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叫蔣月
見江衍臉色不好,周平安連忙上前,抬手遮住了他的視線,聲音也忍不住放輕。
「陛下,沒事了,臣這就讓人把他拖下去。」
江衍沒有拒絕周平安的好意,他看向那屍骨坑的時候就已經背生涼意,再強撐著看下去只怕更露怯,倒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只是說道:「人不用帶回去,他是安平趙家子孫,難道在犯了這樣的重罪後,朕還要把他風風光光的葬進將軍陵?」
太宗時代,跟著他打天下的大多是武將,將軍陵就是這些武將的埋骨之所,綿延數百里,一姓一陵墓,環繞著皇陵,為表敬重,他們的子孫後代也會被埋進去,幾乎所有的世家子弟一出生,將軍陵祖先的陵墓裡就為他劃出了一個位置。
按照他安給安平侯的罪名,這等重罪應該禍及九代,安平侯趙家也該從將軍陵中遷出來,不過他心裡清楚,安平侯雖然可恨,但是這些罪名都是虛的,他也敬重安平侯的先祖,所以並沒有追究,但是把安平侯再埋進去,享受世人香火供奉?呵。
周平安聞言不說話了,吩咐手下人去把安平侯的屍體拖得遠一些,這才讓開了。
那下僕不知怎的忽然搖搖頭,說道:「其實太宗陛下建將軍陵的本意,並不是為了安置那些功臣啊。」
「老人家,此言何意?」 江衍奇怪道。
下僕嘆息著說道:「皇陵和將軍陵,互為交頸,是龍鳳局,百里將軍陵,其實為的只是一個人而已。」
江衍頓了頓,歷來只有鸞鳳和鳴,而龍鳳……他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這下僕說的人是誰,之前江玄嬰還裝成江嬰的時候,曾經在他面前提起過這事,不過他對這男風之事有些反感,所以一直耿耿於懷,加上安平侯府那惡劣的第一印象,他總覺得江玄嬰不是個好人。
同樣的事情,再聽一遍,反倒有些不同的感受,江衍不大懂情愛,唯一有些感情糾葛的人就是盧秋燕了,但那也只是少年單純的悸動,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他沒有辦法想像兩個人從開始就牽手直到始終,甚至就連死後也要在一起。因為不懂,所以敬畏。
不過即使心裡好奇,江衍也沒有在先祖的感情問題上糾纏,等到下僕感慨完,他轉開了話題。
「方才我聽老人家說,這裡經常有刺客來襲擊寒江公子嗎?」
下僕一提起這事,眉眼就染上怒意,他彷彿很氣惱的說道:「小少爺您可不知道啊!沒幾天消停日子可過活喲!一來十好幾個,本來護衛人手就緊,偏偏前些日子,還讓那個小崽子順走倆,公子昨天都受傷了!」
江衍仔細聽了聽,發覺下僕說的話都很真心實意,應該沒有撒謊,他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心裡一直有個聲音提醒著他,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但是聽到寒江公子受傷的消息,他立刻就顧不得了,連忙問道:「他受傷了?傷得重不重?傷在哪裡了?需不需要我……」話還沒說完,自己先愣了,他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起陌生人來了?就算,就算那寒江公子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也一樣。
下僕也被他這熱情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眼睛裡都帶上了些許深意,直把江衍看得臉紅心跳,不過他倒是沒說什麼,只道:「公子傷得不重,皮肉傷罷了。」
他別有意味的瞥向周平安的身後,似乎漫不經心的說道:「也都怪原本排好的護衛缺了口,公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要不然那些雜碎,誰能傷了我們公子?」
周平安的身後,阿冬阿夏木著臉,直直的杵著,好像一對木樁子,一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聽懂的模樣。
回到小竹屋,寒江公子早就回房了,他似乎不怎麼喜歡見生人,性格冷淡得很,下僕對此也沒什麼辦法,只得送客。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按說江衍不應該再逗留下去,可不知道怎麼的,除了對寒江公子那點微妙的感覺之外,他還有種奇怪的危機感,彷彿他就這麼離開了,會失去什麼重要的信息。
江衍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對下僕說道:「方才那人和在下有深仇,公子將人交到在下手裡,便是大恩一場,還請老人家替在下通報一聲,哪怕只是當面道個謝,也讓我心安。」
下僕瞅了他半天,最終點點頭,佝僂著背進去了,周平安湊過來,小聲的說道:「陛下,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吧,荒郊野外的,一會兒天黑了就更不好走了。」
這會兒雖然只是中午,但是他們從北陵內城趕到這兒就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再耽誤一會兒,只怕真的要走夜路才能回到皇宮裡了。
江衍心中的那股不安越來越近,他擺擺手,沒說什麼,但是周平安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江衍的不安,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和之前沒什麼區別,但是人已經湊近了江衍許多,從背後看上去簡直就像抱在一起似的。
站在後面的阿冬阿夏:「……」
江衍摀住心口,那股莫名的感覺越來越近,直到那下僕走了出來,側過身,讓他進去。
江衍搖搖頭,不再去想,跟著下僕走了進去。
寒江公子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看不出來哪裡受了傷,只能看出他渾身上下的動作都很僵硬,就好像許久都沒有使用過了,這想法來得有些莫名其妙,江衍還是把這件事情放進了心底。
沒見到人,就是說上三天三夜也沒問題,真見到了,江衍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了,他張了張嘴,卻只是說道:「寒,寒江公子……」
「我的下人說,你要來給我道謝?」 寒江公子挑起眉,「為何是謝我,而不是謝江玄嬰?」
江衍臉微微的紅了,沒什麼底氣的說道:「江玄嬰那邊,我已經和他道過歉了,了才回有趣。 」
「至於,至於公子這邊……」江衍不知道究竟要怎麼回答。
寒江江衍的臉色漲紅,此時卻聽他道:「如此,謝就免了,看你身份不凡,我有個事情要你幫忙。」
江衍頓時渾身輕飄飄起來,他見過的最好看的美人就在他自己面前,還想讓他幫忙,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他連忙說道:「在下承蒙公子大恩,無以為報,公子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寒江公子微微瞥他一眼:「不是大事,我有個朋友,早年在朝中為人所陷害,我那時脫不開身,不知他如今怎麼樣了,你若是有他的消息,這人情就算還了吧?」
江衍連忙道:「這好辦,那人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幾品官員?」
寒江公子瞥了他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他叫蔣月,表字曉風,二十五六歲,倒是不知道幾品官,若是規矩沒改,大約是從六品翰林編修。」
先時江衍並沒有反應過來寒江公子說的是蔣太傅,畢竟他只知道蔣太傅叫蔣曉風,而不知道那到底是名字還是字,聽到蔣月這兩個字,江衍是什麼反應也沒有的。
等到反應過來了,他反倒是一呆,美人住在江玄嬰提起過的院子裡,美人不知道江玄嬰把人送來給他當太傅,於是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江衍忽然冷靜了一下,江玄嬰的易容術實在太厲害了,之前愣是假扮了兩年的郡主,都沒人懷疑起他的身高,這個寒江公子會不會也是江玄嬰編造出來的一個人,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江玄嬰?
這不是沒有根據的!他很少會完全聽不見對方的心聲,但是這樣的情況就只出現過江玄嬰和他假扮的長宣郡主,現在還多了一個寒江公子,無數個巧合架在一起,那就絕對不是巧合了。
江衍試圖去聽寒江公子的心聲,然而無果,他的心似乎和他本人是一養的,完完全全的封鎖起來,不讓外人窺見一絲一毫。
懷疑的事情還沒有影子,蔣曉風的事情卻是迫在眉睫,這件事情他想起來就愧疚,那時候他都和六叔一起把嫌疑人定下了好幾個,就等逐步排查,找出真相,但是因為姐姐的事情分了心,整整過去了一個月都沒有進展。
還有一件是他早就做好計畫的,讓全天下的庶子都能進善堂學文練武,善堂裡最頂尖的一部分庶子會走得越來越遠,和本家徹底斷絕關係,即使平庸也無妨,教會一個技能就夠了,哪怕是最無能的廢物,也至少要能做到離開家族還能活下去,他的本意不是在提高嫡庶地位,而是讓很多處境悲慘的庶出子女們能夠安然的活下去,最起碼不用小心翼翼的看著別人的臉色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