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屠龍(上)
“Snow!Snow!”
隔著老遠就聽到某個不太陌生的聲音,肖斯諾腳步都沒頓,端著餐盤繼續往前走。
“Snow?”喬白扭頭看了眼,隔著兩排餐桌,栗發少年雙腳蹲在凳子上,揚著大大的笑臉沖這邊揮手,見喬白看他,咧了嘴一笑,順便也打了聲招呼。
喬白淡淡一點頭,在肖斯諾身邊坐下,看似不經意地輕輕說了句:“別和那小子太親近了。”
肖斯諾舀了口肉湯,漫不經心地笑笑,頭也沒抬:“怎麼?”
喬白撥了撥餐盤裡的飯,往嘴裡送了一口,細嚼慢嚥地吞下:“太能惹事。”
肖斯諾一笑,繼續若無其事地吃飯。
“惡魔駭客‘瑪門’。”喬白說,“基地組織懸賞4億的人頭。”
肖斯諾微微一愣,有些驚訝地瞥了眼邱禾的方向:“反恐駭客?那怎麼進這裡了?”
“惡魔會有純粹的正義感?”喬白失笑,“聽說他把C國國安局的資料庫給黑了。”
肖斯諾沉吟了下,吞了口湯,忽然一笑:“我倒覺得他是進來避難的。”基地組織的懸賞追殺令到底有多厲害,也就只有親身試驗過的人才知道。
喬白挑了下眉笑笑,對之不予置評。
“呐,喬さん,背後非議別人可是無恥行徑啊。”邱禾忽然竄了過來,大咧咧地往對面一坐,沖肖斯諾晃了晃食指,笑得明媚非常,“喬的話不能信。他是毒販,我是良民。”
肖斯諾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咽了嘴裡的食物,冷淡微笑:“我看到良民從來都繞道而行。”
喬白嗆了口湯,邱禾臉僵了下,但立馬又恢復一貫笑嘻嘻的模樣,腳一抬踩上凳子,眼眉彎起,煞有介事地道:“我跟你說,其實良民也分類啊。”掰了掰手指,“呐,比如安定良民和不安定良民。安定良民呢,就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C國政府重點培養的主力軍就屬這類啦……”
肖斯諾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繼續。”
“嘿嘿。”邱禾少年摸著下巴,眨眨眼一笑,彎彎的眼睛裡又流出那種極熟悉的狐狼似的隱秘狡黠,“說到不安定良民呢,阿拉就是典型啦,有理想沒道德有文化沒紀律,良民中的暴民,暴民中的良民,所以監獄簡直就是我最好的歸宿啊。”
怪胎什麼樣,就是這樣。
肖斯諾舀了口湯,毫不吝嗇地贊了聲:“真是獨到又精闢的見解。”
“啊咧,多謝誇獎。”邱禾臉皮極厚地大方介面。
肖斯諾無語,繼續吃飯。
“哇哦!二區的人來了!”邱禾忽然吹了聲口哨,唯恐天下不亂地嘻嘻笑道,“好戲又將開場!”
肖斯諾對此興致缺缺,幾天下來,七營的各種規則潛規則他也算見識得差不多了。
七營三個區,一區二區都有自己的頭目,基本算是各自為政的狀態,不過相較而言,一區的勢力更為大些,所以一般人口中的King指的都是米蘭•Z。
很少人真正見識過一區米蘭•Z的身手,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二區龍騰的狠辣,能把龍騰從七營King的位置上踹下去,再驅逐到二區,這不能不叫人揣測這位新King的背景和實力。
再說三區,肖斯諾有些無奈了,軍隊有後備役、後備軍,沒想到七號營竟然詭異得也實施了這種軍隊模式的制度。
所謂三區,就是一區二區的後備資源,當然也包括那些還沒想好自己立場,不知道站到哪方的人,比如喬白、邱禾,有實力,也有人拉攏,但至今仍不作抉擇,或冷眼、或純粹惡意地看熱鬧。
不過,今天運氣顯然沒那麼好。
肖斯諾剛想端餐盤走人,有人的腳就踩上了桌,一支抽得只剩煙屁股的煙頭丟進湯碗,煙灰漂了一層,噁心的很。
“喬白,”男人蹬了下桌子,氣焰囂張地哼笑,“龍哥等的不耐煩了,二區你來不來?”
喬白漠然地笑了下,話裡的意思頗有挑釁:“龍騰的實力真不敢恭維,被個四營的新人一來就踹下了King座,再等幾天,說不定就帶著你們進三區來混了,我還用轉地方嗎?”
男人愣了愣,頓時惱羞成怒,一腳踹開桌子,揮拳就砸了過來:“喬白你找死!”但沖到半空,拳頭倏然一轉方向,竟然迅猛無比地朝著肖斯諾揮過去。
肖斯諾當下怒了,掀了餐盤砸上去,一掌接住對方分量不輕的重拳,抬起頭冷冷一笑:“我不是軟柿子,別他媽誰都沖我捏!”
不等男人反應過來,拽住對方一腳撂過去,然後一記重量級的高位側踹踢中他頭,身體借力在空中一個漂亮的大翻轉,直接一腳將人蹬飛出十米,落到了飯堂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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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憋悶久了的囚犯一下都亢奮起來。
飯堂是個打架看熱鬧的好地方,基本在七營待上幾天,人人都知道這麼個規矩:有獄警在的地方,不准私鬥,比如放風場,動手就吃槍子兒;獄警放任不管的地方,毆死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絕對不會有什麼關禁閉的說法,比如食堂。
肖斯諾那腳落下,幾乎下一秒,所有人都砸起了餐盤發出陣陣起哄的怪叫,尤其是三區的囚犯,一群以看熱鬧為生、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吹著口哨開始掀桌椅,沖著二區的人直比中指。
混亂中,有人忍不住活動起了手腳,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監禁日子,讓以暴力為生的野獸們幾乎瘋狂。
邱禾烏黑狡黠的眼珠子四處瞄了瞄,立馬笑得花枝亂顫,竄到肖斯諾身邊戳戳他:“Snow,你是我偶像!”
肖斯諾哼了聲,沒鳥他。
喬白在背後輕咳了聲,有些無奈:“小孩子的脾氣果然比較爆。”
說話間,忽然抬腳一個飛踹,朝這砸過來的半截鐵凳被他一腳踢飛,拽了把肖斯諾,趁空提醒了句:“二區的人來了。”
肖斯諾甩開他,直拳加旋踢,乾淨俐落地揍翻兩個圍攻上來的人,頭也不回地囂張道:“來了就幹掉他!”
“YES!爺們的魄力!”邱禾打了個響指,笑嘻嘻地表示支持,極為配合地加入大混戰,抓過一人的手臂一折一扭,一腳蹬過去,然後一個淩空倒踢,直接把人下頜骨踢碎了。
“漂亮!”邱禾自贊了句,拍拍手,半跪的膝蓋一提從地上彈身而起,眼光四處瞄了瞄,一團亂,簡直都快翻天了。
犯人們早耐不住骨子裡洩洪似的暴力欲望,一見血,全都沸騰了,發洩似地對毆,見人就打,野獸撲倒獵物的時候,是不會因為獵物是哪個區的而有取捨的猶豫。
這種大混戰,基本兩三天就是一場,死了是悲催,不死,就等於磨磨野獸們的爪牙,權當“預備賽”前的熱身運動。
獄警沒有明說,但放任的態度就是這個意思。
所有人心知肚明,所以誰都不會手軟,手軟等於自棄性命。
喬白靠過去,和肖斯諾背對背,輕鬆地笑道:“熱身做的差不多就撤吧。別太暴力了。”
“滾!”肖斯諾氣血沸騰,眼神冷硬得像把出鞘的刀,一手肘把他從背後頂開,抬腳踹翻一人,身形如電,轉到對方身後勒了脖子就是一扭,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喬白看得微微色變,他知道肖斯諾的身手好,但這麼專業熟稔的殺人手法還是第一次見,那收割人命時嘴角細微上挑的弧度,是一種出自本能的嗜血和惡意。
以肖斯諾的背景來看,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少年會是殺手,而且還是專業級高水準的。
喬白伸手一把攔住他,反身一腳蹬碎了一人鎖骨,扯著肖斯諾用西班牙語沉聲說道:“別這麼殺人!太顯眼了!”
肖斯諾微愣了下,扭頭看他一眼,手指捏了捏,驟發力道,拳腳如旋風般橫掃而出,張揚跋扈的氣勢蓋得周遭一陣窒息。
喬白的話很對!
囚犯一向崇尚暴力和拳頭,甚至能向強者低頭,但很忌諱高威脅性和高致命性的存在,比如殺手,殺手收割性命過於簡單,簡單得叫他們憎恨。
忌憚而憎恨的情緒會讓亡命之徒們像狼群一樣圍攻過來。
很危險。
肖斯諾忽覺背後一陣狂猛勁風沖向脖頸,反射性地側頭,迅疾斜身閃避,同時抬臂一手肘橫擊過去,掃腿而出。
手臂被一股大力猛地抓住,幾乎扭斷骨頭,肖斯諾眼神一冷,反手撞他腋窩,順勢一個淩空疾側翻身,一腳狠踢他後腦勺。
對方被迫放手,退了幾步,不待一絲喘息,肖斯諾一個蹲地,雙手一撐,彈身縱起,一個淩空連環踢蹬過去。
那人站著沒動,順手撈了個人就往前砸過去,人肉盾一下撞上肖斯諾的那記猛踢,哼都沒哼就飛了出去。
“Hey!Boy!身手不錯!”和肖斯諾交了兩下手的高大青年合掌擊了擊,一臉痞氣地走過來。
肖斯諾微翹起唇角,看著他冷冷一笑。
那人目光輕佻卻又隱存鷹隼的銳利,斜飛的眉毛間都是囂張的跋扈,盯著肖斯諾看了看,摸下巴:“哈,新面孔?沒見過的。”
“不是新面孔,你沒見過而已。”喬白一步擋住了對方的目光,挑起唇角,不冷不熱地說,“龍老大手下沒人了?都輪到你段洛出手了?”
“手癢而已嘛。”段洛手插在褲兜裡痞痞一笑,忽道,“喬白,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礙眼了。”
“彼此彼此了。”喬白冷淡地介面。
“哈。”段洛笑了聲,眼睛往喬白身後瞟了瞟,沒正經地說了句,“看來白少日子過得挺滋潤嘛,美人懷抱,難怪連龍老大的面子都不賣了。”
喬白皮笑肉不笑:“賣不起。”
段洛意義不明地哼笑了聲,眼光一轉,對肖斯諾說:“Boy,哥哥好心提醒你一句,白少可不是好貨。你可要悠著點啊。”
喬白危險地眯了下眼睛。
肖斯諾面色冷淡,挑了眼喬白,回過眼睛,忽然勾了勾唇對段洛說:“多謝關心了。不過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下巴揚了揚,示意了下大門口,“King到了。來者不善啊。”
米蘭•Z從不輕易出現。
出現,就等於有大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