唇會下意識翹起,下唇中間還有一個不明顯的肉窩,面相學裡長這樣一副五官的人應該是溫和無害而且心軟良善的人。
尹春曉苦笑,他提前揮霍了這個人五年的感情,什麼‘溫和無害’‘心軟良善’那都是在他心甘情願的前提下,一旦他收回了他所付出的,他就是世界上心最硬的一個。
短信發出去沒一會就進來了電話。
“你在哪?我叫司機來接你!”
電話聽筒裡尹少陽的聲音有點疲憊,還伴著翻閱紙張的聲音,遲小撈問:“你還在加班?”
“嗯,今天可能要到轉鐘。”
“你吃了沒?”
“剛叫了外賣,你把地址發到司機手機上,回家先睡,別等我。”
遲小撈點點頭,有意識到這是在通電話,轉念一想善意的謊言還是有必要的,他不想司機到水療中心那種地方去接,“我還是讓唐尊送我回去吧,他有車。”
經過深入研究,尹少陽已經把唐老師撇離高危人群,那邊想了想,說:“那成吧,回家給我電話。”
“拜拜。”
“拜!”
他輕手輕腳的掛了電話,期間尹春曉的視線一直停在他臉上,直白得讓人無法忽視,幸好到了水都,車子一停穩遲小撈就開門跳了下去,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腳下一軟,正要跌個狗□□,肋下多了一條有力的手臂,身後人輕輕低笑:“當心!”
遲小撈倒抽了一口驚悚的涼氣,隨手扯著路過的唐尊,攀在他胳膊上頭也不回的進了水都。
“唐老師,咱倆一間吧。”探頭探腦的觀察了半晌,遲小撈覺得現下只有唐老師是最安全的,至少看上去挺‘衣冠’的,至於說‘禽獸’,人還看不上他。
唐衣冠無所謂的聳肩,“行啊。”本來想和其他人一樣要間單人間的。
好不容易脫完衣服裹上浴袍,唐尊老早就下了水,按摩浴缸挺大的,能容納四個人。
遲小撈趁著唐尊閉著眼睛趕忙脫了浴袍下水,唐尊掀開眼皮子瞅了一眼,繼續閉目養神。
遲小撈怎麼都習慣不了和別人一起泡澡,做不到閉上眼睛好好享受,水池上方氤氳著淡淡水汽,在這種能見度下,遲小撈飄忽的視線居然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唐尊胸前遍佈的小草莓。
他頭皮一緊,第一個反應就是低頭看自己的胸,一口長氣還沒吐出來,就聽唐尊幾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遲小撈尷尬的恨不得就地把自己埋了,為了掩飾窘迫,拿起檯子邊託盤裡的飲料就一口抽了,唐尊只來及說:“那是……”
遲小撈打了個酒嗝,他甩了甩頭,眼前有四、五、六個唐尊齊刷刷的張著嘴巴說:“……酒!”
唐老師拎起醉的一頭紮進浴缸裡缺貨,按響了前臺的服務鈴。
尹春曉一直在套間外面徘徊,水都裡單人間和雙人間乃至多人間之間的服務區別就在於自帶和提供外賣,他眼看著遲小撈和唐尊開了間雙人標間,卻找不出一個把人拉自己懷裡保護的立場,只能摒棄臉面在這扒門縫。
所以當客房服務拿著解酒藥過來時,他幾乎是奪門而入。
唐尊穿著浴袍敞著胸膛,頭髮還綴著水珠,性感的一塌糊塗,抱著手臂意味不明的看著闖入者,遲小撈蓋著被子躺在雙人床上,尹春曉的眼睛要是能殺人,唐尊已經被他射成了篩子。
他揭開被子的動作有片刻遲疑,旁邊唐尊笑得活色生香:“他穿了浴袍,麻煩出去時把門給帶上。”
說完邊走邊脫浴袍,準備接茬泡完了去松骨。
說實話,衣冠楚楚的唐老師其實也是個‘路見不平拔腿就跑’的斯文敗類,地球人都知道,就遲小撈不知道。
尹春曉把人抱進自己的套房,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兩條胳膊上,這是真真實實的抱著這個人,哪怕是一刻也好,全然沒注意到有人將一切盡收眼底。
他抱著不省人事的人輕輕放上床,浴袍只一根有等於沒有的帶子系著,抱來放下的已經散開了,衣襟大開,一半滑下了肩頭。
尹春曉喉頭一緊,情不自禁的俯下身。
他的肩膀生的不寬,很直,肩頭圓潤,常年練舞塑造的體型肌肉勻稱身軀柔韌,僅用眼睛就能看到光滑的肌理下血與肉凝聚的張力。
手指小心翼翼的滑過他的臉龐,他發現這張臉上的痘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淡了很多,其實是個很明顯的變化,他卻到現在才發現,應該是愛一個人從內在而不是皮相的原因吧,曾幾何時他最在意的,不經意間關注點已經偏移,他不會只膚淺的在意他的外表,他知道,自己愛這個人,已經深入骨髓。
指尖的觸碰讓遲小撈感覺癢癢,喉嚨裡發出一聲咕噥,眉毛也因為醉酒難受而擰在了一起。
尹春曉眼中華光明滅,濃得化不開的情愫繾綣蕩漾如春水,他兩手撐著身體,低下頭用嘴唇了眉心,一碰就難以分離,半醉的他允許自己暫時拋卻理智,微微低頭,含住了他的嘴唇,溫熱的舌頭裹著酒香攪動,滌蕩他覬覦的所在。
呼吸被奪走,遲小撈仰起頭想找回暢通的呼吸,卻把脖子送進了狼嘴,他吃痛,用力睜開眼,客房壁燈的昏暗光線讓被酒精干擾的視覺如同移動的的攝像機鏡頭,看不清伏在身上的這個人,也沒力氣看清楚。
尹春曉用拇指擦去他眼尾的生理淚水,遲小撈順勢閉上沉重的眼睛,皮膚上游走的一雙手讓人舒服的好像在飄,特別是醉酒全身無力感官清晰的時候,一陣陣快感從尾椎往脊柱攀升,讓大腦都是酥麻的。
他感覺浴袍被掀起,腳趾被溫熱柔軟的所在包裹,一隻手從腳踝遊移到小腿,再到大腿,直至大腿內側,下一刻,兩腿被溫柔又堅定的分開……
廖洪波踹開客房門,尹少陽沖進來的第一眼,首先看到的是微暗光線下床邊地毯上散落的紙團,再往上看,大床上有兩個人。
尹春曉半眯著眼睛,顯然是被巨響驚醒的,還沒看清楚來者何人,太陽穴一陣劇痛,他被一拳揍進了床單裡,隨即被粗暴的拎下了床,拳頭如同火球,分分鐘把他打得爹娘老子都忘到了爪哇。
保安過來時,尹少陽抱著人已經進了電梯,廖洪波大咧咧的拔開眾人,丟下一張名片:“索賠報警公了私了你們隨意,有事撥打上面號碼!”
遲小撈睜開眼睛就感覺頭疼,還有……後面疼。
昨天的所有記憶僅限按摩浴缸為止,此時難以啟齒的地方像是被使用過度了,他神經一緊,從床上彈了起來,隨即發現是家裡。
他抱著膝蓋出了會神,蒙混的大腦還沒理清,視線往旁邊一掃,正好對上尹少陽的眼睛。
難以形容這個眼神,清明中暗藏審視,又像是在這一霎下了一個決心,不像是剛剛睡醒的人一樣惺忪,反而更像是一直睜眼看著他,遲小撈生起一股不明的寒意,正要再看清楚點,尹少陽已經坐了起來,像往常一樣揉揉他的發頂,送上一個早安吻。
很正常,很平靜,仿佛一切就是錯覺。
當天碰到了廖洪波,他很少到這邊來,遲小撈看到他時,是出社區後乘公交的途中,廖洪波開著車停到他身邊,“去舞蹈班?”
“是啊,你來找少陽?”
廖洪波勾勾手指頭:“上來吧,我送你,他已經叫司機來接了。”
雖然有點不合常理,但是遲小撈沒有多想,上了廖洪波的車。
“跳舞辛苦嗎?”一向寡言的廖洪波很難得的找話題閒談。
“還行,習慣了就好了。”
這邊的路況很好,廖洪波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肘撐著車窗,輕輕敲著鼻樑,遲小撈笑說:“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廖洪波看了他一眼,乾脆直接問:“如果老闆和比賽讓你選一個,你會怎麼做?”
遲小撈第一個反應就是尹少陽讓廖洪波來套話,誰知廖洪波加了一句:“不是老闆讓我問的,你放心。”
“你問的這個問題,就好比問我老婆和老媽掉河裡先救誰一樣。”遲小撈搖頭苦笑。
廖洪波雖然不善言辭,但是領悟力驚人,他問:“這麼說來,參加大賽對你來說很重要?”
遲小撈點點頭:“應該是很重要。”
“和老闆一樣重要?”
遲小撈覺得他有點咄咄逼人,換成誰問他都不會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但廖洪波不一樣,這個人很直接,天性使然,而且他很感謝生病時那一瓶溫熱的養樂多。
他組織了下語言,淡淡開口:“也許告訴你是因為作為一個男人的‘骨氣’,你大概會當個玩笑來聽。”他自嘲的笑了笑,眼睛透過車窗看向對面緩緩後退的湖景,“決定參加大賽,最開始是因為想提高自己,說白了就是虛榮心作祟,誰能抗拒的了獨屬於你的掌聲和肯定?但是和尹少陽比起來,這些掌聲和名次都不算什麼。”
說到這他頓了下,廖紅波很認真的等著聽他說。
“我沒有學歷,留在尹氏工作,你大概也聽過下面員工的議論,我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但是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機會擺在面前,如果不抓住,我就真正成了他們口中的‘傍家兒’。”
廖洪波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遲小撈幽幽吐了口氣,這段時間遊弋在胸臆間的一股悶氣終於在跟廖洪波淺淺一聊後稍微鬆散了些。
其實他話未說盡,最後讓他堅定比賽決心的正是尹少陽,只因為那一句:你不是那塊料!
他沒有高嶺之花那樣的高潔情操,沒有昂首天外的偉大信念,就在住進尹少陽的房子裡那一天開始,就連最基本的作為一個男人的骨氣都摒棄了,所以對他來說,比賽拿名次真沒想像的那麼重要。
可是偏偏瞧不起他的,正是那個他在乎的人。
女為悅己者容這話不假,誰都希望在愛人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他也不例外。
下車時,廖洪波說:“重在參與,盡力就好,別太把比賽當回事,就算是拿了獎也不代表什麼不是麼?”
遲小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