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照顧

　　常規賽最後一輪風色和時光的對決，最終以出人意料的比分收尾。

　　戰隊積分榜排名定格，國內神跡聯盟也會例行放假一週，給選手們幾天調整狀態的休息時間。

　　時光戰隊雖然輸掉了比賽，但隊長譚時天臉上的表情卻非常輕鬆，對隊員們微笑著說：「快點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中午出去聚餐，我請客。」

　　在譚隊的影響下，時光戰隊其他隊員也沒有露出輸掉比賽的沮喪表情，反而興奮地道：「聯盟明天開始放假，譚隊，要不要吃完飯後出去唱K啊？」

　　譚時天問：「你們想去KTV嗎？」

　　「當然。」有隊員嬉皮笑臉地說，「譚隊即興發揮，洗洗我們的耳朵吧！」

　　譚時天微笑道：「行，那我訂個包間，今晚唱通宵。」

　　眾人一片歡呼聲，程唯卻垂著頭悶悶不樂：「你們去吧，唱K我就不去了，我又不會唱。」

　　——程唯唱歌跑調，這在神跡聯盟並不是秘密。

　　那還是第三賽季結束時的聚會，拿下最佳新人獎的程唯被大家鼓動著唱歌，程唯笑著拿起話筒，唱了一首大家很熟悉的《外婆的澎湖灣》，所有隊長都是一臉「……」無法言說的表情。

　　時光老隊長徐落私下對程唯唱歌的評價是：「歌詞聽著熟悉，曲調是小唯自己改編的。」

　　可見這傢伙跑調跑得有多遠——那是根本不在調上。

　　相反，譚時天唱歌在聯盟屬於一絕，低沉溫和的音色很好聽不說，還彈得一手好吉他，抱著吉他即興發揮甚至不亞於專業級歌手水準，每次大聚會的時候譚隊都會被推上臺去給大家洗耳朵。

　　以前時光戰隊去KTV，程唯哪怕唱歌跑調也會很積極地跟著大家一起去玩，他本來就是活潑開朗愛熱鬧的人，自己唱歌跑調也不介意別人笑話，先拿著話筒來個幾首過過嘴癮。

　　今天他不想去，絕對不是「不會唱」的原因，顯然是心情不好。

　　譚時天見他垂著腦袋往外走，忍不住輕輕拉住他的手腕，柔聲說道：「小唯，比賽有輸有贏都很正常，你別往心裡去。」

　　「……」程唯停下腳步，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今天時光輸掉團戰完全怪自己，程唯其實很清楚這一點。沒想到，譚時天並沒有責怪他，反而安慰他……還不如罵他一頓，那樣他的心裡還能好受一點。

　　想起淩雪楓說的話，程唯的腦子裡一時有些混亂。

　　淩隊說「有些人摔倒了並不需要幫忙扶」，是叫自己不要多管閒事去幫貓神的意思嗎？難道自己就該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貓神承受那麼多的波折？還有，譚時天也不同意讓貓神來時光戰隊，為什麼在貓神有難的時候他們都這麼冷漠？

　　程唯有些想不明白，他只覺得腦袋疼得厲害，就像一根尖銳的針在腦子裡面亂攪。

　　昨晚本來就胡思亂想一夜沒睡，今早起來的時候走路都覺得腳底像是踩著棉花，比賽的時候很難集中精神，戰隊聚會他實在不想去。

　　回頭對上譚時天擔心的目光，程唯輕輕甩開他的手說：「我不舒服，先回戰隊了。」

　　說罷，便不顧隊員們疑惑的眼神，背著鍵盤包轉身離開。

　　看著他垂著頭離開的背影，譚時天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陸逍疑惑地問道：「副隊今天怎麼了？輸一次比賽不至於吧？」

　　時光又不是沒輸過，以前每次輸掉的時候程唯雖然臉頰氣鼓鼓的，但從來不會情緒低落，反而信誓旦旦地握著拳說「下次我一定會幹掉他！」「下次肯定能贏！」

　　今天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徹底焉掉，垂著腦袋一臉鬱悶的樣子，這不像是程副隊的性格啊？

　　隊員們都十分懷疑地看向隊長，知道內情的譚時天微微笑了笑說：「都別八卦，副隊昨晚沒睡好，感冒了身體不舒服，唱K的事推到後天吧，今天我先請大家吃飯。」

　　愛熱鬧的程副隊不在，聚會確實沒多大意思，眾人立刻同意了譚時天的建議。

　　***

　　譚時天把隊員們帶到賽場附近的餐廳吃午飯，吃完後又專門打包了一份程唯愛吃的菜帶了回來。

　　回到戰隊時，一進俱樂部就跟一個男人差點撞上——正是華夏俱樂部武林分部的隊長梁海濱。

　　「梁隊。」譚時天叫住了他，「正好請教你一個問題。」

　　作為華夏俱樂部在武林和神跡兩個分部的隊長，譚時天跟梁海濱算是平起平坐，兩支隊伍的訓練室隔著一道牆，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經常會在餐廳遇見，偶爾也會交流一些戰術思路，彼此十分熟悉。

　　年長一些的梁海濱疑惑地回頭看他：「小譚，什麼事？」

　　「對李滄雨這個人你瞭解多少？」譚時天問道。

　　「貓神？」梁海濱想了想，認真地說，「滄瀾戰隊在武林這邊不算一流隊伍，連續好幾屆聯賽都在季後賽第一輪被刷。不過，貓神的個人能力很強，單挑勝率非常高。我也是昨天剛聽說滄瀾解散的消息，黎經理想讓貓神加入我們華夏戰隊，奇怪的是，武林聯盟那邊說，貓神的資料已經被秘密轉走了。」

　　「資料被秘密轉走？」譚時天有些驚訝，「知道轉去哪個戰隊了嗎？」

　　「對方要求保密，暫時還打聽不到。」梁海濱頓了頓，又說，「但我猜，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轉去了龍吟，這很像劉川的風格。他在電競聯盟，轉選手的資料非常方便，何況他一直很欣賞貓神，貓神的打法風格也比較符和龍吟的陣容體系。」

　　「有道理。」譚時天若有所思，「這麼說，貓神還會繼續打武林聯賽？」

　　「或許吧。」梁海濱忍不住疑惑起來，「你怎麼突然打聽起這個人？」

　　「其實是小唯的原因。」譚時天笑著說，「他跟貓神有些淵源。」

　　「哦。」梁海濱了然地點點頭，「說起小唯，我剛看見他一個人回來臉色不太好，是怎麼回事？」

　　「可能身體不舒服吧，我去看看他，梁隊你先忙。」譚時天告別梁海濱，便轉身往宿舍走去。

　　***

　　華夏俱樂部的經理黎輝非常熱愛電競，在武林那邊經營幾年後賺了不少錢，接著又組建神跡分隊，招攬了不少有才華的選手。由於他的經營理念非常成熟，時光戰隊在第一賽季就順利拿下了冠軍，這些年，時光戰隊也一直躋身於神跡聯盟一流強隊的行列，成績十分穩定。

　　——華夏也是國內第一家跨越武林和神跡兩個遊戲發展的綜合型俱樂部。

　　黎經理為人雖然嚴肅了些，但對選手卻很好，薪資待遇挺高，獎金也給得很大方，戰隊的住宿、飲食、訓練室條件都屬一流，俱樂部的宿舍全是小公寓式的雙人間，有專人負責打掃。

　　譚時天只比程唯大了半年，從出道開始就和程唯住在一間宿舍。

　　拿出鑰匙開門進了宿舍，發現客廳裡空無一人，倒是程唯臥室的門緊緊關著。

　　以前程唯每次比完賽回來都會興奮地待在客廳裡看比賽錄影重播，或者坐在沙發上刷刷微博、玩玩手遊，像今天這樣直接回臥室的還是第一次。

　　走過去推開臥室的門，果然見程唯已經睡了。

　　這傢伙把被子緊緊地裹起來，身體就像是一個大粽子，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譚時天微微一笑，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輕輕摸了摸程唯的頭：「這是裝呢？還是真的不舒服？」

　　程唯挪開腦袋，聲音有些沙啞：「別煩我，讓我睡會兒。」

　　「聲音變成這樣，不會是哭過吧？」譚時天笑著把「大粽子程唯」翻了個身，發現小傢伙的臉色異常蒼白，眉頭緊緊皺著，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伸出手一探，頓時被他額頭上的熱度給嚇了一大跳！

　　「燒得這麼厲害！」譚時天立刻起身去找來退燒藥，順手倒了杯溫水過來，把程唯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前，喂他吃了藥，接著又拿來冰毛巾敷在程唯的額頭上。

　　程唯迷迷糊糊中，只覺得自己被一個人很溫柔地照顧著，額頭上冰冰涼涼的感覺讓他覺得舒服，不由得把腦袋往譚時天的懷裡輕輕地蹭了蹭。

　　譚時天頓時心軟下來，拿來一塊乾淨的毛巾，動作溫柔地幫程唯擦掉臉上的汗。

　　雖說程唯是第三賽季就出道的選手，可譚時天總覺得他並沒有真正地長大成熟起來。

　　作為時光的副隊長，戰隊的事程唯其實並不太管，他還是小孩兒心性，直腸子通到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不會考慮太多。每天都開開心心地訓練、比賽，臉上常常帶著明朗的笑容，生氣的時候臉頰氣鼓鼓的，口齒伶俐罵人的語速飛快，可氣頭過了，他又笑嘻嘻地湊過來跟你稱兄道弟。

　　——很單純的一個人。

　　跟神跡聯盟那些滿腹壞水的副隊長們比起來，程唯簡直就是單純的小白兔。

　　副隊長愛玩，隊長只能擔起全部責任。

　　也正因為如此，譚時天在上個賽季接任隊長之後成長得極為迅速。

　　徐隊當年把隊長交給他時就曾叮囑過：「小唯雖然出道比你早，但他一向沒心沒肺，不太會管理戰隊，以後你身上的責任會很重，有什麼不懂的多跟前輩們交流。你是神跡聯盟目前最年輕的隊長，別高傲，態度一定放謙虛些，你在聯盟才會有立足之地。」

　　譚時天謹遵師父的教誨，自接任隊長以來一直以微笑示人，主動活躍戰隊氣氛，對隊友們溫和親切從來不擺架子，對前輩選手以禮相待十分敬重，不管比賽輸贏，他的情緒都很輕鬆淡定。

　　雖然出道不久，但他為人謙虛幽默，加上精靈弓手的打法很有特色，指揮方面進步飛快，還經常在微博寫好玩的小段子，有了「段子手大神」外號的譚時天很快就籠絡了時光戰隊粉絲們的民心，也得到了聯盟其他隊長們的認可。

　　只是，譚時天很清楚，程唯的心裡其實是不認同他的。

　　且不說他比程唯晚一年出道，光是跟徐隊、貓神這些程唯心中的偶像相比，他的帶隊風格就大相徑庭，程唯不認可他這樣的隊長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這裡，譚時天不由輕嘆口氣，低聲說道：「小唯，我知道你並不認同我這個隊長，比起徐隊、還有你的偶像貓神，我確實差得很遠……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帶好時光戰隊。我不是心胸狹窄容不下高手的人，更不會毀掉師父辛苦奠定的根基……相信我，好嗎？」

　　程唯聽不清譚時天在說些什麼，高燒讓他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但他似乎捕捉到了譚時天話裡的關鍵字，忍不住迷迷糊糊地開口叫到：「師父……」

　　譚時天怔了怔，知道程唯所叫的師父並不是時光的老隊長，而是他心目中的師父李滄雨。

　　雖然程唯平時很少提到貓神，可在一個宿舍住了兩年，譚時天總能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也漸漸知道了程唯當年跟李滄雨的淵源。

　　無奈地揉了揉程唯的腦袋，譚時天柔聲說道：「貓神很可能轉去了龍吟俱樂部，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一定會有更好的發展，你就別為他擔心了。」

　　譚時天順手拿起已經變燙的毛巾，去洗手間用涼水洗了一遍，又拿回床邊敷在程唯的額頭上。

　　被照顧得很舒服的程唯，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