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小心走火(上)
囂張有囂張的理由,進退得當才是真本事。
王戰的用意,是需要觀摩的囚徒們自己揣摩理解的,無法明曉其中奧義,就等於自棄性命。
但是。
肖斯諾一句“絕對的公平和公正”破壞了規矩。
自找麻煩,向來不是他會幹的事。
挑明王戰裡暗透的規則,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賽中不會出現不懂規矩的半路殺出,異想天開的想幹掉他,有人犯規是好事,但太多人犯規,就會妨礙整個賽事的推進速度。
以小麻煩避免大麻煩,這是最淺顯的原因。
那麼深層次的呢?
惹眼。
監獄裡,隱忍或許是個好的生存之法,但在七營,鋒芒畢露才是王道。
鋒芒畢露,證明你有足夠求存的自信。
七營有各種各樣的規則和潛規則,但有一條是肯定的,強,強到不敗,這就是求活的出路。
就像巴曼德說的,活著出去,才是真正的規矩。活不下去,什麼都是空的。
那要怎麼活?
強。然後是,王的庇護——王戰後,幾乎每個人都嗅到了這種絕對稱不上正常的氣息。
隔絕外界一切聯繫後,這裡就開始形成一種以King為中心,獄警重重圍攏上去的怪圈——King座,絕不是為了米蘭•Z而設的,但米蘭•Z掌控下的King座,卻仿佛是一個真正的Bloody金字塔,從高處俯瞰,身處暴力機器的中心,掌握著絕對權力,這種權力,赤裸得沒有任何遮掩,卻牢牢掌控了每一個徘徊在金字塔周圍的奴隸們的性命。
奴隸們的出路,就是選擇死忠。暴力反抗,得到的只有血腥鎮壓。
但是,當奴隸的感覺很不美妙。
所以,肖斯諾拒絕繼續沉默。
沉默的結局,也許就是隨著底層人流一起消失。
人可以驕傲,但不必清高,攀爬求存甚至反抗的時候要懂得技巧性的抓住生機。
依附強者,變成強者,毀滅強者,這是肖斯諾一貫險中求勝的生存之道。
王在高處,那他就要爬上頂峰——一招將軍,可以叫一切規則改寫。
所以,他需要適時的惹眼,惹米蘭•Z的眼,其次是——千道忍。
他要見千道忍一面。
不出所料,戴辛格離開後沒多久,巴曼德就來找他了:看守長傳人。
“……王有能力喜愛公平,豎立公正,在雅各中施行公平和公義。嗯?”巴曼德咬著雪茄,扭頭沖肖斯諾吐了口煙笑,“小綿羊,這話什麼時候成老子信條了?”
肖斯諾被噴過來的煙圈嗆了兩口,瞥他一眼,很淡定地說:“猜得。基督徒都信奉《聖經》。”
巴曼德咂咂嘴,夾著煙手指挑了挑胸口掛著的銀制十字架,嘿地一聲笑:“你倒真敢猜?老子一個偽基督徒,連半句耶和華說的話都記不住,你還敢跟屠夫那狗傢伙扯這玩意兒?”
肖斯諾唇角一挑:“戴長官可是個虔誠的信奉者。”
巴曼德咬著煙,眯了眯眼睛笑:“小子,你運氣總這麼好嗎?戴辛格都敢糊弄?”
“還好。主說了,信他者得永生。”肖斯諾微微一笑。
“好了好了,別在老子跟前扯淡!”巴曼德仰頭吐了口煙圈,彈了彈指尖的煙,手朝前示意了下,“喏,也不是第一次來,自己過去吧。鬼斬的地兒,真不是老子愛去的,氣壓低得都叫人心悸。”
肖斯諾點點頭,沒說什麼,徑直朝千道忍的辦公室走去。
“小綿羊!”巴曼德在背後忽然又沖他喊了聲。
肖斯諾轉過頭。
巴曼德扛著槍揚揚下巴,笑道:“老子祝你首戰告捷!”
肖斯諾愣了下,頓了頓,也是一笑:“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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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千道忍已經等在裡面。
側對著窗,一身軍裝的男人靠在辦公椅上,面容冷峻,單手支著下頜似在沉思著什麼,桌上攤了幾份檔,全是開封的,顯然都已經過了目。
見肖斯諾進來,男人轉過眼睛,淡淡點了下頭,把搭在腿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扔:“來了。”
肖斯諾笑笑:“師兄,你動作很快嘛。”
“你難得弄這麼大動靜。”一挑下巴朝沙發處示意了下,“坐。”
肖斯諾也不客氣,找了個地方就往那一靠,習慣性地一支下頜,歪著頭兩條長腿交疊地伸了出去。
千道忍看了眼,也沒什麼表示:“找我?”
肖斯諾淡淡動了下眉毛,笑:“師兄你還是這麼善解人意。”
千道忍手指搭在扶手上輕叩了叩,沉吟了下:“什麼事?”
“我的刀。”肖斯諾挑起下巴,淡淡吐出一句。
“是誰說可以隨意丟棄的?”千道忍臉色一絲不動。
肖斯諾頓覺無趣地撇撇嘴:“師兄,你活得這麼一本正經,不累嗎?”
“作為一個人,就該有原則。”千道忍冷硬地說。
肖斯諾淡淡哼笑了聲:“我也有原則。活著,就是我的原則。”
“D已經死了。”千道忍忽然眼神一銳。
肖斯諾臉色沉了下,唇邊微冷,盯著他半響沒說話。
“不承認?”千道忍手一撐,從辦公椅上慢慢站起身,“你早就不是D了。無法正視這個問題,你想怎麼活下去?”
肖斯諾一抿唇,驀然冷笑:“我就是D,我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死了?”
“你是肖斯諾。”千道忍不容置疑地扔出一句。
“可笑。”肖斯諾別開臉,頓了頓,唇角冷峭地一勾,“現在,肖斯諾就是D,D就是肖斯諾,有區別嗎?”
“你需要正視肖斯諾的身份。”千道忍拿過桌上幾份文件直接扔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肖斯諾微微一皺眉,抬眼看了看千道忍,隨手拿過一份文件,翻開掃了兩眼,沉默了下,又拿過另幾份文件一一看了個遍。
不是肖斯諾的資料,而是肖臣的黑色案底,幾百億幾百億美金的大手筆軍火走私買賣,甚至還有一批新式軍工武器的研發藍圖。
肖斯諾想了想,挑了眼千道忍,揚揚手裡的文件,微微一笑:“師兄,你對我表現得是不是太關注了些?”
千道忍冷著臉,連眼神都沒動一下。
“哪來的?我可不信你隨便翻翻就翻到了。”肖斯諾說。
“這你不用管。”千道忍冷硬地來了句,頓了下,回過頭說,“這副本,只有肖臣接手的那部分。”
“看出來了,但整死肖臣也夠分量了。”肖斯諾笑得漫不經心,把文件往茶几上一甩,“說說,你給我看這玩意兒是什麼意思?”
“C國上層咬這案子咬得很緊,肖臣死了,表面上是風平浪靜了,但實質的追查一直沒鬆過,原因就是這些檔不完整。”千道忍沒什麼感情地掠了眼案幾上被扔得散作一攤的紙頁。
肖斯諾聞言也不意外,淡淡笑了下:“這我清楚,我進這裡之前已經被提審過了。”
千道忍說:“那你該知道有兩撥人要這東西:C國政府和肖臣背後的那只手。”
肖斯諾無所謂地一笑:“那又怎麼樣?以為我有嗎?”
“原來的肖斯諾有。”千道忍聲音平板。
“那也是原來,我是借屍還魂,沒有死人的記憶。”肖斯諾譏誚地睨他一眼。
“所以更麻煩。”千道忍淡淡掠他一眼,不帶情緒地說,“你活著就是個麻煩。”
肖斯諾笑了:“師兄,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叫我再死一次,然後等你給我找個像模像樣,又沒麻煩的身體嗎?”
千道忍沉默了下,盯住肖斯諾的臉,良久極為正色地說了句:“這張臉不好看,我會安排人替你換張臉。”
肖斯諾一聽,立馬黑臉,站起來就準備走人:“把刀給我。我的命就不勞你擔心了。”
千道忍手指搭著桌角,微微眯了下眼睛,冷峻淩厲的氣息一下從眉端透出:“別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雖然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是D,但這張臉,我還不習慣。”
肖斯諾臉色更陰,唇線一抿,眉眼間迸出的氣勢亦是俐落鋒銳。
一時間,氣氛立即劍拔弩張起來。
肖斯諾挑起下巴,掀唇冷笑:“看不慣?把頭割下來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