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朕的決定
年輕的御史聞言又端端正正的行了個大禮,這才從袖子裡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摺,他高聲叫道:「陛下,臣要彈劾吏部尚書李恆三十九條重罪!」
江衍呆了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時朝堂下面也炸開了鍋。
是真的沒人想到這個御史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左都御史黑了臉,正想站出來,這時就聽那御史繼續大聲說道:「以及同包括左都御史,戶部尚書,刑部尚書為主的二十一名官員結黨營私,私相授受,以新科舉子的官位空缺為賄賂。」
朝堂這下是真正正正的炸開了鍋。誰也沒想到這個小御史居然會這麼不要命,彈劾了整整二十一名官員,還包括兩位尚書,一名都察院左都御史,尤其那左都御史還是他的頂頭上司。
以下犯上,為了維護等級的尊嚴,不管上官是不是犯了錯,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理,舉報上官的那個官員,是要被革除在朝資格和全部功名的。
江衍只是愣了一瞬,就立刻反應過來,見左都御史黑著臉上前一步,行了個禮,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他笑了一下,打斷了左都御史。
「你有證據?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事情。」
「陛下,這是污衊!」刑部尚書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一步走了出來,大聲叫道,隨即,站在一邊的帶刀侍衛就按住了腰間的刀柄,也上前了一步。
刑部尚書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他深吸一口氣,退後一步,行了個禮。
年輕御史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端正的臉,一身的正氣凜然。
「回陛下,這樁樁件件,臣都已經查實,容臣上稟!」他把手中的奏摺舉過頭頂,深深的下拜。
江衍一瞬間腦子裡轉過無數個念頭,電光火石間,他的眼神微微的暗了下來,和顧棲對視了一眼,唇角翹起:「周寧,去。」
一般在早朝呈上來的摺子都會由傳旨太監呈上,這活大多時候都是由蘇青來的,周寧做為江衍的貼身宦官,是從不會被指使去做這種事情的,周寧微微的頓了一下,也沒用使喚的宦官,自己走下御階,從御史的手裡接過那份厚厚的還帶著體溫的奏摺。
他看了一眼,這年輕御史在奏摺底下的落款是上官秋明,對這個人他倒是沒什麼印象,江衍卻有,這是顧棲特意提醒過他的,在朝官員中的一些優秀的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朝堂需要換血,他一直在注意著這些人,但是沒想到,這上官秋明居然鬧出了場大的。
他翻了翻,確實是李恆的罪證,主要的罪狀有賄賂官員,私下收取官員大宗財物,府邸違制,妻妾人數超過上限等等,剩下的一些就不足為提了,例如不開路引非要城門官放行,府上壽宴在路上敲鑼打鼓,以及府上下人倒泔水不排隊,出門吃飯讓去尚書府報銷結果去了把人打一頓的,這都是小事,屬於用來湊罪名的,證據不多,但是前面的那幾條卻是真正正正經過了查證,底下附加了百十來條各方面的證據,翻到被他彈劾的其他官員那裡,江衍更是震驚,這就是蔣曉風跟他分析過的可能和李恆結成的黨羽的官員名單,還多了好幾個他之前壓根沒有想到過的。
之前就說過了,想要尚書的位置換個人來做很簡單,想要換掉任何一個文官都很簡單,但困難的是完成之後,換個人來做,換誰?要知道這些老頭一個個精得很,左右侍郎基本都會被他們玩成擺設,想要學習適應需要時間,而六部每天主管天下官員陞遷,錢糧調派,重刑審判等等,高速運轉,壓根沒有那個時間等新官適應。
從來只聽過今天這個縣令換人,明天那個知府猝死,但是三品以上的官員們,就很少會出現變動了,因為朝堂需要穩定。
江衍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急於掌控屬於自己的權力,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剛剛改元就這樣對待老臣,他的威信必然會下降,這對一個新皇帝來說是致命的,他想的是從各方面培養新的人才,籠絡中下層官員,一步步架空這些老臣們,然後一擊致命這無疑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但是因為這個御史的出現,江衍忽然就回過神來了,他要害怕什麼?六叔和裴家站在他的身後,京畿兵力在舅舅的手上,他是皇帝,所有人都要跪在那裡聽著他說話,換幾個官員算得了什麼?當年太宗直接把丞相削弱,造就如今的六部,難道他就不能把六部削弱,造就他自己?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他終於和顧棲想到了一處。
上官秋明依然一身的正氣凜然,他一邊看著江衍翻閱奏摺,一邊逐條解釋。
「回稟陛下,臣是從兩年前開始私下裡調查李尚書的,那時候臣從翰林院轉職都察院,在吏部做備案,有人對臣說,臣的花押出了問題,和本人不符,懷疑臣的清白,並向臣索要賄賂……」
上官秋明解釋了起因,然後開始說道:「據臣調查,吏部並不只是向陞遷的官員收取賄賂,每年的地方官員考評和述職,他們都會趁機收取大量的賄賂,吏部的官員私下裡稱之為『斬黃月』,意在一個月內黃金斬獲。」
李恆的臉色已經黑到不能看了,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帶刀侍衛已經得了江衍的指示,按著刀柄,站到了他的身邊,臉上都是冷意。
「除此之外,吏部還會剋扣每年朝廷留給給新晉舉子的官職空缺,用來賄賂家中有蔭官的官員,結成黨羽,官員們得了賄賂,自然不會告發,長此以往,形成了一項規矩,新官員除開這些人同流合污外,難以冒頭。」
「臣告發左都御史,不僅為子買官,還縱容親子魚肉百姓,他在職期間收取被告財物,指使平江縣滅門慘案被都察院按下,刑部尚書不聞不問。」
「臣告發刑部尚書和青樓花魁有染,不僅濫用職權對付情敵,還為了獲取其高價贖身錢以及養外室的費用,連續收取犯官李恆賄賂,長達五年。」
「臣告發戶部尚書妻妾名額已滿,卻以養戲班為名義,豢養十五名幼女做樂,期間其妻殘忍殺害三名幼女,府邸裡無人不知。」
「臣告發……」
一樁樁,一件件,被上官秋明不急不緩的報出來,居然也形成了一種別樣的韻律,除了他一字一頓的話語,整個大殿內只剩下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江衍能聽到無數的心聲在他耳邊響起,驚恐的,慌亂的,看好戲的,各種各樣,他有些煩躁,等到上官秋明把話全都說完,他站起了身。
「李恆,還有什麼想說的話嗎?」 他輕聲的說道。
李恆面如死灰,他看了看和他一樣被點到名字的官員們,那都是他這些年來結下的勢力網,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臣,老臣……」他顫顫巍巍半天,說不出來話了,因為江衍已經懶得再和他廢話,直接讓帶刀侍衛把人按住了。
戶部尚書是秦王的母族,想要處理他還有點小麻煩,過完年秦王就帶著他的兵馬回了封地,不過這人卸去官職後,倒是可以交給他去處置。
「這樣,先革職查辦,是不是死罪,再算,左都御史同樣,戶部尚書革職,九族流放東南,人就交給皇叔。」
江衍挑了挑眉,看向底下的文武百官:「朕的決定,可有異議?」
大殿內鴉雀無聲,聽著眾人傳來的心聲,江衍微微的笑了。
一連處理掉了三個尚書一個左都御史,江衍看向被上官秋明點到名字的那些官員們,目光在他們的臉上掃過,輕輕的笑了一下:「顧相,你挑選幾個人和你一起,把這些人仔細的查清楚,不要冤枉了誰,也別放過了誰。」
他看了看奏摺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罪名,最重要的是欺上瞞下,每一個人都死不足惜,他補充了一句:「罪名屬實,斬首示眾,就不連坐了,子孫取消五代科舉資格。」
沒有人對他的決定有異議,因為上官秋明點出來的這些人都太湊巧了,幾乎所有和李恆一黨有關係的都在內,剩下的人裡面沒有人和他們有利益牽扯。
但是也有明眼人在等著看江衍的笑話,到底還是年輕氣盛,一連處置了三個尚書還是吏部戶部刑部這樣的重要機構,就等著群龍無首,無以為繼吧。
四面八方傳來各種各樣的心聲,這一片亂麻麻中,江衍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熟悉的嘆息。
「只是沒了幾個尚書,算不得什麼,吏部提拔李素亭,戶部選張唯義,刑部調配你那個天生神力的小跟班,剩下的你知道該怎麼辦。」
江衍呆住了,這是江玄嬰的聲音,起先他以為是聽到了江玄嬰的心聲,但是越聽越不對勁,這不是心聲,是在和他說話!
江玄嬰似乎是笑了一下:「家學武功,傳音入密,沒嚇到你吧?」
江衍瞪大了眼睛,這時江玄嬰輕聲說道:「江衍,我可以叫你承遠嗎?承遠,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最後幫你一次,算是兩不相欠了吧。」
江衍驚得起身往御階下走了好幾步,想要在人群中找到江玄嬰,然而之後,就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