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夫綱
三月中旬,會試放榜,顧誠之高中會元,此乃會試榜首。
顧誠之對此倒不是很意外,賞了過來報信的小廝便打發人下去。
「恭喜!」楚君逸笑著道喜。
顧誠之見他眉眼帶笑,原本不錯的心情又翻了一番,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低聲說道:「順便也恭喜你。」
楚君逸一愣,頗為疑惑。
「會元娘子。」顧誠之笑得開心。
「滾!」楚君逸怒目而視。
兩人嬉鬧一番,書院的同窗也都過來道賀。
送走一批又來一批,等到清靜下來已是下午時分。
這邊剛和莊二爺、柳四爺等一眾關係較好的友人約好晚上出去喝酒,那邊又有人送來了帖子。
顧誠之翻了翻,最後只挑了一張說會去赴約,其他的帖子便都推掉了。
「誰的帖子?」楚君逸有些好奇。
顧誠之笑而不語,只是將手中帖子遞了過去。
「晉律?」楚君逸掃了一眼那張極其華麗騷包的帖子,抬眼問道:「就你們那幾個師兄弟?」
顧誠之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放鬆了身體,很隨意的說道:「就是他們,估計是想要聚一聚。」
「那你去吧。」楚君逸可有可無的說道。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顧誠之笑著問他。
楚君逸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搖頭,「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和晉律那幫人不是一個路子的,雖然也是勳貴人家出身,但他們之間沒什麼共同語言。和莊二爺、柳四爺他們好歹還能聊聊學術,跟晉律他們能說什麼?
武功?還真是夠了!
顧誠之想了一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他沒有說破,只是說道:「那我明天就去赴約了,若是晚歸,我會派人回來說一聲。」
「行,你看著辦吧。」楚君逸說完又想了想,隨後說道:「明天去就去吧,若是再有人邀約就先推了。」
顧誠之勾唇輕笑。
「四月殿試,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先把殿試考完再說。」楚君逸沒好氣道。
「我知道,明天出去一趟,之後就老實呆著,直到殿試。」顧誠之笑得溫柔繾綣,聲音舒緩低沉,「我就是覺得,你現在真是……」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也是怕楚君逸會惱,其實他是真的覺得楚君逸越來越賢惠了。
楚君逸咬了咬牙,別以為他不知道顧誠之想的是什麼!
顧誠之輕咳一聲,正色道:「換衣服,喝酒去。」
楚君逸白了他一眼,起身去一旁更衣。
這頓酒喝得賓主盡興,又因關係較好,說話都沒什麼顧忌。
酒過三巡,桌上的人都喝得半醉。
都說酒壯慫人膽,桌上這些人也都算不得慫人,但因這是友人的私事,平時也都不會多話。
現在醉酒之後,也就沒了那麼多的講究,紛紛要求楚君逸來兩句。
楚君逸只喝了幾杯,臉上已經佈滿了紅霞,又聽朋友們調侃戲謔,只恨剛才怎麼沒多喝兩杯,醉倒也就不會這麼尷尬了。
「老楚,你和老顧的事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平時不過是沒說而已,現在老顧考中會元,你這怎麼也該出來表表態才對。」莊二爺的酒量好,即使喝到現在,神智也是異常清醒,堵住了楚君逸的話頭便開始起鬨,「兄弟們,我說得有道理沒?!」
「有!」
「莊兄說得有理。」
「楚兄,趕緊說兩句。」
「就是,顧兄還等著聽呢!」
若說遊學時,顧誠之和楚君逸的關係還有些撲朔迷離,讓人弄不清楚。
等到遊學歸來,他們兩人回到書院,再說看不懂的那就真是眼瞎了。
主要也是他們倆沒打算藏著掖著,這種事也藏不住。
不和離,不納妾,日後一直在一起,只要腦子沒病的都能看出他們的意思。
雖說在書院裡兩人還是會克制一些,但他們相處時的氣氛,眼波流轉之間的情意,還是會讓旁人有種「我好多餘」的錯覺。
難得能找到個機會打趣他們,在座眾人自然是不會放過。
「我也想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顧誠之眉眼含笑,含情脈脈的看著楚君逸。
楚君逸的臉越發紅潤,見這群人都不打算放過他,端正了一下神色,一本正經道:「恭喜你考中會元。」
顧誠之的反應就是突然笑了,笑得楚君逸一頭霧水,也笑得旁人莫名其妙。
莊二爺砸吧砸吧嘴,灌進去一杯酒之後抱怨道:「老顧,你別笑了,說正經的呢!還有老楚,你說得太敷衍,這樣不行,再來再來!」
楚君逸薄唇緊抿,似嗔似笑的瞪了他一眼。
莊二爺被瞪得一愣,腦子還沒咂巴出味兒來,身體已經先一步動作,胳膊搭到了楚君逸的肩上,口中還道:「這種時候你應該說點……」
顧誠之有點不太高興,伸手將楚君逸拽了過來,緊緊地摟著。
莊二爺的話還沒說完,這人就沒了,中心也有點偏移,差點就栽了下去。
一旁的柳四爺看得十分糟心,拉了他一把,幫著他穩住了身子。
「咦?怎麼了?」莊二爺剛才那一個踉蹌讓他有些暈。
「老顧吃醋了。」柳四爺小聲提醒。
莊二爺愣了幾秒才品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扭頭看向顧誠之。
莊二爺:「……」
其餘人:「……」
吃醋的顧誠之可不管旁人怎麼想,攬著楚君逸的腰身,身體緊貼,低頭湊到他的脖頸處蹭了蹭。
楚君逸:「……」
屋中一時之間鴉雀無聲,他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倆人如此親近。
「你是不是醉了?」楚君逸輕咳一聲,打破了屋中的安靜。
顧誠之沒有說話,只是接著蹭他。
楚君逸的寒毛都被他蹭起來了。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說點情話嗎?」莊二爺也是有點醉了,含含糊糊的說道。
這聲音不大,但屋中實在是安靜,也就顯得尤為明顯。
其他人目光詭異的看了看莊二爺,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了黏在一起的兩個人。
楚君逸的耳朵燒得通紅,咬著牙用胳膊捅了捅顧誠之。
「喝酒!」柳四爺突然一拍桌子,端起酒杯大聲說道。
「喝!」眾人連忙舉杯附和。
反倒是顧誠之這邊被人選擇性的遺忘了。
「顧誠之!」楚君逸小聲喚他。
顧誠之的動作停下,微微抬起頭,嘴角含笑,眼中一片清明。
楚君逸的腦中瞬間空白,隨後便是一陣怒火湧現,這貨是故意的!
「噓。」顧誠之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別說話。」
楚君逸咬牙切齒,恨不得啃他兩口。
但顧誠之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手臂收緊,薄唇在他的脖子上印下一吻。
楚君逸的身體微顫,只覺頭髮都快要炸了起來。
而始作俑者卻埋頭低低的笑著。
酒宴結束,還能站著走路的也只剩下兩個人。
楚君逸:「……」
顧誠之也沒有不管他們,直接要了幾間房,將人都扔到床上,隨後便帶著楚君逸悠悠然的回了書院。
可惜,楚君逸對於剛才的事情十分記仇,回了宿舍便抱著被子爬上了空閒許久的那張床。
「我就是想讓你少喝點。」顧誠之覺得很苦逼,他真的是好意。
「睡覺!」楚君逸蒙著腦袋不理他。
顧誠之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結果卻被楚君逸一腳給踹了下來。
顧誠之:「……」
「讓你回去睡覺!沒聽到嗎?!」楚君逸雙眉倒立,怒目而視。
看來是真生氣了,顧誠之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灰溜溜的回到自己那邊。
其實楚君逸到不是在生氣,只是那種又是惱又是羞的情緒讓他十分不自在。
可顧誠之不在身邊,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著,偏他又拉不下臉來叫顧誠之回來,只得矇住腦袋想著快點睡覺,明早就可以藉口酒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和好了。
顧誠之卻是一直沒睡,孤枕難眠的感覺他算是體驗到了,反正也沒有睡意,就想著等到楚君逸睡著之後……呵呵。
可楚君逸在那邊翻來覆去的,顧誠之心裡也有些擔心,想要過去又怕他真的惱了。
等了許久,顧誠之輕輕的起身,來到楚君逸的床邊,聽到他的呼吸平穩,知道這是睡著了,這才伸出手,連人帶被的輕輕抱起。
楚君逸的床已經空閒許久,之前也不成收拾,突然睡在這裡肯定會不舒服。
躺回到床上,顧誠之將楚君逸抱在懷裡,然後又用被子將兩人緊緊裹著。
楚君逸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熟悉的溫度,熟悉的人,即使是在睡夢之中也能讓他放鬆下來。
親了親楚君逸的額頭,顧誠之看著他唇角帶出的弧度,低聲嘀咕:「就這樣還想分房睡,也不怕自己變熊貓……」
愛人在懷,顧誠之的心也落了下來,睡意席捲,進入夢鄉。
次日清晨,楚君逸醒來時還在顧誠之的懷裡,睜眼之後有那麼幾分鐘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裡,等到看清了顧誠之的臉,癟了癟嘴又將眼睛閉上。
「不起?」顧誠之含笑道。
楚君逸的回答就是又往顧誠之的懷裡拱了拱。
顧誠之笑著抱緊他,輕聲問道:「不氣了?」
「沒生氣。」楚君逸悶聲說道。
「什麼?」顧誠之的笑容加深。
「我說我沒生氣!」楚君逸的聲音大了一點。
「沒生氣就好。」顧誠之翻身將人壓到身下,抬起他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楚君逸推了他一下,見沒推動便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在親吻的空隙,斷斷續續的說道:「你該走了。」
「去哪?」顧誠之埋頭用功,隨口問了句。
「晉律……那邊,你昨天收到了帖子。」楚君逸喘了口氣。
顧誠之的眉頭微蹙,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在我的床上不要喊其他男人的名字!」
楚君逸:「……」好想抽他!
「現在還早。」顧誠之含糊說道:「你也幫幫我。」
楚君逸瞪他。
顧誠之毫不在意,笑著抓住了楚君逸的手,然後伸到了被子下,一邊吻他一邊說:「我也幫你。」
楚君逸的臉開始變紅,氣息也變得紊亂,用剩下的一隻手撐起身子,張口就咬上了顧誠之的肩膀。
顧誠之的肌肉繃勁了一瞬,隨後便放鬆下來任他咬。
「你這樣只會讓我更興奮。」顧誠之說了實話,聲音中還帶著隱忍。
楚君逸鬆了口,倒回到床上,閉目咬唇,就是不理他。
等到兩人起身時,楚君逸還有些憤憤不平,看看神采奕奕的顧誠之,在看看手軟腳軟的自己……
這還沒做到最後呢!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顧誠之滿面含春的走了過來,低頭吻了吻他的唇,低聲說道:「中午應該是回不來了,晚上我爭取早點,你要記得吃飯,不然……你懂的。」
「滾吧!」楚君逸沒好氣道。
顧誠之笑了笑也不生氣,又抱著楚君逸親了幾口才被他推出了門。
到了約定的地點,另外四個人都已經來齊了,見到顧誠之推門進來,四人齊齊的看了過去。
屋裡四人:「……」
「將人吃了?」晉律最先回過神來,滿臉的好奇。
顧誠之瞥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原來還沒吃呀。」晉律惋惜道:「到底是你不行還是楚六爺不行,難不成你打算等到殿試之後,大登科連著小登科?」
顧誠之的眼皮跳了跳,微眯雙眸,目光冷冷的看著晉律。
「今天是為老三慶祝,你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張四爺推了晉律一把,是男人就受不得「不行」這兩字。
晉律砸吧砸吧嘴,閉口不言。
顧誠之的神情恢復如常,坐到主位舉杯說道:「來晚了,自罰三杯。」
三杯過後,氣氛也熱鬧起來。
分了兩罈酒,張四爺說道:「怡紅院新來了兩個姐兒,琴藝超絕,晚上去聽聽。」
「南風院也有幾個清倌,舞技不錯,晚上去看看。」晉律笑著和張四爺打擂台。
項大爺只喝酒不說話。
馬三爺看看顧誠之,看看張四爺和晉律,再看看項大爺,覺得自己還是學老大吧,於是也開始喝酒不說話。
「不去。」顧誠之給自己倒了杯酒,回答得隨意。
「為什麼?」張四爺疑惑道:「楚六爺不讓?只是去聽琴,又沒讓你去睡她們。」
「就是,難道楚六爺還會管著你不成?」晉律抱怨道。
「我願意讓他管著。」顧誠之想到了楚君逸,不自覺的笑了。
想要聽琴,可以讓楚君逸彈給他聽;想看舞技……顧誠之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楚君逸願不願意跳給他看?
書院裡的楚君逸:「阿嚏!」突然覺得好冷,受寒了?
看到顧誠之那一臉春心蕩漾的樣子,誰還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晉律糾結一番還是說道:「老三,你這樣不行呀,夫綱不振有損顏面!」
「就是,你喜歡歸喜歡,沒必要非讓他管著!」張四爺難得附和。
晉律和張四爺是真風流,也是真難管,而且早就放棄治療了。
簡親王和簡親王妃很早以前就不在管著晉律,也是因為管不了,若是能力差點還能壓一壓,偏他的能力比誰都大。自從晉律有了兒子,簡親王夫妻就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到了孫子身上,只求不要在養出第二個晉律來。
至於世子妃……晉律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娶她就是為了兒子,世子妃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從沒往晉律身上投注過感情。現在她有子傍身,公婆喜歡,就算晉律沒拿她當回事,看在兒子的面子上該給的體面也還是會給的,對她來說這樣就夠了。
張四爺這邊的情況倒是好一點,畢竟他風流的對象都是女人,男人風流在世人眼裡不是錯,也就張四奶奶的日子難過點。
這些年過去,張四奶奶也看開了,外面的事情她一概不問,張四爺只在外面風流,既沒帶人回家,也沒說領個私生子回來,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而其他的事情……管不了也就不再管,反正張四爺的性子家裡人都知道,不會為此而責怪她。
這倆人在家裡幾乎都是說一不二,被人管著……真是怎麼想怎麼彆扭。
「我沒把他當女人,也沒打算讓他三從四德。」顧誠之的神情平靜。
夫綱這東西在床上振奮一下就行,至於平時……楚君逸會管著他,其實他也挺高興的。
「老三,你真沒救了。」晉律靠到椅背上,滿臉的同情。
其他三人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只有顧誠之毫不在意,悠悠然的喝著酒。
晉律還想說什麼,眼角餘光卻突然瞟到窗外,身體一頓,隨後連忙扭頭看去,盯了片刻便起身走出房間,等到再回來時,就顯得有些魂不守舍。
「出事了?」
「沒事。」晉律擺了擺手,但也能看出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酒桌上了。
見晉律這樣說,其他人也就不再多問,繼續喝著酒,晉律不想說的事情怎麼問也不會有結果的。
等到敲門聲響起,晉律立馬起身出去,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酒杯。
晉律出去一會兒便回來了,臉上還帶著略微詭異的笑容。
「可是出事了?」顧誠之皺眉問道。
「不是。」晉律看到顧誠之就笑了,伸手攬住他的肩,笑著問道:「老三,你是不是在準備分家?」
「為什麼這樣問?」顧誠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但其他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兄弟一場,我就幫你個忙好了。」晉律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要幹嘛?!」顧誠之狐疑的看著他,晉律屬於無利不起早的那種人,不過是分家而已,怎麼會想要過來參一腳?
「不干嘛。」晉律大笑起來,就是不回答。
之後顧誠之又問了幾遍,但都沒有套出話來,最後只得無奈作罷。
回了書院,顧誠之便沒再出去,安心準備殿試。
楚君逸看在眼裡,想著自己也該動手了,等到殿試結束,授予官職,分家對他們也就沒什麼影響。
四月初,皇城保和殿,殿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