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春夜天高氣爽,胡同裡夜蟲低鳴,風中有淡淡花草甜香,不知是哪家小店裡飄出慵懶的英文舞曲,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嬉笑擦肩而過,慢節奏的都市角隅裡每一處都無不醞釀著戀愛的feel。
遲小撈覺得有點醉意,垂著腦袋傻呵呵的樂,尹少陽突然手一指,說:“你看那!”
遲小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突然腰一緊眼前一晃,被尹少陽摜進了一條死巷子裡,給按在了牆上。
“你想幹嘛?”兩人的鼻尖抵在一塊,遲小撈一邊輕輕磨蹭著,一邊促狹的笑。
“你明知故問……”尹少陽的氣息炙熱,用鼻尖點點遲小撈的圓鼻頭,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略帶鼻音的低笑,“今夜星光甚好,鳥語花香,小娘子……不妨讓相公調戲則個!”
遲小撈半推半就扯他的襯衫衣領,恬不知恥的輕笑:“相公還等什麼……奴家、奴家都硬了!”
尹少陽傾身含住他嘴唇,用力一吸,遲小撈吃痛,反吸回去,四片火熱的唇膠合著摩挲在一起,兩隻沒節操就這麼準備著以天為被地為床上演一場天人合一。
死巷子外面射進來的光線被路過的行人掃的忽明忽暗,在有可能被窺視的巷子裡抵死纏綿,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一張大網給罩住,越掙扎縛得越緊,縛得越緊就亟待沖脫釋放,惶恐累積成快感,理智就像是在刀刃上滾過,明明尚存,卻有可能下一刻就乍破。
遲小撈腳尖離地,像一副年畫般沾在牆上,嘴裡低聲叫著:“不要……”兩隻手捧著尹少陽的下巴,像是想把脖子裡的那張臉給扒開,卻高高揚起頭,送上自己的喉結,任他予取予求。
抵在一起的胯部突然一震,遲小撈嚇得一跳,尹少陽也好不到哪去,下意識躬身一讓,遲小撈像脫了膠水的年畫,從牆上掉了下來。
“霧草!”尹少陽憤憤的低罵,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沒好氣的接了。
是尹春曉打來的,沒等這邊說話就疾聲道:“明晉送進了搶救室,你快來!”
正在整理衣領的遲小撈看到尹少陽臉色一變,電話聲挺大,他也聽到了,訕訕道:“你快去吧!”
尹少陽也慌了神,把電話揣兜裡,衣服都沒來得及整,匆匆囑咐了兩句掉頭就走了。
緊趕慢趕的又一次回了醫院,護士說病人情緒不穩,兩小時前發現割腕,幸虧發現的早,人現在搶救過來了,已經送進病房。
尹少陽松了口氣,沒直接進病房,轉身進了樓梯間,掏出一支煙點燃,有些脫力的靠在了牆壁上。
到底是誰爆的料?
之前篤定是明晉自個,現在他還真說不好是誰了。
自殺也是需要勇氣的,連續自殺兩次,雖然都搶救過來了,但誰都說不準還有沒有下一次,他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明晉自個在這瞎折騰,萬一真把小命玩沒了,萬一……
他不敢往下想。
樓梯道的燈光一暗,尹少陽抬頭看見尹春曉插兜站在門口,面色不善。
“到底怎麼回事?”尹少陽掐滅煙頭,疲倦的問。
這話不問還好,尹春曉按捺的情緒如同小宇宙爆發,疾步上前,拽住尹少陽的衣領往牆上一搡,低聲吼道:“你他媽還有臉問我怎麼回事,這種齷蹉事不是你幹的還有誰會幹?”
尹少陽一把呼開尹春曉的手,反手抓住他衣領給抵在了樓梯扶手上,尹春曉突然伸出手箍住他的脖子,兩人各不啷當燃目瞪視。
尹少陽原本心裡就煩躁,被尹春曉夾縫裡這麼一鬧,更加窩火,故意挑釁道:“齷蹉事老子沒少幹,怎麼著,你打哪不忿兒!明晉是你媳婦還是你爹?有你說話的份!?”
尹春曉恨這人恨得眼睛發藍,咬牙罵道:“你就是一人渣!”
沒臉沒皮的人說的就是尹大少這種,被人罵了不氣反笑,吊兒郎當的對著尹春曉噴口水:“喲謔!狗眼金睛呀!老子早渣沒了影,這你也看的出來!”說罷鬆開手,輕輕一推,反手擋住尹春曉招呼過來的一隻手,頗不耐煩的囔道:“消停吧,沒工夫跟你在這扯淡!”
尹春曉抖開他的手,靠在了牆壁上掐了掐鼻樑,明晉這事給他鬧得兩天沒合眼,說實話,真沒多餘體力跟這人渣玩拳擊,他半眯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瞥向坐在臺階上的尹少陽,沉聲說:“他在被窩裡割腕,血浸濕了被單,滴到地上我才發現,要是晚十分鐘,就沒有明晉這個人了。”
他說話的工夫,尹少陽掏出一支煙,隨手甩了一支給尹春曉,點燃煙吐出煙霧,他按按被煙熏出眼淚的眼角,不以為然的說:“多大點事兒啊,尋死覓活的!”
尹春曉用眼刀朝他後腦勺比劃了兩下,生生忍住給開一血窟窿的衝動,問道:“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幹的?”
尹春曉桀驁的彈彈煙灰,挑眉瞅著他,反問:“你以為呢?你要確定是我,還能站著問我?”
尹春曉眼神複雜的盯著他看了半晌,“這事怎麼解決?”
“怎麼解決?”尹少陽啞然失笑,自言自語的重複這四個字。
他把頭夾褲襠裡,兩手抓撓頭皮,這是個典型正處於左右為難進退不得的姿勢。
尹春曉沒說錯,他確實是挺齷蹉的,而且還是那種絕對舍人為己的類型,他的道德觀念早已經脫離了本星球不知道多少個光年,做事從不考慮別人,就拿這次事來說,別人不爆料,也許已經被他幹了。
現在的處境好像和當初所想的沒兩樣,但是他卻陷入了兩難。
他心裡隱隱不安,就像是有人挖坑等著他跳,可如果他不跳,明晉怎麼辦?
尹春曉踩熄了煙頭,正要說話,埋著頭的尹少陽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悶聲道:“別說話,讓我把思路歸置歸置……別說話……”
第一,這事的發展就是當初的設定,沒脫離軌道——可行!
第二,如果是明晉自己爆料的,我也沒損失什麼——可行!
第三,這事如果不是明晉爆料的,他自殺就是真的,為了明晉——只能硬著頭皮幫他一把了。
第四,小麻子因為這事拿不了獎,就哪裡也去不了——嗯!
第五……小麻子,你要真喜歡我,就會理解我……的吧!
打定決心他站了起來,一直沉默不語等著他答覆的尹春曉也跟著站直了身體,有些忐忑的看著他。
“我會叫廖洪波把u盤交給你,由你們公司出面闢謠。”
憑尹春曉的智商,早就猜到了尹少陽那有料,這兩天困擾他的也正是和尹少陽一樣的難題,他想了很多,最後的結論是——這件事對於遲小撈可能只是失去得獎的機會,對於明晉……大家也看到了。
尹少陽還真是缺德到家,讓白帝公佈視頻為明晉闢謠,首先就把自己給撇的乾乾淨淨。
尹春曉跟在尹少陽身後,冷冷的瞅著他的背影——哼,好人你來做,壞人我來當?沒那麼好的事!
遲小撈的第一場比賽有驚無險,評委加上觀眾總分,恰好墊底第四名。
從後臺下場,一個一直挺看好的他參賽選手輕輕捶捶他的肩膀,關切的安慰:“別灰心,你還有機會,我看好你,加油!”
遲小撈笑著和他敲了敲拳頭,兩人一起坐到了備選席,等待關鍵的下一輪最終角逐。
舞臺上兩位嘉賓表演的是一段情景舞蹈,給選手們空出了二十分鐘的調整時間。
環繞全場的音樂中時有時無的重低音一下下敲擊著遲小撈的心臟,也不知道什麼搞的,他越來越不安,心臟擠到了嗓子眼,手心裡也捏出了一把黏膩的冷汗。
“別緊張,等會照常發揮就行了。”小夥子拍拍他的背,視線看向觀眾席外,揚揚下巴,“好像是在叫你。”
遲小撈順著視線看過去,好像是大賽工作人員,對他招了招手。
“快去吧,只剩一刻鐘了,快去快回!”
遲小撈抿抿唇,站了起來。
“主辦方組委會主席讓你直接去三號房間,他在裡面等你!”工作人員面無表情的交待完,不等他開口詢問就走了。
遲小撈站在原地握了握拳頭,惴惴不安的走出了喧囂的演播廳。
三號房間的門大開著,讓他沒有絲毫時間做思想準備,冷基調的白色LED自門口吐出冰涼的光線,還沒走到近前,就從裡面出來一個人,對他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遲小撈前腳進屋,門就被合上了,面對長桌後面的三位主辦方委員,他儼然而生一種特工被政審的恐懼心理。
正中間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兩鬢斑白,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上反射著頂燈的光線,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遲小撈很敏感的感覺到了鏡片後目光的冷意。
“你的參賽資料上說,參賽前你是尹氏集團的員工?”中年男人語氣平穩,慢條斯理的翻著手中資料,邊說邊打量著遲小撈。
遲小撈僵著肩膀,點頭:“對!”
桌子後面的三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中年男人又問:“前年九月十三號入職尹氏,那麼九月十三號之前,你是從事什麼工作?”
突然被問起尹氏之前的工作,遲小撈心裡嘎登一跳,眼神有些閃爍,雖然身正,但人云亦云,在有色眼鏡下,影子亦可能是歪的。
遲小撈反問:“之前的工作,和這次參賽有關係嗎?”
男人端正身體,加重語氣道:“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遲小撈背在身後的手收了放放了收,良久,他仰起頭,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朗聲說:“在夜總會跳舞!”
尾音一落,三人再一次交接目光,旁邊一人得到了確認一樣點點頭,微微揚起手中的資料,說:“原本大賽對於參賽選手的背景沒有過多的限定,在娛樂機構表演並不在限定範圍內,但是……”
遲小撈斂住了呼吸,這人一個大喘氣,就像是掐住他脖子的手,視線直直落在那疊資料上,卻看不清楚。
另一個男人開聲,並沒有接著剛才的話茬,“xxTV針對的是全國的觀眾,舞蹈大賽收視人群絕大部分是青少年,這個大賽的宗旨是健康、積極、活力、向上,是個勵志類選秀節目,所以選手的個人履歷不求優良,至少不能太複雜。”
遲小撈茫然的搓搓手,聲線飄忽的問道:“什麼意思?”
三人像是難以啟齒,坐中間的中年男人有些厭惡的掃了一眼資料,眉毛一皺,眉心的川字紋就像是兩把刀,他沉聲說:“你瞞報經歷,造成了賽事的不良影響,我們現在是通知你即刻自動退出決賽,至於說你個人行為對於本次大賽造成的損失,我們會在比賽結束後發律師函給你!”說罷站了起來,抵上手中的資料,“你自己看吧!”
厚厚一摞資料塞進了遲小撈手裡,他怔怔的打開第一頁,落入眼簾的是一組高清晰鐳射列印的照片,除了帶著面具的照片,其他露臉的都做了蒙眼處理,不需要細看就知道他。
眼前一陣眩暈,遲小撈深深吸了口氣,快速的翻看照片,一張張照片就像是合成動畫,從臺上帶著面具跳舞到後臺摘下面具抹汗,再到探頭探腦的進更衣室,更衣室換便裝出來……
他自我逃避的掠過這些照片的出處,抬起頭大聲爭辯:“這些確實是我在夜總會跳舞的照片,可你們剛剛不是說娛樂機構跳舞並不在限定範圍內嗎?”
“你繼續往後翻!”年輕男人撇撇嘴唇,做了個翻的手勢。
顫著手往後翻了幾張,托著資料的手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幾下,下一刻腦仁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