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日,許晏之醒來,發現懷中溫熱,昨夜也不知何時睡著,而且竟然將許庚緊摟於懷中,頭枕著許庚的胸膛,如此睡了一夜卻完全無知覺。許晏之抬頭,懷中之人兩手規矩地放於身側,身子不自然的扭曲著,配合著他霸道的睡姿。
許庚也發現了許晏之已經醒來,低頭看過來,見許晏之睜著眼睛,他稍稍移開視線,低低道了一聲,“莊主。”
“恩,什麼時辰了。”許晏之放開許庚坐起來,隨口問道。
“大概辰時過了三刻。”許庚也坐起身。
沒想到已經這麼遲,許晏之向來習慣早起,大多卯時過半便會醒來,今天竟然睡過了許多,而且還是與人同眠,實在有點奇怪,許晏之瞥了瞥一旁的許庚。
許庚這時正在整理身上的衣服,昨夜他穿著中衣就被拉上了床,經過一夜,身上的中衣已經是歪歪扭扭,皺得厲害。但是發現莊主打量自己,他忙停了手中的動作,垂著眼心中有些忐忑。
許晏之回過頭沒說什麼,起身下床取過衣服,準備穿衣,本來這是由隨身侍女服侍的,不過現在侍女一律都被他安排在了外院。
“莊主,我來吧。”許庚見許晏之欲穿衣,服侍的人不在,那就該他來做。他本來自己都不太會穿複雜的衣服,何況是服侍別人。不過這幾日跟在莊主身邊,他都一直注意著然後記下了,私下自己也練習過幾遍,已經熟練了很多。
許晏之有點意外,不過卻又覺得情理之中,這個人對自己的事似乎總是非常上心。將手中的衣服遞給許庚,許庚接過衣服後,輕輕地幫許晏之披上,中衣很貼身,所以系中衣內側的帶子時,他儘量小心地不碰到許晏之的身體。
許晏之看著面前一直低頭默默動作著的人,眼睛死死盯著手中的系帶,嘴唇下意識地抿著,樣子很認真,似乎為他穿一件衣服是件多重要的事情似的,不過這個人對什麼事情似乎都有一種死腦筋的認真和執著。經過多日相處,即使沒有特別去關注,他也多少有點瞭解眼前這個話不多的下屬。
直到穿好了外衣,許庚才鬆了口氣。接著他取過一旁地上的布靴,單膝點地,想要給許晏之套上,卻不見許晏之抬腳。許庚抬頭,有點疑惑。
“可以了,鞋子就不用了。”
許晏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起身,他無法理解這人怎能如此毫無排斥,理所當然地跪下為另一個男人穿鞋,況且這個男人還是在兩天前近乎強暴般上過他的男人。這種完全的忠誠與服從,隱隱給人一種怪異感。
許庚聞言,將布靴放在許晏之腳旁,起身站到了一旁。
許晏之自己穿好了鞋,從衣服內拿出昨夜沒來得及給的傷藥,遞到許庚面前。
“這個拿去用,我們等會兒就要上路了。”本來昨夜就該給他,用過後今天再上路會好很多,可是昨天忘了給,但他也不想再多拖一天,反正接下來也是坐馬車,應該也沒有大礙。
“謝莊主。”許庚覺得這段日子就跟做夢一樣,有些太不現實,也許此事過後再也不可能離莊主如此近,更不可能得到莊主這樣的關心和打賞。不過這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能夠遇到是福氣也是運氣,他不會想要更多。
待都用過早點準備就緒後,一隊人馬又上路了。
其實這次許晏之出來,帶的人不算多,不過就是幾個隨侍的婢女和小廝,還有衛樓的幾個高手,當然暗處的影衛並不算在其中。
最近江湖並不太平,尤其凡莊更是暴風雨的中心。凡莊莊主竟然就這樣帶著幾個人就大搖大擺地走在荒郊野外,自然會有人看不過眼。
馬車行出小鎮沒幾裡,便突然停了下來,車子裡原本坐著的許庚迅速起身謹慎地弓起身。
只是攔住馬車的卻並不是滿臉橫肉的盜匪,也不是武功高強的江湖之人,卻是個身著紫紗面似嬌花的美麗女子,只是這個女子卻不是一般女子,知道她名號的人,大概便不會再去關注她姣好的面容,甚至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畢竟“紫紗仙子,血舞翩躚”這句話,不是白傳的。
“許莊主,你我好久不見,怎生躲在車裡不出來,我可是想你得緊啊。”聲音婉轉,似是含了三分怨,兩分嬌,更是摻了五分媚。只是大概在場的沒有幾個人會覺得這嬌嗔有多麼迷人動聽,能不流冷汗就不錯了。
中間的馬車,車簾被慢慢掀開,許晏之緩步走了出來。他躍下馬車,竟毫無顧忌地朝著紫紗仙子踱去,待走到跟前才站定。
“紫蓉,好久不見。”許晏之淡淡地問候了一句,雖然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任誰都能看出兩人的不一般來。
“呵,沒想到許大莊主倒還記得小女子我。”女子的口氣帶了滿滿的嘲諷,但也掩不住其中幾絲怨恨,“呦,怎麼不請那位傳說中讓您和顏相待,寵愛有加的新歡出來打個照面。怎麼說在他之前那個主在我面前也叫過幾聲姐姐吧。他倒是有能耐端起架子來了,看來果然在許莊主心裡不一般啊。”
女子的話句句帶刺,許晏之卻好像完全無感一樣,“他身體不舒服,我讓他躺著了,你若是要見他,我們到馬車那邊去再說吧。”
“哼哼,”女子冷哼了兩聲,“嬌貴得很啊,幾步路都走不得,怕是昨夜太激烈了吧,興致不錯啊,現在想對你喊打喊殺的人如此之多,你倒還能過得如此滋潤,佩服佩服。”
這話說得露骨,也沒見許晏之有什麼特別反應,只自顧轉過身向馬車方向走去。身後的女子沉了沉臉,也不再多話,跟著走了過來。
方才許晏之在下車之前將許庚按在了軟榻上,也沒有什麼吩咐就出去了,許庚躺在榻上,全神貫注地聽著外面的動靜,只是剛聽得幾句,便不禁有點尷尬。女子口中說得自然就是他,但那些話實在是赤裸,不過紫紗仙子他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說是熟知的,她說話一貫如此,不過紫紗仙子卻不知道他,就如許多莊主過去的情人一樣。
許晏之走到車前,撩開車簾彎腰進去,然後就扶著許庚出來了。許庚身後的傷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莊主給了他一個眼神,他便只好作出無力的樣子微微靠在許晏之身上,當然也不敢用太多力。
紫紗仙子見著許晏之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相貌普通的男子下車,臉上的神色更是不好看了。許晏之扶著許庚站定,許庚也不知道如何稱呼眼前女子,更不知道開口說什麼,便閉著嘴不言語。
“這是薛紫蓉,我父親世交好友的女兒,你同我一樣也叫她紫蓉便可。”許晏之對著許庚溫言道。
許庚朝著紫蓉點點頭,算是招呼了,他本來還想笑一笑,卻想到許晏之曾說他那表情古怪,於是便作罷了。
“恕我眼拙,這位公子莫不是帶了人皮面具,許莊主你向來喜歡漂亮的人物,是不是這位公子實在是長得驚為天人,所以許莊主要用人皮面具遮著,不捨得給人看不成。”這話已經說得太過傷人。
許晏之皺了皺眉,“紫蓉,他是我的人,你說話尊重點。”
“呵,我怎麼敢不尊重,之前那位雲公子,我就是因為不夠‘尊重’他,所以才得了報應不是嗎?”
許晏之並不意外她會提起雲蕭,其實她現在會在這裡,主要原因是為了莫明宮,而不是來給許庚下馬威的。
一個多月前,他便得知薛紫蓉的“翩躚舞”被莫明宮盜走,這翩躚舞並沒有太長的歷史,卻是紫蓉的母親,當年馳騁江湖的火鳳凰蘇燕,一招一式設計出來,尤其適合身材嬌小,體態柔軟的女子,但是這武功卻殘忍得很,每次使出,便到處血色紛飛,也因此才有血舞翩躚一說。
“我與雲蕭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他知道薛紫蓉要的不過是個交代,薛紫蓉是絕對不會懷疑自己與莫明宮有什麼關係。 “但我會幫你找回你丟的東西。”與薛紫蓉的對話間,許晏之並沒有太大情緒,卻正是為薛紫蓉著想,其他女子他可以虛情假意地應付,但是對紫蓉他不想拿出那一套。為了斷掉她給自己的幻想,只能冷面相對,這對於她才好。
“好,這話是你說的。以後我若是找那個姓雲的麻煩,你就不要管。”薛紫蓉掃了一眼一旁不發一言的許庚,“這位架子倒真不小,也不知道這位有什麼高明手段能把我們冷情的許莊主迷得團團轉。你可小心了,可別再讓人訛了去,一遍算是長記性,兩遍那就可笑了。”
許晏之並沒有答話。
薛紫蓉得了自己要的答案,也不再糾纏,她也無意看著許晏之與別人恩愛的樣子,這些她早在半年前早已經看夠了。當時恨得牙癢癢,到頭來還不是笑話一個,她就等著,總有繼續看笑話的一天。她瀟灑地轉身,腳下輕點飛身掠走了。
許庚雖然知道薛紫蓉向來說話毒辣帶刺,卻也很少如此直白地嘲弄過莊主,至今也沒有多少人敢當面笑話莊主,許庚心下有點不悅,不過薛紫蓉可以算得上是莊主的青梅竹馬,兩人感情不一般,他也不能怎樣,只能默默地在心裡將薛紫蓉劃入了以後不予理會的名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