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兩處秘寶
二人面面相覷,瞪著那張筏子直發愣。
許驕陽指指那三行字:「什麼意思?」
十一眉頭微皺,點在中間那行:「景中之鏡,匿傾國之輜……此處名為鏡園,下面藏得又是輜重武器,莫非指得就是這處?」
雙眼一亮,白玉般的指頭指著第一行:「鏡中之景,莫非藏著其他的東西?」
一國之富是何物?就算不是金銀財寶,至少要也是相應的東西!
十一看著那白皙指頭,不由有些神思飄渺,聽見她問,忙道:「許是,還有最後一句,傳國玉璽,隱利刃之秘……莫非是指兵器?」
「可,這出宅子下面不就有兵器?」
二人再度皺眉沉思。
三丫兒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問道:「晌午了,你們不餓?」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許驕陽起身,對三丫兒吩咐道:「你下午再在此處好好找尋一番,看看可還有別的要緊東西?若沒了,便將下頭、園子裡收拾回原狀,回頭我有用處。」
許驕陽將筏子放回盒底,又將玉璽包好,交給十一:「這東西日後肯定用得著,你收好,咱們只能帶著它上路。」
十一點點頭,那三行字的最後一行,只怕還有深意。如不是這塊玉璽是通體用一塊玉完整雕出的,他還當這東西裡說不定藏著什麼呢。
兩人騎馬回轉,留三丫在此收拾殘局,回去後,眾人都當他們不過和平日一般,又騎馬去河邊四處查看,無人起疑。帶到天色漸暗,三丫兒才回到府上。
「再沒什麼東西了,我都收拾好了,藏匣子的牆那裡也按你說得收拾起來了。」三丫兒仰頭灌下半缸子水——這是專給她預備下得,她總說用小碗喝著不解渴。
「行了,你暫且不必再去那裡,平時愛去哪兒轉悠就去哪裡轉悠吧。」許驕陽點點頭,三丫兒之前白天一直不再府中,如今若找著地方就不讓她出去,生恐反令人起疑。
十一此時也在許驕陽房中,聽她吩咐完三丫兒,方再提起那三句話來。
「景中之鏡,指得既然是這裡的『鏡園』,那鏡中之景,恐怕就是指哪處名為『景園』的地方?」
許驕陽挑起眉頭:「恐怕正是如此,鏡園、景園——難怪那話會傳成『靜園』?這三字音同字不同,只怕當初聽說過這話的人,只是隱約聽了那麼一耳朵,才會誤以為是什麼『靜園』呢。」
「景園……哪裡還有個景園呢?」十一眉頭皺起,「明日叫劉栓傳信,看看哪裡有這麼個園子?」
許驕陽搖頭苦笑道:「你莫忘了,如今你那些兄弟們可是只要見著前朝老宅就要進去查查,是『靜』還是『景』,所差不大。」
「是,然若那處宅子,和如今這個鏡園一般……」
許驕陽想起鏡園中的情形,不由失笑,倒也是,若真有這麼個「景園」,只怕就算見了,尋常人也未必會拿它當一回事。更何況,這個牌匾並未掛在府外?而是掛在了——
「景園!」許驕陽忽得站了起來,臉上顏色大變。
「怎麼?」
「我記起在哪兒見過『景園』了!」許驕陽直看著十一,若不是想起鏡園中所見所感,只怕她就算再回去、經過那處也未必想得起來那裡就是「景園」!
「你見過?!」十一一驚,也不由站了起來。
許驕陽深吸一口氣,看向三丫兒:「你還記得咱們住過一晚的鬼宅?他家的牌匾是不是掉在花園子門口?我記得上頭有個景字,剩下半邊被雜草掩著,並未看見!」
三丫兒歪歪頭:「我沒看見牌匾,就看見他家花園子門口都是亂石,還有木頭板子。」
「那板子就是牌匾!」許驕陽再忍不住,抬手去戳她的額頭,這丫頭真真氣死活人,掉到地上的牌匾就是木頭牌子了?!
「那許是吧。」三丫兒也不爭辯,點點腦袋,就當她說得是了。
「那裡就是……景園?!」十一驚詫萬分,誰能想到?那地方竟然近在京外?!眾皇子、連同父皇,只怕都把眼睛放到外省、尤其是京城以南了,就是在京中的宅院找尋,也都盯著京城內的那些百年老宅,誰會想到京郊的破爛院子竟就是他們要尋的地方!
許驕陽背著手一圈圈轉著:「許就是那裡,我記得那個院子也是個四進的宅子,只是要比尋常的四進院子小得多,後花園倒和整個院子加在一起一般大小。和今日見過的『鏡園』十分相似。恐怕眾人都是燈下黑了,沒人想起去那個從前朝是起就鬧鬼的鬼宅……」
說著,看向十一:「這會兒就派人回去看看?還是等咱們回去再說?」
如今派人回去查,雖馬上就能得知結果,可未免會鬧出動靜。十一身邊的人、自己身邊的人可都是有數的,如今忽一派人走,只怕會讓人起疑心。
可如果不叫人去——許驕陽雖知,前世時並未有人在鬼宅中找出什麼來。可只怕萬一!如今,連許清荷都被太后賜婚嫁給三皇子了,再有些別的事情走樣兒,也沒什麼稀奇。
十一眼中閃爍幾下,忽道:「如今已是九月,來月便要預備給京中父皇、母后、太后請安的年禮,屆時可讓三丫兒跟著回去。」
許驕陽一拍巴掌,大笑起來:「正是、正是!」
「可要讓人盯著景園那裡?」十一心中有些猶豫,「只怕讓人盯著,難保會出紕漏。」可不盯著,他又生怕讓別人以外找見那裡。
許驕陽笑夠了,深吸一口氣,定下心來,看向十一,緩緩搖頭。
十一明白她得意思,唇角微彎:「便當不知道的。」
不能自己失了陣腳、亂了心智。就算那處真有富可敵國的財寶,如今也不是行動的好時候。若讓人窺得那裡的機要,只怕自家一分好處落不到不說,反會被人惦記上。
「至於這塊玉璽——」二人看著桌上玉璽,一時無法參透,那最後一句話中「傳國玉璽」,並不似前兩句一般,指代什麼地方,反而叫人琢磨不透。
「先放著吧,如今連第一句中都沒鬧清楚到底有沒有東西在,何況後面的?」許驕陽倒也灑脫,「這三者得其一,便是天大的福氣了。更何況如今我們已找見了第二個、猜著了第一個呢?」
十一也不由失笑,將玉璽再撞進盒中:「去我那裡,用晚膳吧。」
許驕陽一笑,跟在他身旁,二人一併走向書房。
進了書房的院門口,正欲向裡走去,忽聽通向主宅的小徑上,有人隱隱在哭。二人都是一愣,只當是哪個下人受了委屈,正自哭泣。再向裡面走了兩步,就聽那便那人竟邊哭邊唱起來了。
「景物不堪看,凝眸處愁有千般……」
許驕陽挑挑眉毛,轉而向外走去。十一一皺眉頭,隨即跟上。
一個十六七的丫鬟,穿著銀紅的衣裳,側站在一棵玉蘭下,邊哭邊唱著,一手扶著那棵玉蘭,一邊哀哀戚戚。
許驕陽站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可是受了委屈?」
聞聲,那丫鬟驚慌回身,見是許驕陽,緩緩福身,柔聲道:「見過徐公子,奴婢並未受什麼委屈——只是時值秋日,想起夏日玉蘭開的何等嬌豔,如今枯枝泛黃,心中哀愁不已,方失了態……」
「原來是悲秋啊!」許驕陽點點頭,那丫鬟還當她要勸慰自己幾句,卻見她忽地轉過身去,向回走,不遠處,正是等著她的十一皇子。許驕陽還擺擺手道,「接著唱吧,曲兒不錯。」說完,便和十一皇子走回院中,只留下那個傻眼的丫鬟。
一路搖頭,一路進了書房正屋,裡面呂雲兒正在擺飯,許驕陽進去後也不坐下,摸著下巴,對她左看右看,看得她一頭霧水,不解地看向後面跟進來的十一皇子,和直直盯著飯桌的三丫兒。
「這是怎麼了?」
聽呂雲兒問,許驕陽歎氣道:「當初就不該讓你扮作小廝,當變成個丫鬟才是。」說著,對十一道,「這模樣、這身段,就算減幾分品貌放在身邊,也不是那些丫鬟能比得了的。有她在,誰還好意思用那些手段?」
呂雲兒「噗嗤」一聲失笑出來,將裝好飯的碗送進她手中:「您就好生用飯吧,昨兒周郎用您給他的方子做出了丸藥,已經封蠟,待會兒可要瞧瞧?」
許驕陽點頭道:「一會兒送來吧。」那方子是她同十一一併挑出來的,於中風一症頗有奇效。前世時亦是女醫仙看家的方子之一。
如今幾個月,二人看這周嘉與呂雲兒確實死心跟著兩人,並無半分異心,才選了兩張方子給他。
得了那方子,周嘉如喜如狂,參透了幾日,按著方子上的說法,耗了足足大半個月的功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做出了一味藥。
十一坐到許驕陽對面:「叫他們把那些丫鬟管緊些,前兒剛說不用她們來前頭,如今竟敢跑來這邊牆根哭。」
許驕陽笑笑,道:「是該管管,咱們又沒苛待她們,一個個沒半點安分,若讓人知道了,還當咱們沒事打著她們取樂兒呢。」
十一一挑眉毛:「再來一回,爺就真讓人天天打著她們取樂!」真當自己這裡是什麼人都能混鬧的地方?既然想男人,找個老實人家嫁出去不就結了?!
那些丫鬟哪有那麼好打發的?一來人家年歲還不到,二來兩人在此也待不久,犯不著為這些事情就巴巴的發落去——等自己一行人走了,留這些偏好「爬床悲秋」的嬌弱丫鬟,給那位縣太爺慢慢享用不是更好?
許驕陽眯著眼睛,臉上笑得歡暢,如今在這鵠城裡頭,每天除了跑縣衙、就是跑河邊兒,再沒被的事情做,不自己找些樂子更待何時?
待用過膳,許驕陽叫人把府裡管事的叫過來,背著手,在屋子裡慢騰騰晃蕩:「十一爺此回南下,為萬歲爺看管此處水務,生恐有所閃失,每日府裡府外奔波不止,不敢有半點鬆懈。」
管事一頭霧水,不知她要說些什麼,只好僵著張臉孔賠笑:「是是,殿下的用心,小的們都看在眼裡呢。」
許驕陽轉個身兒,又往回接著走:「你說這人吧,累了一整天了,回到府中,不都想著好生歇息一番?」
「是是,您說得是。」
「好不容易回到家了,可窗根地下卻有人哭哭啼啼的連哭帶唱——這,不知管事,可受得了?」
那管事一愣,隨即臉便黑了下來,聲音發顫,忙乾笑道:「這、這是怎麼說的?小的馬上去查!看是哪個不要命的,竟敢如此驚擾殿下!」
許驕陽笑著擺擺手:「倒也不必,那丫頭許是受了什麼委屈——可這哭啊,也得分地方不是?」
「是是是……」一聽是丫鬟,管事便猜,定是後頭那些不知安分的丫鬟們又動了什麼心思,忙道,「這都是些不安分的東西,小的下去定會好生管教,必不會讓她們再跑到前面,擾了殿下的歇息。」
見他識趣,許驕陽便不再說,揮手命他下去。
管事退下後,忙親跑到後頭正屋處置此事不提。
門口幾個侍衛見狀,都低頭暗笑,剛剛外頭那丫鬟哭的聲兒、十一爺回來時黑著的那張臉,他們可都看見了。
侍衛長陳齊在院門口看了一會兒,轉身回到自己屋中,取出筆墨,在本已書好的密信上又略添一二。反復看過,放密密拿蠟封好,預備明日一早遞進京中——他們這些侍衛,都是皇上親自挑選出來,跟在各位皇子身邊的。
只因十一皇子身邊除了個劉栓外再無他人,方多給了一些,哪似其他皇子身邊?不過只有一二人。他們奉得是聖上的命令,平素要將皇子的大事小情細細密報上去。
此事只怕眾位皇子也有所覺,其餘皇子身邊,只把這些侍衛供起來,平素不敢大用,倒是自己這邊,十一殿下除自己等人外無人可用,且也似全無所覺,平素可寫之處方略多一些……
沿河兩岸一派繁忙,因今年江南整頓水務之事,聖上極為看中,還特地派出幾位皇子出京辦理此事,因此各處並不敢如往年一般的暗中克扣夾私。
十一同許驕陽一忙便忙顧不上日子,等收到三丫兒從京城發回的消息時,才赫然察覺——已到年底了。
展開書信,看著上面寫得「已至京城,一路平順」幾字,兩人都忍不住的鬆了口氣。三丫兒進京前,幾人曾經交代過,因此事太過重大,生恐出半點查漏,因此命三丫兒,若找著東西了,回信時便在信中寫上這八字。若未曾找到,便書「已到京中,路上平安。」
十一看向許驕陽,兩眼亮亮,滿是光彩,止不住的嘴角微微向上彎著:「竟然……真是那裡……」
許驕陽也是一臉笑意:「既然如此,就讓她先不必回來,暗中看著那裡。」三丫兒那兒還有一張人皮面具,許驕陽特地讓她平素在查探鬼宅之時戴著另一張張,就算萬一洩露消息,也不能讓人知曉是十一與那處秘寶有干係。
十一直起身來,長長吐出一口氣,雖不知那裡到底有多少東西,然三丫兒就是再不通曉人情世故,至少也識得什麼是金銀財寶?多少才算多!
因此,這個秘寶,十有八九,確是真的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