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翌日一早。
“師兄,我現在有點事離開一下很快就回來,你好好呆在房裡等我回來知道嗎?”
殷無跡滿臉不舍,似乎自己一走開眼前的人就會憑空消失一般。
“恩。”許庚點了點頭。
“師兄,你不許走,我很快會回來。”殷無跡一步一回頭。
“好。”許庚繼續點頭。
終於還是踏出了房門,臉上柔情隱去,殷無跡低聲對著門口的手下吩咐道:“你在這裡好好守著,若他要四處走動不要阻攔,帶他到處看看,但是不能讓他離開莫明宮半步,知道了麼?”
“是,屬下明白。”名叫王貴的手下答道,房裡的人出現地突然,誰也沒想到宮主怎麼突然多了個師兄,而且宮主似乎非常重視這個師兄,也不知道這師兄到底有什麼來頭。自己也算是宮內武功不錯的高手,卻被派來做個看守,王貴雖然心中有點怨言,卻也不敢怠慢。
腳下猶豫,卻還是走開,殷無跡回頭看了看半掩的房門,那個人沒有回頭看自己。
師兄,你現在記不得我沒關係,我會慢慢讓你一點一點再記住我。
腳步聲漸遠,再過半刻,許庚踏出房門。
門外守著的王貴連忙上前:“先生,有什麼需要嗎?”
“我餓了。”對著眼前這個人高馬大明顯是派來監視自己的傢伙,許庚道。
“是我疏忽,先生稍等,我立刻讓人送早點過來。”
“不用,”許庚走出房門,“我想自己去廚房看看,你帶我過去吧。”
“先生,”王貴連忙追上前去,一邊勸道,“廚房煙火是非之地,先生不必親往,還是讓人去吧。”
許庚不再多言自顧走著,王貴見許庚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心中記得宮主的吩咐,於是作罷,上前帶路。
到了廚房,幾個廚娘忙完了早餐,正偷閒坐在灶邊的矮凳上磕南瓜籽兒閒聊著,都是五十歲上下的模樣,膀大腰圓,髮膚油亮,一看便是常年在廚房勞作的模樣。她們見有人過來,卻是個面生的外人,但是這人身後跟著的王貴她們是認得的,連忙起身迎上前。
“哎呦爺,怎呢親自到這來,要吃天光怎麼不招呼李順送過去。”
“沒事兒,黃婆,去給這位先生弄點早點。”王貴上前招呼道。
“好好,我馬上去,先生要吃糯米炊飯、餛飩還是小籠包子啊?”被喚作黃婆的婦人挽了挽衣袖,一邊往裡走一邊問。
“勞煩給我包五個白麵饅頭。”許庚回答道。
“呦呵呵,這先生怎呢這麼客氣,講什麼麻煩,應該的應該的。”廚娘看許庚客氣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露出大半牙齦來,“來碗豆漿不要?”
“不用了,多謝。”許庚依舊一板一眼地道了聲謝。
幾個廚娘見沒其他事兒,又重新圍坐起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手裡剝著毛豆。許庚只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著,待黃婆揣著饅頭出來,許庚接過手之後道了聲謝便離開了。
王貴跟在後面納悶,若是只要幾個饅頭,又何必親自跑到廚房一趟。
許庚手中拿著用黃油紙包著的大包饅頭,也不吃,隨意地在四處走動,他倒是沒想到自己竟能如此暢通無阻,雖然身後跟了個監視之人,卻也沒有對他的行為有過多干涉,這到底是莫明宮的誘敵深入之策,還是自己當真是與殷無跡的師兄非常相像?
不過走了一會兒,許庚便已察覺到莫明宮是依山而建,其所在很有可能是某處山脈高峰之處,但是各門各派中立派於山脈之峰的並不在少數,青城派華山派便是其一,但即使如此,也很難做到將一個門派隱匿如此之久而至今不被江湖中人發現其所在。
許庚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去,走過一道曲折沿廊,繞過一角樓臺水亭,看得出當初修建之人的用心,不過這些在許庚眼裡不成景色,他加快了腳程,很快來到一處綠竹聳立之處,許庚正待走近,身後一直緊隨著許庚王貴出聲了。
“先生要是再不用早點,這饅頭怕是要涼了,現在宮主大概也快要回來了,先生還是先回房吧。”
聽王貴如此說,許庚倒也沒有為難他,轉過頭來便又悶聲不吭地往來路回去了。
“昨日是我失態衝動了,”淡淡一句,似乎就權當是昨日衝突的歉意,座首之人隨意披著一件暗灰色大氅,中衣的暗扣也沒扣上,領口隨意鬆開,依舊是往日懶散不羈之樣,“師兄對於我的重要性,雲蕭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雲蕭低頭,是啊,他知道,所以才後悔,後悔自己為何要帶許庚回來。
“雲蕭,你這麼多年跟在我身邊,我知道你為莫明宮做了許多事情。”殷無跡異色的眼瞳此時散發著真誠的光芒,“莫明宮很多事情都是你一手操持,你可是我的左右臂膀啊。”
“我本就是莫明宮的一份子,為莫明宮出力是自然之事。”
不是為了莫明宮,我只是為你,只是這話雲蕭不可能說出口,說出口便打破他們之間已經岌岌可危的平衡。本以為殷無跡一生只會癡迷武學,而他那早已不知所蹤的師兄不過已成一縷香魂,即使殷無跡念念不忘,也不過執念而已。自己只要陪在他身邊一世,幫他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便已足夠,只是現在呢?
“雲蕭,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幫我的是嗎。”殷無跡看向雲蕭,直視的眼光毫不掩飾其中的篤定和確信,這不是問句。
“是,我會一直跟在宮主身邊。”雲蕭閉了閉眼,看向殷無跡,眼中看不出太多情緒。
鬼千機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端著手中的茶,眉眼掃著眼前氣氛微妙的兩人不說話。
“那麼,我們來說正事,”殷無跡話鋒一轉,“師兄中蠱失憶一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蕭平靜開口,將在王家村發現許庚開始之事一一道來。
殷無跡隨意地將右腳駕在椅上,右手搭在右膝上,耷拉著眼皮,似乎毫不在意地聽著,只是左手一直來回撫摩著扶手。當聽到嫁蠱那段之時,他手下扶手暫態化為粉末,嘴角扯出一抹極其詭秘的微笑,“許晏之現在在你的控制之下?”
“是的。”
“許晏之呵,我本來並不討厭他呀,至少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派倒是討喜得多。”殷無跡彈了彈落在身上的木灰,“不過現在嘛……你們說讓他怎麼個死法才好呢?”
“便是以不同的死法死上十次,也難平你心中之恨吧?”鬼千機一語中的。
“看來只能讓他生不如死。”殷無跡的眼神中突然迸射出一抹瘋狂的光芒,似乎他已經看到許晏之受盡折磨的模樣,“雲蕭,你下山將許晏之帶回來,我可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宮主,我不贊成帶許晏之回宮。”雲蕭皺眉,莫明宮之所以這麼多年得罪無數武林門派卻仍能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其所在至今沒有被人發現,“許晏之此人心機深沉,雖然現在被蠱蟲所控,但是其中很有可能會有變數。”
“雲蕭,別讓我說第二遍。”殷無跡站起身,似乎想到什麼,迫不及待地準備要離開,“你今天立刻啟程。”
“……”雲蕭看向鬼千機,似乎是示意他也勸幾句。
鬼千機聳了聳肩,用羽扇戳了戳自己的腦袋,似乎是說你懂的,老大腦子抽筋的時候,誰都攔不住。
“師兄,師兄,師兄!”出了議事廳,殷無跡就立刻回到自己房內,卻沒看到許庚人影,便徑直就在院子裡嚎開了嗓子。
恰時,許庚和王貴正踏進了院門,殷無跡立刻走到許庚面前,“師兄,你去哪了,我不是讓你在房裡等我嗎?”
“悶了,出去走了走。”
“咦,師兄你手裡拿的是什麼?”看到許庚懷裡揣著一大包黃油紙包著的東西,殷無跡問道。
許庚低頭瞧了瞧,才想到自己忘了吃的饅頭,早已經涼了,“哦,早點。”
殷無跡臉上一暗,厲聲道:“王貴,怎麼沒讓人送早點過來。”
“宮主,這……”王貴正待辯解。
許庚出聲解圍道:“是我自己要去廚房拿的,我不能去嗎?”
殷無跡皺了皺鼻頭,委屈道:“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辛苦。”
這話說得含情脈脈,看著臉上表情總是跟翻書一樣變來變去的殷無跡,許庚覺得很辛苦。
“師兄,我們去練武吧,你很久沒看我練功了。”拉著許庚的手,殷無跡將許庚扯到院內一角,許庚皺了皺眉,實在是不習慣如此親密的行為。
不過……練武?想到莊主偷天換日的秘笈之計,許庚才想到似乎從昨日起就沒有看到殷無跡有拿出類似孤凡劍譜的秘笈,按理說雲蕭肯定已將孤凡劍譜帶回莫明宮,可不能枉費莊主用心良苦,許庚默默思考。
從房內取出無名劍,殷無跡見許庚站著不言語,“師兄在想什麼?是想起了你以前監督我練劍的事情嗎?”
許庚沉默半響,猶豫片刻開口道:“我只記得看過一個人舞劍。”
“誰?”
“便是來這裡之前,在原來的地方,有個人經常會練劍,他說那叫孤凡劍法,似乎是非常厲害。”
許庚心中猶疑,不知如此激將之法是否有用,正思忖間,卻覺氣息一滯,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再抬頭時,卻突然消失不見,只見殷無跡笑得和善,“那不過是普通劍法而已,師兄你可別被人誑了,那種三腳貓劍法我也會,我便武給師兄看看。”
說完,殷無跡便提劍走到院子中間空地,周身氛圍一變,像是登時變了個人般,臉上的表情霎時變得無比嚴肅,手中之劍緩緩提起,行雲流水般竟是把昨日不過匆匆看過幾眼的孤凡劍式第一式孤形殘影武得滴水不漏。
許庚暗自心驚,若殷無跡有翻閱孤凡劍譜,也就是這兩日的事情,只是從來沒有看他練過,竟能如此快速將孤凡劍式第一式學會,並且將招式武得毫無偏差,雖說與莊主相比,尚有差距,只是莊主畢竟是練了多年,對其中劍意的領會自然不同凡響。
這兩日來殷無跡給他的感覺就是莫名無語,完全讓人無法想像他就是莫明宮的宮主,而此時,許庚覺得自己必須要對殷無跡做一番新的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