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位公子,你就——”好不容易和路上偶遇的好心大夫將許庚搬回家中,王嬸連忙殷勤遞上家裡的毛巾,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便軟倒了下去。二虎子進屋的時候,正看到自己的奶奶直直地在眼前倒下,連忙驚慌上前,卻不料自己才沒踏出幾步,腳下一軟,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失去意識之前,他隱約看到那個自稱遊醫的男人走向大哥哥。
“唔!……啊,啊,嗚——”床上的人在翻滾掙扎著,口裡不斷發出極其痛苦的呻吟。剛剛這一路過來倒是花了他不少力氣,自己越靠近,這個人的反應越強烈。雲蕭取出隨身帶著的琉璃瓶子放在桌上,陷入了沉思。
這地方倒是好,僻靜無人打擾,可以讓他好好思考事情前後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個人雲蕭並不陌生,本以為他不過只是許晏之的一個普通護衛,當日自己把此人和許晏之一起困在淩雁崖下之時,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之後江湖傳言中許晏之的新情人,也就是這個人吧。這張臉倒是一點都不像是會引起江湖腥風血雨的樣子,此人在整件事情中到底處在怎樣一個位置呢。
而且這人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成為一個農村老婦的侄子?
剛剛在槐楊鎮,他看到了許晏之,似乎是在找人。雲蕭把視線轉到許庚的臉上,會是在找他嗎?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雲蕭拿起手中的琉璃瓶子,瓶內的小東西,自從接近這個人之後,一直在強烈地活動著,這是母蠱與此人體內的蠱所產生的呼應反應。這才是他必須弄清楚的事情,自己下在許晏之身上的蠱,為何竟會到了這個人的體內?
許晏之的身體可以說是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藥根本傷不了他,一般的蠱自然也很容易就會被他發現。為此自己煞費苦心,想盡辦法,總算找到了可以對付許晏之的方法。
以毒養蠱,以蠱活毒。西南蠱王將這個方法告訴他的時候,還不過只是一個初步的設想。要想真的將其變為現實,卻是相當困難。使用者必須既精通用毒,又擅於養蠱,而且要找到用毒和養蠱之間的平衡點。先不說養蠱,單論一開始毒藥的選用和調製已經是相當困難。
在許晏之身邊的半年,他每日設法讓許晏之食入極其微量、種類不同的毒藥。毒藥分量極小,根本無法覺察,也完全不會造成任何損傷,並且用特殊的方法讓這些微量毒物滯留在體內。這些毒物在許晏之體內營造成適合這種特殊的蠱生存的環境,在蠱毒尚未養成的情況下,即使是像許晏之這樣的高手,也完全無法覺察。因為毒藥的分量小到完全可以忽略,甚至可以說某些毒藥在分量極小的情況下,對人體甚至是有益的。而蠱蟲在毒藥尚未完全培養成功之時,也會一直處於休眠狀態。
一旦毒藥積累到一定的程度,蠱蟲也完全長成蘇醒,那麼中蠱之人便徹底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勿論生死甚至能控制中蠱之人所有行動。
只是他在還未將蠱毒養成的時候,就被許晏之發現了身份,但是好在下毒的事情並沒有被發現。後來他設法將許晏之困在淩雁崖下,既可以拖延許晏之的行動,又可以將最後需要的幾種毒藥下在了他的飯菜之中,本以為是兩全之策,卻沒想到事情不知是哪裡出了差錯。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再度把視線從手裡的小瓶子,轉到床上之人。但是這人的反應不單純像是體內蠱蟲和母蠱產生反應的樣子,又是什麼讓他體內的蠱蟲產生如此強烈的反應。
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謎團,本來想取回他體內的蠱蟲就可以了事,看來事情無法就這麼簡單解決。
打開琉璃瓶的蓋子,頓時瓶內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氣味,如果許庚這時候清醒著,那麼他大概就會聞出這似曾相識氣味,曾經在淩雁崖下,被他和許晏之誤認為是“合歡散”的氣味。這其實不過是蠱蟲強烈反應之時所散發出的氣味,這氣味與合歡散的氣味非常相似。
端著瓶子,雲蕭走近床鋪,許庚的反應越發強烈。全身的青筋幾乎都要暴露出來,原本蒼白的身體漲紅地可怖,過度抽筋的肌肉現在已經連掙動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發著抖。眼睛失去了焦距,圓睜著直直瞪著上方。
撕開他身上多餘的衣服,雲蕭將端著瓶子的手輕輕放在許庚的腹部之上,霎時許庚的腹部以詭異的速度突出了一個弧度,看來是沒錯了。現在必須先將蠱蟲取出,這可是他的心血所在。雲蕭小心地將瓶子放在床邊,上前將許庚剩餘的衣物除掉。再度抬手之時,他的指縫間已經夾著一枚鋒利的刀片。
“砰!”正當他要動手,外面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是門被踹開的聲音。
跟著許癸,許晏之一行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趕到村子。
“莊主,不妙,追蹤香有反應。”暗羽靠近許晏之,輕聲彙報。“而且跟我們前進的方向一致。”
本來已被拋諸腦後的事情再次被提起。雲蕭和許庚,毫不相干的兩人不知為何聯繫到一起。腦中不禁敲起了警鐘,莫非,雲蕭和許庚在一起。他不禁加快了腳步,許庚極可能有危險。
“就是這裡。”許癸停下腳步,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民房非常不起眼。
“莊主小心,雲蕭在裡面。”看了看追蹤香,這次暗羽語氣篤定。
看來原本打算敲門示意是行不通了,時間緊迫,也不顧得其他。許晏之上前,一腳便將本就不怎麼結實的房門踹了開來。迅速閃入屋內。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捏緊了雙拳。
聽到動靜時,雲蕭第一反應是立刻將琉璃瓶收好,迅速轉過身來。果然沒有猜錯,來人正是許晏之。雲蕭立即運起內力,進入迎戰狀態,許晏之可不是他能輕易對付的對象。
許晏之二話不說,拔劍直刺向雲蕭。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廢話好說,況且他看到了許庚,一絲不掛的躺在那裡,還有那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本想留著雲蕭做餌的計畫這時已經完全被他拋在腦外。
雲蕭斜身一閃,險險躲過了這一劍,但淩厲的劍氣橫掃而過,竟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看來許晏之這次是動了殺他之心。再看了看他身後陸續進來的人,雲蕭自忖今日是絕對逃不過了,腦裡迅速閃過各種脫險的方法,他只能賭一賭。
雲蕭霎時卸下身上所有防備的姿勢,氣定神閑地往前一站。
“你可以殺我,那麼。”雲蕭指了指床上的許庚,“他也會跟著我一起死。”
“……”許晏之手中的劍揮到一半,戛然而止。
“沒想到你對他用情很深啊。”雲蕭朝許晏之笑了笑,“不過也是,你本來就是深情之人。”
說完,雲蕭揮了揮右手。
“唔!——”許庚的腹部劇烈地抽搐了起來,但是與其說是抽搐,不如說是許庚體內的某樣東西在呼應雲蕭的動作。
看到這個情景,許晏之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劍,許庚的反應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不管雲蕭是不是虛張聲勢,他都沒辦法冒險。對於許庚的死亡,他沒辦法去嘗試第二次。他直視著站在面前的雲蕭,若是一年前,他絕不會想到他們兩人會變成今天這副光景。
雲蕭彎了彎嘴角,看來是賭對了。眼前熟悉的人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他,看來他們之間已經毫無情分可言了啊,不過本來從頭開始就沒有多少真情在不是嗎?
“後會有期。”雲蕭朝許晏之抱了抱拳,慢悠悠地從許晏之身邊晃過,朝門口走去。
就在雲蕭和他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許晏之起手便往雲蕭背後一掌拍去。雲蕭應聲倒下,表情還是吃驚的模樣,似是完全沒有預料到一樣。
“我本來就沒打算抓你,但是既然你掌握了他的身死,那我就不可能再放你。”許晏之轉頭看向慢慢倒下的雲蕭,眼底一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