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於俊卿話音剛落，兩個人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博睿微微皺起一雙凌厲的劍眉，他本來就是長相偏向英武的那種男人，這樣嚴肅的表情配上這樣的氣氛，竟然讓於俊卿這個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大風大浪的人，都突然覺得心裡開始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博睿嘴唇輕輕一碰，於俊卿全部神經都繃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都奔三的人了，沒想到他還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來……

　「不成。」博睿想了一下，果斷的拒絕了。

　於俊卿心裡一窒，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被博睿拒絕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笑他居然還抱有那麼大的期待，真的被拒絕了，居然會覺得心裡堵得慌。

　「我這小區風水不錯，但是是老房子了，都是些老人家比較多，他們每天閒得慌，愛四處轉悠。」博睿說道這裡頓了一下，看了看臉上還明顯帶著失望的人，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的頭。

　手感挺好，這頭髮比自己那頭硬毛摸起來舒服多了，博睿不合時宜的想著，繼續說下去。

　「你一個大明星，在這裡很容易被人發現。」於俊卿聽到這裡，心裡那種悶得慌的感覺一下消失了，他看了一臉博睿的臉，心裡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這真是個好人，他想。

　博睿可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麼，他一屁股坐在了於俊卿的旁邊，指了指自己的房間，繼續說。

　「看見我房沒有？就一床，昨天你醉了，我就沒問，直接把你扔上去了。我這人睡覺就不大踏實，愛光著，你總不能也和我光著睡一床吧？」博睿說完自己也樂了，說實話，他當初從兩老手裡接過這房的時候，也沒想到說要給留一客房，他心裡瓷實得很，他那群愛打秋風的親戚，他是不會再讓他們上門來的了，至於朋友什麼的，說實話，他這人生意來往歸來往，不大愛出去蹦跶。

　博睿自己知道自己，他沒啥太大的追求，日子過得舒心就對了，從來不去追求什麼瘋啊玩的，所以也沒交幾個酒肉朋友，他不愛那一套。

　於俊卿聽著聽著就明白了，也是，是他太唐突了點。

　博睿家裡他找衣服的時候就轉了一圈，挺大挺好的房子，雖然有點空落落的，可還真的沒什麼地方能住人的，能睡的也就那麼一張床了。

　於俊卿心裡鬆了一口氣，說實話，如果是別人，他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因為這些話聽起來冠冕堂皇的，可是，這不就是個拒絕的意思嗎？

　可是博睿不一樣，於俊卿看著博睿的眼睛，他從小就愛演戲，最喜歡琢磨人的表情的眼神，也最能從眼神裡看出一個人的真實想法。

　就像是徐宗，他第一眼看到徐宗的時候，就發現了，徐宗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案板上面的一頭豬，待價而沽，根本沒有人的感情。

　博睿不一樣，他的眼神裡充滿了一種，於俊卿已經很少能在別人的身上看到的，對自己和生活的一種態度，那大概叫做，真摯？

　於俊卿想著，突然笑了。

　「謝謝你，睿哥。」

　博睿愣了，這人笑起來，還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

　實話說，當初博睿會喜歡於俊卿演的戲，就是因為他覺得，這個人演戲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特別有戲，特別真實。

　博睿雖然是個大老爺們，但是他特別愛看古裝戲，尤其是那種歷史片子，看起來特別帶勁，也就是因為這個，他就知道了於俊卿這個人。

　不為別的，這人演得好啊！博睿一看《天子》的時候，一打眼就發現了於俊卿，整部片子下來，那眼睛就沒從於俊卿身上挪開過，跟盯人似的，全程就盯著於俊卿看了。 .

　也是因為這個，博睿發現了這麼一個演得特好的演員，再後來，他就習慣的看到有於俊卿的報紙就給買一份，不知不覺的，也能算得上是於俊卿的半隻粉絲了。

　「睿哥？」於俊卿忍不住喊了聲，他被博睿這樣直愣愣的盯著，總覺得有種莫名的不自在，就好像是博睿在透過自己看別的人一樣，感覺不是很舒服。

　「哦，沒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你演那部《天子》了，借你的臉發個呆。」博睿回神一看，喲，好像剛才一不留神盯人來著？趕緊解釋了一下。

　……借我的臉發個呆？於俊卿呆了，這這這，有這麼說話，不是，有這麼借的嗎？臉還能借來發呆？

　於俊卿有點囧，他看得出來，博睿這是實話實說，但問題是，這話他要怎麼回？隨便拿去用，不用還？

　博睿一看就樂了，要說這於俊卿的年紀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為啥，他總覺得這人看起來跟十七八似的，呆萌呆萌的，特別讓人疼。

　「愣啥？」沒忍住，又捋了一把於俊卿的頭髮，要說這人臉就是嫩，博睿這麼揉來揉去的，一點兒不覺得有啥不對勁，按說，於俊卿比他還要大上一點呢。

　「這麼說，睿哥你看過我演的戲啊？」於俊卿回神就想起了這個事，強壓下心裡的一絲興奮強裝鎮定的問博睿。

　「是啊！」博睿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你演戲演得特別好，傳神，我還蠻喜歡你的。」博睿也不害臊直說了。

　簡單直白的話，明明就只誇了自己兩個字，傳神……是這樣啊，原來，自己演戲演得真的不錯啊……於俊卿臉上露出了一個近乎憂傷的笑容。

　「咋？你不高興？」博睿盯著人臉看呢，立馬就問了出來。

　「不是，我很開心。」於俊卿擺擺手，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眼睛，語氣裡說不出的滋味。

　被雪藏得太久了，說真的，於俊卿有時候絕望起來也想過，到底演技這個東西，有沒有用，他的堅持，有必要嗎？

　「不高興就不高興，你說出來哥才知道你不高興，別裝作開心的樣子，哥不愛和做作的人打交道。」博睿心直口快，他這人就這樣，他真也愛別人真，別人要是假了，他也就不樂意伺候了。

　於俊卿被堵了一句，難得紅了臉。

　他看得出來，博睿就是這樣的人呢，他也不生氣，只是他自己這樣的情況，也確實不好說出來。

　「對了，你昨天喝酒就為了這個吧？怎麼，你想在我這住著，也是為著這個？」博睿突然就想起來昨晚踩著這人的時候，不就是在那銷金窟附近嗎，看樣子，是想躲著？

　於俊卿倒是有點驚訝，他還以為博睿不是那種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呢。

　沉吟了一下，這個既然博睿猜到了，也就沒有什麼不好說的了，他現在自己一個人壓得慌，有個人傾訴一下，心裡也舒坦點。

　於俊卿大致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下，語氣裡漸漸的帶上了一絲絕望。

　博睿聽完，臉上的表情倒是漸漸變得輕鬆多了。於俊卿一直關注他的表情，這麼看著，心裡突然覺得有點怪異，他有種感覺，他和博睿的思路，好像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果然，博睿一聽完，張口就問。

　「都這樣了，你還打算演戲？」

　這句話，於俊卿也不知道博睿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說的，但是，到底是讓他心裡一痛，臉色也蒼白起來。

　「不是，你別急，聽我說完。」博睿都想嘆氣了，這人怎麼，感覺有點娘了吧唧的？動不動就白了臉，還是體虛啊這是？這麼說起來，昨晚拎著還真的挺輕的，看樣子估計是虛，欠補。

　於俊卿抿著唇，靜靜坐著，臉色依舊蒼白，只是兩隻眼珠子有神的死死盯著博睿的臉。

　博睿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

　「你們圈裡的事，我不懂。可是大老爺們的，既然你都說了，演戲這麼多年，你沒後台一直被打壓著，你也沒什麼人幫你，你也不樂意和那些賣肉的一樣給人睡，那你還演戲幹啥啊？」

　博睿不知道於俊卿怎麼想的，反正他這個人吧，清楚的很，有些東西，它要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

　「要我說，既然你都這地步了，你也不可能指望天上掉下來一個餡餅砸在你頭上，你咋不想想，走別的路子呢？這問題既然解決不了，那我們就不解這問題了，去解別的題不就完事了？」

　「走別的路？」於俊卿被他這一連串的話砸下來，有點懵。他有點茫然的重複了一次博睿的話，表情上面還寫滿了不明白。

　博睿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頰，說著。

　「對呀。這形勢比人強，你不得不低頭，既然你不想低頭，你走出這個圈子，還不是山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你何必就掐死在這麼一個胡同裡？」

　於俊卿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了。

　是這樣的嗎？走出了這個圈子，他想怎麼做，都能夠隨自己的心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