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幾人應聲退下,從另一個小房間裡抬出了一張鐵床,與其說是床,不如說是加寬的鐵凳,隨後又抬出幾桶沸水,這桶沸水似乎就是在剛剛鞭打許庚時才剛燒開的,甚至能看到其中還有氣泡在往上翻滾。
他們放下許庚,脫掉他已經破爛的上衣,把他背朝上捆在鐵凳上,許庚的背部比正面要稍微完好一點,至少還能看到連塊的完整皮肉。
待確定許庚即使醒了也無法掙脫束縛之後,幾人迅速退開,其中兩人抬起一桶滾水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全部傾倒在了許庚滿身傷痕的背上。
“唔!——”已經昏過去的許庚,被疼痛刺激得猛然睜開雙眼,頭霎時高高仰起,眼睛直瞪著空虛的一點一片茫然。
許庚周身湧起一股白氣,不少還沒有來得及凝固的鮮血被沖了下來,露出猙獰的傷口,有些皮肉因為鞭子多次重複的鞭打已經撕扯得不成樣子。現在又在上面淋了滾熱的沸水,在場的人似乎都隱約聞到一股燒熟的氣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
澆完一桶後,這些人竟然還不罷手,兩人又抬起另一桶沸水,再次潑了上去。
整個刑房都已經漫起一股熱氣,但這似乎連開始都算不上,當謝楓看到他們從箱子中取出巨大的鐵刷時,心裡也不禁一悸。
鐵刷首先被泡進翻滾的沸水,過了一會兒,兩人帶上厚皮手套後,合力將它一起搬了出來,然後分別站在了許庚的一邊。
許庚看著這兩個人慢慢走近自己,看著他們手中的龐然大物,他漸漸閉上雙眼,握緊了雙拳。他想,他還沒有聯繫上被帶到這裡的幾個影衛,他還不清楚莊裡是誰想對莊主不利,他還不知道莊主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只是,現在活下去的機會是多少呢?
其實他活不活下去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只是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再見莊主一面,要確定莊主的安全,只是看來實現的可能似乎不大了。
剝皮抽筋般的疼痛忽然襲上背部,那兩人抬著用沸水浸泡過的鐵刷壓在許庚背上,使勁從上至下刷了下去。
許庚不確定背上的皮是不是也被一併刷下來了。他將額頭死死地抵在鐵凳上,一下一下死命撞著,手被鐵鍊拴在凳腳上,他使勁拉扯著,讓粗糙鐵銬劃刮著手腕,似乎這些能夠緩解背上無法言喻的疼痛,舌頭早就已經被咬得沒了知覺。
當刷到第二次的時候,謝楓開口了,“好了,可以了,這個人的命留著還有用,不要弄死了。”
當看到鐵刷從許庚身上刷過的時候,謝楓不禁閉上了眼睛,其實他以前從來沒有對人用過這些刑罰,這次是許庚的行為實在是惹惱了他,才想到用酷刑讓許庚嘗嘗厲害。雖然剛開始因為新奇看得非常有興致,可是看到眼前這樣過去連想都想像不出的殘忍畫面時,謝楓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他不確定怎樣的程度會致命,而許庚雖然可恨,但他的命現在還非常重要。
謝楓起身,走到許庚面前,現在的許庚已經沒有了任何威脅性,他也不用擔心被偷襲。
伸手抬起許庚的臉,交織的疼痛讓他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抽搐著,沸水將許庚消瘦的臉頰燙得紅腫一片,濕黏黏的頭髮披散在抽動的臉上,發間一雙黑瞳瞪得滾圓,卻已經看不出一點情緒,顯得異常可怖。
“這次學乖了吧,放心,還沒有結束呢,等你養好了,咱們接著來怎麼樣,就比如繼續我們前幾天沒有做完的事情,呵。”看著許庚的臉因為他的話猛力一抽,謝楓朝著他啐了一口,起身瀟灑地走開了,但腳步卻顯得有點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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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之前跟蹤我們的人,已經大概查出所去方向。只是那人隱藏行跡的功夫很厲害,暫時還找不出莫明宮的具體地點。”連成焱恭敬地站在許晏之一旁。
“恩,繼續追蹤下去。還有,莊裡現在怎麼樣。”許晏之現在所處之地是一個農家小院,當然只是外表看起來如此而已。
“莊裡現在有蘇謙在照應,沒有大事。”莊主在半途遇襲之後,作為信樓樓首,連成焱是最快得知消息的,所以即刻便趕來了。
“謝楓跟他聯繫的時候都說了什麼。”許晏之的語氣隨意,似乎謝楓聯繫他的手下是件很普通的事情。
“正如莊主所料,經過幾番周旋之後,謝楓現在完全不疑蘇謙,不久前剛發來消息通知蘇謙,他們已經有人質在手,讓蘇謙牽制住莊內的人,言語間看起來似乎很有把握。”那個人質,便是許庚。
“謝楓這樣的人,做到這步也算是不錯了。”雖然是誇獎的話,卻聽不出任何讚賞之意。
“莊主,那接下去……”
“按計劃進行吧。另外,讓暗羽將現任十個影衛的資料送過來給我。“許晏之想起許庚,那個他已經算是熟悉,卻又幾乎一無所知的人。
“是。”連成焱轉身迅速退下。
這兩天天氣愈發悶熱了,幾乎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許晏之偶爾會想起最後那晚那個影衛在他懷裡留下的微涼觸感。許晏之掏出袖中的一封短信。慢慢展平看了看,又隨手收了回去,那人果然因為得罪謝楓而吃苦頭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看來也是時候去“孤身犯險”,營救“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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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庚躺在床上,被從刑房帶回來後,他就沒有再動過,也根本沒有力氣再動作。睜著眼,直直盯著對面牆壁上的一點,過了許久,他的右手手指極細微地動了動,靜了一會後,右手開始非常緩慢地移動。每移動一小段距離後,都要停下來蓄積一點力氣,然後繼續動作。過了許久直到右手完全打開,總算觸到了床被的邊緣。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他開始一點點慢慢摸索,如此微小的動作似乎花了他極大的力氣,許庚開始喘氣不勻。終於他摸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也就是那顆剩下的黃色藥丸,是他之前藏在這裡的。
許庚試圖將這顆藥丸抬到眼前看一看,只抬高一點後卻再也沒有力氣繼續,他頹然地放下了手。
“服下黃色藥丸,立即斷氣而死毫無拖延可能,華佗再世也莫可奈何。”
這是師傅告訴他們的,是逼不得已毫無退路的情況下的無奈之舉。許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算不算逼不得已毫無退路。今天這樣的刑罰,很痛苦,他每一刻都覺得自己會在下一刻絞舌自盡,可這一切他並不是忍受不了,但是這種忍受似乎沒有了堅持下去的意義。
他現在對於莊主已經沒了用處,支撐他唯一活下去的念頭就是再見莊主一面。但是再見不見又有什麼意義呢,不管他現在能不能再見到莊主,不管現在莊主境況如何,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也已經再不可能為莊主做事了,甚至連以後能否獨自生存都是問題。那麼又何必給莊主、給自己添麻煩呢?
他死了,對於凡莊來說只不過少了一個並不怎麼重要的人,對於他自己來說則是少了一份痛苦,而對於莊主來說或許什麼變化都沒有。
再想到或許幾天後,他可能要被一個不是莊主的男人壓在身下,任其淩辱,一想到那樣的畫面,他覺得或許現在死掉會比較好,不是莊主,如果不是莊主,那樣的事情他寧死也無法接受。
但是,他死後,會有另一個叫做許庚的影衛頂替他的位置,他也不過是頂替了上一個許庚的人,莊主並不在乎誰是許庚,莊主這一生或許將會擁有許多個叫做許庚的影衛,但他卻只有一個莊主。
許庚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在意起這個問題,他本就該是個影衛而已,叫什麼名字、莊主怎麼看他都不重要。
許庚緊握著手中的黃色藥丸,猶豫了。
“吱嘎——”有人開門進來了,許庚已經沒有力氣回頭去看究竟是誰,應該不是謝楓,這是他唯一慶倖的。
然後他聽到了看守的聲音,“你動作快點,雖然是李盟主讓你來給他療傷,但是畢竟讓副樓主知道的話我也不好交代。”
“好,我知道了,”這個聲音很熟悉,許庚現在有點遲鈍的腦子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然後是門關上的聲音,這些聲音現在在許庚聽來都有點模糊遙遠。
進來的人一步步向他走來,步伐輕盈,然後那人的樣子漸漸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許庚。”聲音更加熟悉。
緩慢地許庚想起了那張臉,那是一張人皮面具,是他專門為許癸做的人皮面具。
“癸……”許庚的聲音嘶啞,甚至發不全許癸的整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