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地縛靈

林楠帶著大家過來的這家KTV就是中餐館附近的小巷子裡，位置有點偏僻，但是周圍都是大學，老闆又經常搞些優惠活動，店裡的環境也弄得不錯，生意一直很好。這會兒才下午兩點過，店裡就已經熱鬧起來了。

林楠扶著餘瞳去開了一個小包間，余瞳和梁健一到包間躺在沙發上就睡死了，鼾聲如雷。林楠雖然還惦記著自己的論文，但也不放心就這麼把三個學弟丟在這兒。花錢來到KTV不唱歌實在浪費，林楠本來也挺喜歡唱歌的，於是安頓好余瞳和梁健以後，就招呼冬生一起點歌。

冬生雖然很聰明，但是要一直承包學校的第一名也不容易，而且除了正常的學業外，他還要跟著李九學習很多東西。所以，冬生一直是個乖學生，每天按時上學，放學准點回家，課堂內外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的，平時連網都很少上，更別說去KTV這樣的娛樂場所。

高中畢業以後，班上同學們組織了好幾次聚會，冬生跑到鄉下躲清靜，一次都沒參加。

因此，這還是冬生第一次進KTV。

在林楠的幫助下，冬生點了幾首老的不能再老的老歌，林楠連唱了兩首以後，輪到冬生啦。

冬生拿著話筒，清清嗓子，十分嚴肅的看著螢幕上的歌詞，深吸一口氣，等歌詞變紅，他就開始唱了。

聲音沒問題，歌詞完全正確，就是調……調全部跑丟啦。

清冷的聲音平板得就像一條直線，沒有一點起伏，無論是激情澎湃的勵志歌曲，還是為愛不悔的情歌，讓冬生唱出來都特別像詩朗誦，還是沒有沒一點感情的那種。

偏偏當事人沒有一點自覺，表情十足認真跟著伴奏唱得相當投入，連續三首歌唱完，林楠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躲在角落裡裝壁花的生魂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心底對冬生的忌憚瞬間就消失了大半。

冬生就是反應再遲鈍，也意識到了自己唱歌還跟小時候一樣跑調難聽，冬生面無表情相當淡定的把話筒交給林楠，耳朵尖卻泛起了一點點粉。

幸好阿黃沒在這兒！冬生有點小慶倖。

包間裡光線不好，林楠沒注意到冬生的羞赧，生魂卻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由笑了起來，心裡對冬生的最後一點忌憚也快消失乾淨了。

生魂看起來只有十四五的樣子，這個年齡的小孩兒難免會有點中二，說得糙一點，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這個生魂又要比同齡的孩子謹慎得多，他從角落裡飄了出來，坐到距離冬生一臂遠的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見冬生沒有驅趕他更沒有收拾他的打算，他才小聲說：“我想請你幫一個忙好嗎？”

冬生剛才會注意到這個生魂，並不是因為‘生魂’本身有多稀罕，過去十多年裡，冬生見過的生魂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憑著他爐火純青的‘冬崽看不見’技能，根本就不會被這個生魂注意到，換句話說，冬生剛才在大馬路上的舉動是故意的。

這個生魂非常特別，梁健身上的功德金光是淺金色的，這個生魂身上的功德金光顏色純粹濃郁到了可以媲美金子，打個簡單的比方，如果說梁健身上的功德金光是涓涓細流，這個生魂的就是浩瀚江海。

這種人，億萬中難遇其一，生來就受天道庇佑。

冬生不清楚他到底遭遇了什麼，導致生魂離體，但是冬生很清楚，他如果幫了這個生魂，肯定能得到一大筆功德，比捐錢弄基金都來得快捷容易。

冬生剛才看到餘瞳結帳了，帝都的消費比桐城那邊高太多了，就剛才那頓午飯花掉的錢，就有他留給自己這學期的生活費的三分之一之多。而且聽林師兄和室友們的語氣，那裡的消費還算是便宜實惠的了，冬生不由為自己將來的生活品質有點小擔憂。

在冬生的世界裡，大概唯有美食最不可辜負。

要是沒錢，上哪兒吃好吃的去？

要是沒錢，拿什麼去捐給基金做慈善換功德？

事關生活品質和生存大計，冬生覺得自己現在非常有必要找一條賺錢的路子。

就目前而言，他最擅長的事情除了繪畫，就是從爺爺那裡學來的玄門之術。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自己的畫作可以賣到錢，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找到欣賞他的伯樂，所以唯一的賺錢途徑就只剩下玄門之術了。

李九早就跟玄門斷了往來，偶爾幫助他人，也從不收取報酬，所以冬生完全不清楚現在的市場行情，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從生魂身上想到了賺錢的辦法。

像生魂這種有大氣運加身的人，出生絕不會差，他如果幫他返回肉身，重新活過來，他問他要點報酬，一點都不過分。

功德和報酬，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冬生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生魂，視線相接，對視三秒之後，生魂感覺好像有點暈乎，忙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繼續盯著冬生的眼睛看。

包間裡只有林楠撕心裂肺的歌唱聲和梁健、餘瞳的呼嚕聲，就在生魂以為冬生不會回應他的時候，冬生突然小聲的開口了，“你不是鬼，是生魂。”

生魂猛地抬起頭看向冬生，“什麼意思？”

一瞬間，冬生在生魂那幾乎稱得上無害的少年皮相下，看到了一絲與年齡不符的銳利。

“你還沒有死，你的肉身應該還存活在某個地方，只要你趕在你的肉身生機徹底斷絕之前回去，你就可以活過來。”

冬生的聲音平板得就像他剛才唱歌一樣，沒有絲毫起伏，但是生魂聽在耳朵裡，如同五雷轟頂，心頭劇震之後，對生的渴望如同瘋長的雜草，片刻之間幾乎就要覆蓋他所有的理智。

“幫我！”生魂一把抓住了冬生的手腕。

“可以，但是你要付我一筆報酬。”

“你想要什麼？”生魂年紀不大，防範之心卻極為深重，即使他此刻無比迫切的想要‘活過來’，也沒有忘記提防。

“錢。”冬生言簡意賅。

生魂隱隱鬆了一口氣，他雖然什麼都忘了，但是潛意識裡，他覺得凡是錢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你想要多少？”

“你覺得你的命能夠值得起多少，你就給我多少。”冬生無師自通點亮了談判技能，為了防止生魂將來反悔，他還故意補充了一句，“不要試圖賴帳，我可以讓你活過來，一樣可以讓你‘砰’……”冬生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

他記得有一回跟阿黃一起看電視，電視裡的那個壞蛋就是這麼演的，用阿黃的話說，非常炫酷叼。

冬生對自己的演技相當有信心，因為他從生魂的眼睛裡看到了明顯的忌憚。

這樣，他應該不敢賴帳了吧？

對生的渴望，瞬間壓過了生魂心頭對冬生的忌憚，他很慎重的點了點頭。

第一次談生意就成功了大半的冬生，悄悄舒了口氣，拿出十二分專業的態度詢問雇主，“你叫什麼名字？生辰八字是多少？”有這兩樣，他想要推算出生魂的肉身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忘了，我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生魂兩手一攤，一臉的光棍。得寸進尺說得就是生魂這種人（魂？），成了雇主以後，立馬換了一副面孔。

冬生：……

生魂說：“剛才那個胖子說他好像在哪兒見過我，你可以等他醒了以後，問問他。”

梁健和餘瞳睡到傍晚才行，梁健醒來以後，生魂第一時間飄到他面前，梁健卻好像根本看不見他。生魂嘗試了各種辦法，確定梁健的的確確看不見他以後，很失望的問冬生：“怎麼辦，他根本看不見我！”

冬生想了想，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小聲對生魂說：“我可以看見你，我可以把你畫下來給梁健看。”

冬生對自己的畫技相當有信心，這種強烈的信心外露出來，給了不明真相的生魂巨大的希望，他開始放下心來，高高興興的跟在冬生左右，跟其他人一起離開KTV。

生魂忘了過去的記憶，他醒來過發現自己變成鬼也是最近十多天的事情，徘徊人間的鬼魂不算少，但是神志清醒的真心沒幾個，大多都是被仇恨和執念逼瘋的瘋子，說話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一言不合就打架。活人又看不見他，生魂這大半個月裡，連個正常跟他說話的鬼都沒有。生魂多少有些少年心性，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正常交流的人了，他的話不自覺的多了起來。

有外人在，冬生發動‘冬崽看不見’技能，完全視生魂為無物。

生魂叨叨半天，見冬生不理他，就開始使壞了，他飄在半空中，浮在冬生耳朵邊上，聲音幽幽道：“從前有個胖子，他從樓上掉了下來，然後……”

冬生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是他一直在重複，一直在重複，冬生終於忍不住好奇，他故意落在大家後面，小聲問生魂：“然後怎麼了？”

生魂臉上露出少年人的得意來，哈哈笑道：“然後他就變成了死胖子。”

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