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消息

　莫今通父子在書房裡互相打了禪語，等好消息，結果這消息很快就來了。

　莫懷義那莊嚴寶相的臉裂了。

　倒不是秦心找他們求救之類的，而是莫家老二沒了。

　初一還沒有過，莫家老二的屍體被發現在了一家小醫院停車場附近。

　李大頭當時也是嚇壞了，棍子一丟，拚命的跑，先去火車站買了火車票，也不知道去哪，方正越遠越好，找了最近一班出發的火車，買了票就上去了。

　莫今通當時就傻了。

　老二雖然調皮好鬥了點，但是這就死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覺得這簡直就是笑話，他那麼健康那麼大塊頭的一個兒子，就這樣沒了？

　張素麗接到消息也懵了，她是平日害怕她老公，有時候甚至也詛咒過這男人怎麼不去死，可是也只是氣急的時候想想，絕對不是當真的，況且兩人還生了一個孩子，男人再不靠譜也是家裡的主心骨。

　她這會子聽到這消息也是傷心疑惑不可思議，可是看到老爺子那滾刀子一樣的眼神朝她丟來，「大年初一你不看著懷博，讓他去哪了？」

　張素麗就顧不上傷心了，合著老爺子的意思是你兒子死了是我害的，連忙想著老公早上去哪，對了昨晚老公一直說要找秦家女人麻煩，張素麗像開竅了一般，開口道：「是柳愛平，懷博說是要去找她。」

　莫今通內心極大的悲傷立馬化成極大的悲痛，恨不得立馬滅了柳愛平。

　要說莫今通也是個人物，在極大的悲傷打擊之下，還能把諸事安排妥當，過年是不宜辦喪的，最早也要初三過後，所以先要把屍體保存好，然後諸事都要開始準備，公司的事情也要穩住，幸好，原本就因為老二性格暴躁，莫今通沒有讓他沾染公司的事，只是固定給分紅，佔了一個不干活的經理的位置，人走了，也影響不到公司運行。

　兒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走了，凶手自然是要找的，莫今通第一時間讓人去找柳愛平，雖說從正常看絕對不可能是柳愛平，一個寡婦兩個孩子，怎麼都不可能把自家兒子打死，可是莫今通自己做賊心虛，又在老大那裡聽了一耳朵的因果報應，還是第一個就懷疑到了柳愛平身上，會不會當初什麼事情被知道了。

　只是找了一圈，才在醫院裡找到，柳愛平昏迷在醫院裡，莫懷博死的時候，秦心和秦華都守在柳愛平身邊，都這時候了，秦心也顧不上麻煩不麻煩人了，還是給林天水打了電話。

　林天水也趕了過來，秦心不敢大意，把母親送到市裡最好的醫院，也跟莫懷博出事的地方離的很遠，從時間和地點上都對不上號。

　秦心看到林天水，實在忍不住哭了。

　看著哥哥一路奔跑，秦心就想著當初自己不在媽媽身邊，哥哥是不是也是這樣一個人。

　林天水在自己的別墅準備了好多東西，還親自動手想學著做一個蛋糕，等著明天秦心來拜年的時候給她的，卻不想蛋糕胚子剛剛弄好，秦心就打電話過來，哭的稀里嘩啦的，林天水一路趕來，看到秦心的模樣，心疼壞了。

　「沒事，有我在。」林天水一面安撫了秦心，一面問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陪著秦心和秦華一起等著檢查結果，秦華雖然是哥哥，可是畢竟也還小，平日還穩重，遇到母親昏迷這種事，也淡定不起來，六神無主。秦心腦子亂的很，一會是前世的悲劇，一會是現在的場景，整個人也懵了，好在有林天水在，兩個小孩才鎮靜了一些。

　莫今通在知道自己兒子確實去了秦家鄉下老宅，死前腿還被狗咬過，是被亂棍敲死的，恨不得也用亂棍把柳愛平孤兒寡母那三個都敲死給自己兒子償命。

　柳愛平在醫院醒來已經過了一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昏迷，還以為是睡了一覺，醒來精神挺好，看到林天水在很是感激。

　「麻煩你了，這大過年的，就兩個孩子守著我，多虧你在。」

　「沒事，你太見外了，我是秦心的乾爸，以後有事要先給我打電話，你看像這回這樣，孩子急的都傻了。」林天水想到之前看到秦心的模樣，臉色蒼白，手腳似乎都在顫抖，那模樣像是溺水了一般，十分讓人心疼。

　柳愛平很不好意思，她是個沒主見的，遇到事自己腦袋先控制不住自己了，哪裡還會想到找人幫忙。

　現在激動的情緒一過去，又看到有林天水在，柳愛平鬆了一口氣，原本鬱結於心的恐懼，似乎也少了一點，就算自己出事了，秦心還有這門干親，總還是有人照顧，兒子年長些還好。

　秦心和秦華坐在柳愛平跟前，臉上掛著笑容，卻笑的並不開心，柳愛平自己也有心事，反而沒有覺察出來。

　有林天水的駕到，哪怕是年初一，檢查結果也十分迅速，柳愛平腦子裡有個陰影，醫生懷疑是腫瘤。

　秦心整個人都傻了，上輩子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十分突然，送進醫院不久就走了，還以為是腦溢血什麼的，可是現在因為這次意外暈倒，所以給母親做了全身檢查，而且特別詳細，然後得出了這麼個結果。

　林天水是知道內情的，看著兩個孩子，心裡也有點難受，依稀又想到自己父親去世的場景，只覺得心裡凸凸的疼。

　柳愛平醒來，卻還惦記著老宅的那隻藏獒，問怎麼樣了。

　秦心倒真沒有注意，當時那場景，她都要瘋了。

　見母親一直問，她只得讓哥哥照顧媽媽，她回老宅去看看。

　林天水不放心，開車帶秦心去的。

　秦心昨晚幾乎是一夜沒睡，車上暖氣很足，秦心縮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搖搖晃晃的居然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林天水看到她這樣子，心底十分柔軟，緩緩停了車，伸手去後座那裡拿了條毯子給秦心蓋上，這毯子還是秦心上次來例假肚子疼，林天水發現了特意買了放在車上給備用的。

　女孩子來那個，需要保暖，把毯子在肚子上蓋一蓋比較好。

　蓋毯子的時候輕輕的，不小心碰到了秦心的嘴唇，林天水只覺得手上擦到了很柔軟很濕潤的東西，一陣顫慄，迅速的縮了回來。

　一種異樣的情緒穿過自己的身體，林天水有些羞愧，他喜歡現在溫情的感覺，可是身體居然不自覺的作出反應，讓他很尷尬，女人可以有很多，女孩女兒只有一個。

　他很想開窗吹風冷靜一下，又怕秦心著涼了，強忍著不去看她，專心的開車。

　快到栗子村有一段路不好走，把秦心給顛簸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了林天水一眼，用手揉了揉眼，萌萌的喊道：「乾爸。」

　「醒了，快到了，你可以再睡一下下，到了我叫你。」林天水看到秦心這副模樣，更加覺得有罪惡感，臉上露出笑容，卻有些尷尬。

　秦心還擔憂著母親，並沒有覺察林天水的不對勁，或者說秦心一直都覺得林天水不對勁，也沒有什麼差別，所以即使林天水對她很好，她在出事的時候，也沒有第一時間的想到他，直到實在沒有辦法，母親暈倒了，萬不得已才給林天水電話。

　到了老宅，那藏獒居然沒事，雖然受傷很重，可是秦心進來的時候，它居然在吃地上的貢品，一塊煮的半熟的五花肉，還挺大塊的，藏獒趴在那已經吃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了，撕扯的很難看，看到秦心進來，這只藏獒敏銳的停下嘴裡的動作，並且挪動了自己龐大的笨重的身軀，把那塊肉壓在了肚子下面，很迅速的做完這些動作，才重新抬頭看秦心，不發怒的藏獒，雙眼很萌，很無辜，就是一隻張著大長毛的狗狗。

　秦心看到它的動作，簡直是無語了，大約是傷了腿，從牆角挪到現在這個位置，也真是為了吃的可以拚命的傢伙。

　她來的時候在路邊超市買了一些禮包，給隔壁鄰居都送了一遍，感謝他們昨天幫忙，同時又讓人一塊把藏獒抬到車上，送藏獒去動物醫院了。

　倒沒有大礙，就是腿斷了，要住院，處理完藏獒的事情，秦心才回醫院，想跟老媽說狗狗沒事了，讓老媽放寬心。

　卻不想到了醫院，居然沒找到哥哥和媽媽。

　被警察帶走了，涉嫌謀殺。

　秦心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就傻了，大夫因為認識林天水的緣故，不敢就這麼讓人帶走，還打聽了一下消息。

　莫懷博死了，因為就是之前跟秦心家起了衝突，然後死了，秦心家是最大嫌疑人。

　秦心完全沒有想到莫懷博會死，他上輩子可是一直活的好好的，也聽說過他把人打殘之類的事情，可是最後都用錢擺平了。

　自己重生後，跟莫懷博也沒有交集，唯一有改變的就是李大頭的命運，他上輩子一直糾纏著母親，沒有坐牢，這輩子卻是坐牢又出來，整個人氣勢完全都變了，原本一個普通游手好閒的青年流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流氓。

　秦心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李大頭，這會子她也冷靜了下來，慌張沒有用，她讓乾爸幫忙查一下李大頭這個人，今天他都做了什麼，有沒有攝像行蹤。

　自己去了莫家。

　莫家很大的臉，警察直接抓了柳愛平和秦華，卻是來到了莫家。

　原本莫興寧是莫家最憂傷的人，因為瘸了，小心肝很疼，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憂傷，結果現在二叔居然莫名其妙死了，他的瘸跟二叔的死比起來就微不足道了，自然也憂傷不下去，也一臉嚴峻的出來了。

　莫懷義捻著佛珠，雖然還是莊嚴寶相，可是那速度卻比平日快許多。

　柳愛平一臉莫名其妙，秦華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到了莫家看到那冰棺裡面躺著的莫懷博的時候，柳愛平嚇一跳，差點又昏過去，她腦子有點混亂，看到莫家人氣勢洶洶，還真以為是自己殺了人一般，她都回憶不起來自己到底之前做了什麼，好像咬了他，可是很快被他推開了，然後？沒有然後了，這樣不至於死了吧……

　秦華這邊要擔心母親的病情，那邊莫家居然說他們是殺人凶手，簡直就要瘋了，不過這時候，他還是表現出了他的良好素養。

　他問警察，莫懷博是什麼時候死的。

　警察說了時間，秦華立刻道：「那個時候，我母親昏迷在市立醫院，我和妹妹一起守著她，根本不可能是我們，你要是不信，可是去查醫院的監控。」

　張素麗立刻開口罵道：「肯定是你們，我老公從來沒有跟人結仇，就今天出去，去找了你們，回頭就死了，就算不是你們親自動手，也是你們授意的。」

　這會子張素麗倒是難得的顯得聰明起來，居然連授意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莫今通靠在他專用的躺椅上，冷冷的盯著柳愛平和秦華，眼中帶刀子一般。

　莫懷義在一邊捻著佛珠嘴裡一直小聲的默唸著經文，很是慈悲。

　莫懷雲一臉錯愕，她手機一直震動，一直有這兩天聊的一個火熱的新歡的信息跳出來，她都沒有顧得上看，只是心有餘悸的坐在離冰棺最遠的一個角落，雖然平日跟二哥關係一般，可是二哥脾氣暴躁，對妹妹算是不錯的，總是有些感情的，完全不能接受，這忽然就死了？

　莫懷天愣愣的，顧不上平日跟老婆不對盤，這會子乖乖的坐在老婆身邊，一句話沒有說，只是拿著一杯子一直喝水，其實裡面灌的是白酒，他當著白開水一樣喝了，暈暈的，看著特別乖，對著二哥，莫懷天不知道想什麼，很是安靜。

　莫興婧在一邊哭的死去活來，要說莫懷博死了現場真正很傷心的大約只有莫今通和她了，連莫懷博老婆張素麗都是先驚訝傷心然後居然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實在是莫懷博平日太暴力了，從嫁進來開始，張素麗就被嚇到了。如今看著丈夫的屍體，她居然還能想以後自家娘家怎麼辦？還能不能撈好處了。

　莫興遠和莫興寧坐在莫今通附近，防著莫今通傷心過度，身體有什麼問題。

　林天水不放心秦心，一邊著手讓人去查，一邊跟著秦心一塊去了莫家。

　秦心到莫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觀景，莫家人坐在，她母親和哥哥站著，孤零零的，像是三堂會審一般。

　莫興婧看到秦心過來，忽然就不哭了，衝過來要打秦心，她對柳愛平和秦華怨恨，可是更大的怨恨卻是在秦心身上，要是自己昨天不跟父親說秦心的事情，父親是不是不會出事，莫興婧覺得是秦心害死了她父親。

　秦心卻是在莫興婧衝過來，還沒有到跟前的時候，直接伸腳，把她給絆倒了，秦心動作很隱秘，看上去就像是莫興婧自己衝過來然後太著急了不小心就摔了。

　「我要殺了你，是你害死我爸的。」莫興婧摔倒在地上，仍舊口出狂言，殺了誰這種話明顯是她老爹莫懷博的口頭彈，莫興婧這時候顧不上偽裝淑女了，直接把話說了出來。

　秦心後退了一步，繞道了母親和哥哥身邊。

　她抬頭看了一眼莫今通，莫老爺子，如同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皺紋深了許多。

　他身邊的莫懷義卻是神色如常，定身站在那，真如同出家人一般，十分穩重神秘。

　「莫爺爺您要節哀順變，我母親身體不適，我來接她回去。」秦心定定的看著莫今通。

　這眼神，讓悲痛的莫今通差點喊出了秦宇你來了這樣的話，只是一瞬他就清醒過來。

　「這麼多年我念在秦宇的份上，一直對你們照顧有加，你們卻是這樣回報我的，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對你們太好了，居然好到讓你們害了我兒子。」莫今通冷漠的開口道。

　警察局毛副局長是莫今通栽培上去的人，莫今通指揮警察指揮的很順手，一副認定凶手的模樣。

　這時候林天水手機來信息了，他把信息遞給秦心看了看，秦心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抬頭看著憤怒的莫今通身邊那莊嚴寶相的莫懷義，忽然開口道：「莫爺爺，我知道凶手是誰。」

　她盯著莫家大廳的一圈人看了一遍，最後把手指在穿著長衫的莫懷義身上。

　「就是你。」

　莫懷義那仁慈的雙目終於睜開了，手上捻著佛珠的動作卻沒有停，「佛說，妄言也是一宗罪，世人都會做錯事，你們還是坦白了吧，回頭是岸，佛祖會寬恕你們。」

　莫興寧此刻看著秦心，五味陳雜，秦心拒絕和他訂婚，讓他自尊心受到極大打擊，還沒有從悲傷中出來居然就遇到了二叔去世的事情，還牽扯到了秦心，莫興寧現在也不知道對秦心是什麼感覺了，在心底他未必有多看重多尊敬自己的二叔，可是在面上卻必須露出這樣痛苦的神色，看著秦心，表情也冷漠起來。

　秦心卻是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莫興寧。

　「莫懷博出事了，你們不找真兇，卻是立刻把我媽媽和哥哥抓來，這就是莫老爺子口口聲聲的說照顧秦家。是莫懷博今天去了我家鄉下老宅，他拿著跟棒球棍砸了我給父親和爺爺的貢品，把父親和爺爺的遺像也砸爛了，還把我媽媽打暈，然後揚長而去，當時在場的村民都可以作證，之後我和哥哥帶著媽媽去醫院，我幹爸林天水也在場。」

　秦心說這些話，大廳裡的人都相信了，這的確是莫懷博會幹出來的事情，可是現在莫懷博死了，這些事就不是事，而是他為什麼會死了。

　「年三十，莫老爺子請我們一家吃飯，要求我和莫興寧訂婚，我們自覺高攀不起拒絕了，當天晚上，那個曾經來騷擾我們家被抓起來的李大頭就被人保釋了出來，莫懷博在停車場附近跟李大頭發生鬥毆死亡，那附近有一個隱藏攝像頭，現下李大頭已經坐上了去新北的火車。莫伯伯，佛祖會不會寬恕我們我不知道，我想佛主大概不會寬恕你。」

　秦心說完就帶著柳愛平和秦華走了。

　莫今通滿腦子都是兒子的那句話：一切自有定數，有些事，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自有惡報，你只要等著消息即可……等著消息即可……

　自己的大兒子保釋了李大頭，李大頭殺死了自己二兒子，果然是不需要親自動手，自有惡報。

　莫今通突然就拿起面前的茶杯朝正在捻佛珠的老大砸過去，因為用力過猛，身子一歪，居然直挺挺的倒下了……

　莫懷義想躲，卻沒有躲開，雖然老爺子年紀大，畢竟是戰場裡出來的，很有準頭，一下子腦袋開花，鮮血順著眼睛滴下來，滴到了自己那圓潤的佛珠上，莫懷義卻還是莊嚴寶相，捻著佛珠，一顆一顆的把所有佛珠都捻的色彩鮮潤，極其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