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二妮又回到了熟悉而陌生的家裡，黑洞洞的房子，似乎根本沒有粉刷過，土坯的外牆脫落的厲害，露出裡面的柱子，一副破敗之象。

　　王母一路上都抓著王二妮的手問著嫁過去之後的情形，幾個兄弟對她好不好，身子有沒有動靜了……，王二妮只胡亂應了幾句，便是不肯說話了，王母看出了女兒跟她生分了，以為還在生氣，歎了口氣也就不說話了。

　　王母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子，如今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嫁了人，只剩下一個兒子在家中。

　　王大川今年十一歲了，是王家的獨苗，在鄉下的這年紀也算是勞動力了，他長的濃眉大眼，很是精神，他見王二妮回來，傻站著盯了好半天才喊了聲姐姐。

　　王二妮應了一聲，抬頭一看，卻見王大川眼中竟然有淚珠在閃動，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竟然一酸，自然而然的流出眼淚來，這種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腦中忽然閃過一些曾經相處過的片段，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背著個小童下地幹活，休息的時候把粳米飯用水泡開喂著小童，那小童眼睛大大的，一雙濃眉毛，很是討喜可愛，乖巧的吃著飯。

　　「你是大川？」王二妮有些顫抖的問道。

　　「姐姐，是俺，你嫁過去那日，俺沒能趕回來。」王大川見王二妮認出自己，硬是把眼淚忍了回去，含笑的說道。　　　「你那時候是在鎮裡興隆號學徒吧？」王二妮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依稀腦子裡有記憶湧了出來。

　　王母推了推王二妮，「看你們姐弟兩個，還是這樣親，那日大川回來見不到你，還哭了很久。」

　　「是婚事定的太倉促了，不然俺能趕回來的。」王大川委屈的說道。

　　「都堵在門口幹什麼？進去吧，這趕了半天的路，老子餓死了。」王父大聲嚷嚷的說道。

　　幾個人陸續進了屋裡，王母去準備飯食，王大川拉著王二妮問著婚後的生活，問姐夫對她好不好，每日都做些什麼，顯然之前兩個姐弟的關係非常親厚。

　　不知道為什麼，王二妮雖然對這對雙親是冷漠的，畢竟穿越來的第一天就是被綁著逼婚，但是對這個弟弟卻是狠下心來，那種自然而然湧出來的疼愛，說不清的親昵感，都在困擾著她，王二妮想，也許這具身體也記得著一些情感……

　　王父走的時候，宋大郎給包了二斤的豬肉，還有一顆白菜和蘿蔔，只是王母顯然是節約慣了，這大過年的端上來的菜不過就是榨菜和米飯。

　　王二妮也是吃過苦的，沒有說話安靜的吃了飯，卻見王大川偷偷從桌下塞了給雞蛋給她做了個吃的動作。

　　吃過飯，王二妮被帶著去給老太太行禮，那王家老太太也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已經是老眼昏花認不得人，只顧著吃飯根本不理人，王二妮隨意喊了兩句算是打了招呼。

　　晚上王二妮睡在西屋裡，蓋著的被套似乎是很久沒有洗，油乎乎的黏在身上，細細聞還有一股味道，王二妮強忍著噁心，自然想到了做事總是細心體貼，又把家里弄的整潔一新的宋大郎，心理一陣難過，忙自我安慰道，只要忍了兩天就能回去，這才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一早，吃了早飯，王父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家裡只有三個人在，王母和王大川在收拾行李，其實行李也不過被褥和一些吃飯的用具，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王二妮自然是一起幫著打包，王母一邊嘮嘮叨叨的講著那個在落成賺了大錢的王家大伯，據說從小就是機靈的，別人都老實種地，只有他不願意跑了出去，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機遇發家了，去年送了份家信回來，要他們一家子都過去幫著他。

　　王二妮心如煎熬，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王母的嘮叨，根本沒有聽進去，只盼著日頭快偏西，睡一覺到了明天宋家兄弟就能來接自己。

　　王大川卻是有些不高興，「娘，大伯去了那麼多年，他一封信咱們就過去了？大姐和二姐還都在這裡呢。」

　　「好兒子，你是不知道啊，那信裡夾了一兩的銀子，說是讓咱們做路費，一兩啊……那是多大的數目，不是發達了能這樣的大方？你就啥也別想，老實的跟著過去，你大伯還問你是否婚配了，看那意思，定是有了好的人選了，你看你都十三歲了，一直沒有娶上媳婦，娘真是給你操碎了心了。」王母說道這裡眉飛色舞的，似乎那好日子的大手正向她招手。

　　「二妮啊，等俺們在哪裡穩定了，你就和女婿一起過來，那時候一家人就團聚了，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王母越說越高興，那臉上紅光滿面的。

　　「姐姐也能過去嗎？」王大川聽到以後能和王二妮在一起，忙高興的問道，長姐如母，王二妮雖然不是長姐，但是他從小幾乎就是王二妮帶大的，對她感情很是深厚。

　　「你姐姐……那是肯定要過去的。」王父打著酒嗝走了進來，一臉醉醺醺的，眯著眼睛掃了眼王二妮說道。

　　「他爹，你怎麼又去喝酒了。」王母急忙上前扶住有些站不住的王父擔心的問道。

　　「俺高興啊，憑的平時瞧不起俺，這下看俺要發達了，都過來奉承俺……哈哈，二妮子呢？」

　　「爹，我在這裡。」

　　「俺說女兒啊，你怎麼去了趟牛河村，這說話也不一樣了，不過也好，秀秀氣氣的，這樣大戶人家也喜歡。」王父摸了把鬍子說道。

　　王二妮聞著那沖天酒味，只覺得噁心的厲害，卻只能皺著眉頭忍著，心想，這身體裡已經不是被你們逼死的苦命的女兒了，自然說話是不一樣了，「什麼大戶人家？我討他們喜歡做什麼？」

　　王父嘿嘿一笑也不說話，「俺去睡了，晚上吃飯叫醒俺，大川，你和娘不要收拾了，去了俺哥哪裡還怕沒有東西使，這些破爛都丟了吧。」

　　話雖如此，王母是節省慣了的，哪裡會真的丟了，和王二妮和王大川弄了大半天才收拾好，晚上又做了飯，這次難得做了豬肉燉白菜，王大川吃的眉開眼笑，王父也是一副高興的摸樣，只有王二妮隨意的吃了幾口就回了屋裡。

　　因著昨夜已經有些適應了，王二妮睡的比較沉，夢裡她回到了宋家，幾個兄弟把她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問著她家的情況，那向來沉穩的宋大郎更是不顧其他兄弟在場，直接把她樓了過去親吻，溫熱柔軟的嘴唇貼著她的，帶著她熟悉的藥香，安心的讓她想落淚，宋四郎的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的不肯放開，宋三郎這個壞蛋，竟然把手伸進了她的衣襟內肆意的撫摸……宋二郎只敢在一旁憨憨的傻笑，似乎只要見到她就無限滿足，忽然宋大郎的懷抱越來越緊，紮的她都喘不過起來，王二妮忍不住喊道，「大郎哥哥，勒死我了。」

　　「亂喊什麼？俺勸你還是趕緊忘了那宋家兄弟。」

　　耳旁忽然傳來王父的聲音，嚇的王二妮睜開了眼睛，只見自己被繩子緊緊勒住了，王父正在打麻繩子最後的死結。

　「爹爹，你這是幹什麼？」王二妮大驚失色的問道。

　　「二妮啊，爹爹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王二妮愣愣的反問道。

　　「是啊，女兒，你可是攤上天大的好事了，以後這吃穿不愁，還有丫鬟婆子伺候著你。」

　　「你到底要幹什麼？」

　　「這你就別問了，到了時間自然明白，現在還是老實的給俺呆著。」

　　「你是不是又打算把我給賣了？這次是賣給誰？找到了有錢的主是不是？」王二妮心中恐慌，胡亂的喊道。

　　「你這死丫頭，都說別想了……記住，爹爹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你好。」王父斬釘截鐵的說完，就轉過身子準備要出去的樣子。

　　王二妮忽然想起那一夜也是這樣場景，然後她就被賣給宋家兄弟，一種說不出的憤恨湧上了頭，「把我嫁給別人做共妻是為我好？現在我好容易過的有些舒心了，又把我叫回來，綁住我這是要幹什麼？準備再把我給賣了換銀子使是吧？你是冷血的滾蛋！我真的是你女兒嗎？是嗎？」王二妮驚怒交加，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圍繞在心頭，忍不住哭喊著罵道。

　　「你個死丫頭，這麼對你爹說話？」

　　「那你也要有個爹的樣子！」

　　王父似乎被激怒，上前一步就要扇耳光，卻被人從身後緊緊的拉住，「他爹，好好的又打女兒做什麼？」

　　王父余怒未消，瞪著眼說道，「你養的好女兒，敢這麼對著爹說話。」

　　「他爹，女兒命苦啊，能不能不要把她……就讓她回去跟宋家兄弟好好的過日子吧，俺看他們對二妮都是真心的。」王母抓住王父的手苦苦的說道。

　　「婦人之見，你懂個屁，咱家這以後的前程全靠著她了，你以為俺願意？再說女兒過去了，只有好日子過，總比在宋家粗茶淡飯的好。」

　　「可是……」王母不忍心的看了眼王二妮欲言又止。

　　「你不準備給大川娶媳婦了？不然哪裡來的銀子？」

　　王母聽到說起心愛的兒子，只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王二妮見王母放棄了勸說，心中那一點的希望也漸漸的消逝，只剩下滿腹的悲哀和後悔，當日她怎麼就沒有反對？怎麼就同意過來了呢？是害怕吧，怕自己表現的太過無情，讓其他人看出她是假冒的王二妮，所以心虛的接受了宋家兄弟的安排。

　　一滴眼淚流了出來，順著臉頰慢慢滾落……帶著女人壓抑的哭聲。

　　靜悄悄的屋內，傳來的細碎的腳步聲，「姐？」

　　「唔唔！」

　　王大川把堵在王二妮口中的棉布取了出來，「姐，你還好吧？」

　　「大川，爹爹要把我給賣了，快放我走。」王二妮急切的說道。

　　「賣了？」

　　「嗯，快點給我鬆綁。」

　　「爹爹怎麼會又要把姐給賣了？姐，你等著，這繩子打了死結，俺去拿個剪子。」王大川解了半天的繩子，滿頭大汗也沒有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