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淩雪楓

　　秦陌並不敢告訴師父，自己居然輸在網遊裡一個毫無名氣的精靈族召喚師手裡。

　　他覺得這事兒特別丟臉，作為本賽季剛出道的新秀，他的單挑水準雖然沒有師父這麼可怕，可面對一般的選手他的勝算還是相當大的，即便面對其他戰隊的大神，他也有一戰之力。

　　——像今天這樣完全被對方壓著打的情況，他真的從來都沒有體會過。

　　秦陌直到現在依舊是腦袋脹痛、不知所措的迷茫狀態，就像做了一場很奇怪的噩夢。他怕師父知道以後會罵他，根本不敢跟師父說明緣由，可心裡的憋屈感卻一直消散不去，快要把他給憋死！

　　見小徒弟不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淩雪楓不由皺眉道：「到底怎麼了？」

　　秦陌回過神來，尷尬地撓了撓頭，說：「沒、沒什麼，就是早上吃壞了肚子……」

　　這麼拙劣的藉口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淩雪楓？

　　面前的少年自尊心很強，而且非常倔強，當初收他做徒弟是看中了他在遊戲上的天分，性格方面還需要磨一磨。淩雪楓知道自己徒弟的脾氣，也沒有追問，回頭繼續看著聯盟戰隊積分榜，淡淡地說道：「明天跟時光戰隊的比賽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儘快調整好狀態。」

　　秦陌愣了愣，對師父的信任不禁有些感動：「我……我會的，師父。」

　　「嗯。」淩雪楓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擂臺賽階段，顏副隊和郭旋會打第一、第二順位，你最後出場守擂。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會對上時光戰隊的副隊長程唯或者隊長譚時天，這兩個人都不好對付，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秦陌驚訝地瞪大眼睛：「我……我來守擂？」

　　「怎麼，沒有信心？」

　　「……」作為一個新秀，隊長居然把他放在守擂這樣重要的位置上，這還是第一次。

　　秦陌畢竟年輕氣盛，很快就熱血起來，握了握拳，信誓旦旦地說：「我會好好準備的。」

　　「去吧。」淩雪楓道，「別讓我失望。」

　　「嗯！」秦陌用力地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

　　出門倒咖啡的副隊長顏瑞文很快就回來了，走到淩雪楓旁邊坐下，端著咖啡一邊喝一邊說道：「對了，我剛才在門口碰見秦陌，小傢伙的臉色不太對啊，出什麼事了嗎？」

　　「他似乎有心事。」淩雪楓道，「但他不想跟我說，我也沒逼問。」

　　顏瑞文回頭看了秦陌所在的位置一眼，發現小少年已經開著電腦登陸了擂臺區，不由擔心地道：「小秦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明天派他守擂合適嗎？」

　　「我只是想給他一個跟高手對局的機會。」淩雪楓平靜地說，「作為一名職業選手，壓力越大的時候越要調整好心態，如果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第二輪循環賽就給我坐冷板凳好好反省去吧。」

　　顏瑞文：「……」

　　淩隊的脾氣向來如此——你如果表現得好，認真努力，我自然會給你更多的機會。你要是開小差走神掉鏈子，那就乖乖去坐冷板凳，反省好了再來。

　　風色戰隊整體實力強勁，高水準選手非常之多，要馴服這麼多的高手，隊長沒點兒魄力可不行。

　　淩雪楓不會對任何人偏心、也不會對任何人有偏見，他從來沒有當眾罵過某位選手，而是以更換陣容的方式讓選手們自己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然後自己去調整狀態。

　　這樣乾脆果斷卻不傷人自尊的處事方式，讓淩雪楓在風色戰隊豎立了極高的威信，他不會抹殺任何一個隊員的個性，所有隊員對他也是打心底裡的佩服和敬重。

　　淩雪楓一直覺得，罵人沒有多大用處，反而會讓某些隊員產生逆反心理。隊長只需要在大方向上帶著大家前進，很多東西還是要靠選手們自己去領悟。

　　他的這種帶隊觀念，也造成風色戰隊成了全聯盟最自由的一支隊伍，每個隊員的個人素質都很強。

　　平時訓練的時候，淩雪楓也會針對不同隊員的特色制定不同的訓練方案，訓練室裡大家各玩各的，看上去就像一盤散沙，可一旦到了賽場，在淩雪楓的指揮之下，風色戰隊的凝聚力卻極為強悍，如同猛獸出籠一般勢不可擋。

　　更可怕的是，隊員們都極少發生失誤，風色戰隊也是聯盟官方統計中賽場失誤率最低的戰隊。

　　秦陌的水準其實並不差，但是心理上問題很大，這少年從剛出道開始就銳氣逼人、眼高於頂——有自信是好事，但太過自負卻容易栽跟頭。才16歲就這麼盛氣淩人，將來可不好說。

　　淩雪楓之所以讓他頂著壓力明天去守擂，其實也是想磨一磨小少年的心志。

　　副隊長顏瑞文畢竟跟淩雪楓搭檔多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問道：「那團戰階段怎麼安排？」

　　「按最穩定的陣容來。」淩雪楓說，「對上時光不能大意，譚時天那邊肯定也會拿出最強的陣容。」

　　「明白。」顏瑞文說，「郭旋請假還沒回來，等他下午回來了我們再集訓嗎？」

　　「嗯，你來安排。」淩雪楓繼續回頭看向電腦，滑鼠一點登入了微博。

　　***

　　微博首頁上突然刷出一條轉發量極高的消息，是程唯轉過來的，來自滄瀾戰隊的官方微博公告，明顯是滄瀾的總經理寫的。

　　——滄瀾戰隊於今日起正式宣佈解散，感謝大家這兩年來對滄瀾的支持。戰隊解散無疑讓人痛心，幸運的是隊員們都找到了更好的歸宿，在這裡也祝福滄瀾戰隊的隊員們今後前程似錦。

　　很普通的一句官方話，程唯轉發的時候卻用了一排流淚的表情。

　　粉絲們看他轉這條微博，不由疑惑地在微博下面評論：

　　「滄瀾是什麼戰隊？怎麼沒聽過？」

　　「不是神跡聯盟的，好像是武林那邊的。」有知情人說道。

　　「武林那邊的隊伍關程副隊什麼事啊？程副隊你轉發這個幹嘛？」

　　「有戰隊解散，程唯大神這是太震驚了吧！」

　　「唯神快去準備比賽。加油，明天打風色幹掉淩雪楓，我們看好你！」

　　時光戰隊的副隊長程唯性格陽光開朗，又很愛笑，在聯盟的人氣非常高，隨手轉了條微博評論瞬間破萬，大部分粉絲都在疑惑他為什麼管閒事轉發武林聯盟那邊的消息，知道內情的人顯然並不多。

　　然而淩雪楓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滑鼠點進滄瀾戰隊官方微博一看，評論裡遺憾的、挽留的、冷嘲熱諷的、破口大駡的，怎麼說的都有——但是滄瀾戰隊的隊長李滄雨卻一直沒有出現。

　　顏瑞文扭頭瞄了眼隊長的電腦，看見這條消息，不由震驚地道：「滄瀾？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李滄雨帶領的那支隊伍吧？」

　　「嗯。」淩雪楓點了點頭。

　　「怎麼又解散了？」顏瑞文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你說，戰隊又散了，貓神會去哪呢？」

　　「回神跡。」淩雪楓很篤定。

　　「啊？他會回神跡嗎？」顏瑞文面帶驚訝，「說不定他會轉到武林那邊的其他戰隊呢？」

　　「不會。」淩雪楓看著電腦螢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語氣卻十分平靜，「他的身上擔子太重，束縛也太多。當初去武林只是為了他的幾個好哥們，他身為隊長，必須擔起這份責任。如今滄瀾散了，正好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一定會再次操控起他的精靈族召喚師。」

　　「……好像有道理。」顏副隊不禁感嘆道，「還是你最瞭解他。」

　　顏瑞文的這句倒是實話。

　　淩雪楓對李滄雨瞭解極深，除了兩人是極好的朋友之外，更多的原因是——他們是最強的對手！

　　其實，淩隊的單挑水準在神跡聯盟數一數二，幾年來一直佔據國內魔族選手排行榜第一名，甚至登上過世界高手排行榜，在全世界的魔族選手中也頗負盛名。

　　淩雪楓的打法冷靜到變態的程度，爆發力十分可怕，賽場遇到他的對手很容易被壓制到心理崩潰，加上這個男人容貌英俊，還帶著點禁欲系的味道，每次直播的時候粉絲們一邊舔屏一邊看比賽，人氣自然越來越高。

　　他在聯盟算資歷最老的第一批選手，哪怕其他戰隊的隊長，對他的態度也十分敬重。

　　但顏瑞文很清楚，淩雪楓的心裡，其實有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最強大的對手。

　　——那就是玩精靈族召喚師的李滄雨。

　　同是召喚師，他跟李滄雨誰更強的問題一直是神跡聯盟的未解之謎。

　　當年李滄雨還是FTD戰隊的隊長時，擂臺階段純按血量算的話幾乎沒有敗績，但神跡的擂臺雙方各有三位選手出場，選手出場的順序在比賽之前互不知曉。FTD和風色戰隊難得的幾次交手，兩位隊長就像心有靈犀一般，恰好在擂臺賽彼此錯過。

　　李滄雨第一位出場的時候淩雪楓就排在第三位出場，要麼反過來，淩雪楓打第一位李滄雨打第三位……總之，淩雪楓和李滄雨這兩位召喚界的高手，從來沒有真正的交過手。

　　——這也是淩雪楓最大的遺憾之一。

　　李滄雨肩上的壓力太大，打起團戰來每次都束手束腳發揮不出自己的水準。淩雪楓一直覺得他待在FTD戰隊太過可惜，但出於對一位隊長的尊重，這些話並不好當面說出來。

　　後來FTD戰隊解散，李滄雨拒絕了神跡聯盟很多豪門戰隊的高薪邀請，自己帶隊轉移去武林那邊打比賽——這個男人果斷堅決的魄力，的確讓人由衷地佩服。

　　轉眼三年過去，神跡聯盟新人輩出，貓神的名字已經被很多人漸漸地遺忘了。

　　但在淩雪楓的心裡，這個名字卻是最特別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忘掉。

　　***

　　看著隊長臉上複雜的神色，顏瑞文想了想，突然雙眼一亮，說道：「對了，貓神如果要回到神跡的話，我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邀請他加入風色？」

　　「不用。」淩雪楓立刻否定了顏副隊要拉人入夥的想法，「以他的傲氣，不可能加入風色戰隊，否則，他當年也不會無視我們的挽留直接帶隊離開了。」

　　顏副隊沉默片刻，想到當初李滄雨帶隊離開神跡時的果決，只好無奈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些男人雖然屢受挫折，可骨子裡的傲氣卻不會因為一兩次的失敗而減少分毫——李滄雨就是這樣的男人，雖然他帶的隊伍從來沒有拿過獎盃，但他也不會到別的戰隊去，聽從別人的指揮。

　　想到這裡，顏瑞文不由感慨道：「如果他真的回來，神跡這邊的選手勝率排行應該會有一次大洗牌吧？」

　　「那是當然。」淩雪楓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神跡職業聯盟的個人排行榜。

　　幾年過去，聯盟的選手換了一批，如今排在個人積分榜前列的選手，大部分是第三賽季以後出道的新人，這些新人目前大多是20歲左右的年紀，正是電競選手狀態最好的時候。而23歲的貓神，卻已經是電競選手快要退役的年齡。

　　但淩雪楓知道，再過不久，這個積分榜上，一定會出現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的名字。

　　——李滄雨。

　　他相信李滄雨的能力，就如他相信自己。

　　這樣毫不懷疑的信心，正是出於對一位旗鼓相當的對手，最大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