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許庚算了算,如果去蘇州大概得個把多月,自己放在雲公子那裡的銀兩和銀票應該還是夠用的。而且影衛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也是不能擅自離莊,所以他這幾天也無法出去看雲蕭的情況,隨著莊主去了蘇州更是無法照看。看來這次是要怠慢雲公子了,他心裡不禁自責。
半月後,果然要啟程去蘇州了,其實早該走了,離請帖上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不過莊主卻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時間一拖再拖,許庚知道莊主這幾天心情非常不好,偶爾他在樹上,從打開著的窗戶望進去,就能看到莊主或是靠在榻上閉眼養神,或是忙於莊裡事物,只是兩道劍眉卻總是緊繃著,對人說話也很沖。
他還記得,之前,他總能看到莊主有時是跟雲公子安靜地對弈,更經常的是抱著雲公子坐于自己腿上,兩人一起看看文書、報告,還有時候兩人閒暇無事便會吟吟詩,彈彈琴。那個時候的莊主,臉上有他從未見過的笑容和溺愛。
他曾希望雲公子能一直陪在莊主身旁。
這次出行,隨身的影衛中,有五人暗中保護,另五人帶上人皮面具混在僕人侍衛裡。一隊人馬總算到了蘇州府地界的某個小鎮,不過離秋凰樓所在還有距離,時候已是晚上,便準備在這小鎮上先宿一晚。僕從們住進了客棧的客房,許晏之住進了特地辟出的雅院。
最近許晏之心情不好,僕從們都是知道的,所以輕聲伺候著他洗漱完畢後,便都安靜退下了。很快,整個雅院便靜了下來,夜幕也隨之降臨。
深夜,許庚無值,卻睡不著,便出來走走,不過他還是習慣性地在莊主的屋子附近打轉。他總是要在離莊主越近的地方才安心,更何況他想出門在外總是要更加小心的。
“咚——咚!咚!咚!咚!”是更夫打更的聲音,已經是五更天了。許庚抬頭看了看斜於天邊的月亮,整個小鎮都已經陷於深沉的睡眠,他還是睡意全無,右眼皮總是在跳,他無法安心,傳言都說右眼跳災,雖然無人證實,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莊主的安全是開不得玩笑的。他隱於院外的一角,靜靜地讓自己融於黑夜,感受著黑夜中所有的動靜。
突然,他看到一人躍出了院牆,卓絕的輕功。要不是他正屏息集中精力關注著周圍動靜且眼力過人,恐怕也很難發現。他心裡飛快地斟酌了下是先追上此人,還是進去看看莊主的情況,迅速斟酌一番便飛身追了上去。他的輕功和追蹤術是十人中最好的,甚至有時連莊主也很難發現他。他保持著一定距離緊跟著那人,烏雲遮去了大半月光,讓他很難看清前人具體身形模樣,但至少還是能大概看得清那人走的方向。
追著追著,他來到郊外一篇密林,那人在林中一片空地停了下來,許庚忙隱身於離得最近但是難以讓人覺察的一棵樹上。這時天上的烏雲漸漸散去,月光一點點將銀光灑了遍地。立于林中的的人,也漸漸顯出身形。
當看清那人,許庚不禁全身一震。那分明,便是莊主。莊主怎麼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裡,當值的許已和許甲呢?
當他還在疑惑時,空地裡又躍進一人。這次,許庚是徹底驚呆了,那個突然出現,立于莊主面前的人,便是這幾天讓他傷腦筋讓莊主心亂的雲公子雲蕭。
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莊主和雲公子二人開始說話,可是許庚無法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只看到雲公子看著莊主,眼裡是悲傷,與雲公子剛離開凡莊時他所見到的一樣。雲公子開口說了幾句,莊主卻不語,只是看著雲公子。雲公子抬手,好像是想撫摸莊主的眉頭,卻被避開了。許庚看著這一幕,有點不能消化。他看著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對望著。這時莊主突然上前,將雲公子狠狠抱入懷中。
而變故就發生在這個時候,將雲蕭抱進懷裡的許晏之,卻突然如泄了力氣般,整個人癱軟了下來。反而是他懷中的雲蕭仿佛早知會如此一般,伸手扶住了許晏之,而這時許庚也意識到了危險,他全身緊張了起來,隨時準備出手。可是也是這個時候,他眼前一黑,從樹上跌了下來。
許晏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人也漸漸清醒。很快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心猛地一沉。微轉過頭,他打量起四周。自己睡在一張柔軟雅致的床上,房裡的裝飾樸素卻典雅,突然他發現房中的桌子上還趴著一個人,仔細一看,竟是自己的影衛之一。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影衛會在這裡,雲蕭呢?想起雲蕭,許晏之不禁咬牙,他沒想到,自己不計較之前的事情狠心放了雲蕭,雲蕭竟然還設計於他。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難得做一次聖人,沒想到卻是被人一而再地隨意戲弄。很好,他記下了。
他坐起身來,皺眉看著趴著的影衛,得先把現在的情況搞清楚。正在這時,許庚也漸漸蘇醒,他的臉本是朝著許晏之的方向趴著,當他輕輕睜開雙眼,正好看到許晏之皺眉看著他,心裡猛地一驚,本能性地迅速起身跪到地上。然後他也漸漸想起了昏睡前的事情。
“你,為什麼在這裡。”許晏之的聲音裡透著隱隱的不悅和煞氣。
“屬下深夜看到有人躍出院落,以為是可疑之人,便偷偷追了出去。沒想到是莊主……屬下知錯,請莊主責罰。”許晏之既然是不驚動任何人深夜外出,就是不願讓人知道此事,卻沒想到被許庚尾隨。
看著面前跪著的下屬,許晏之卻是怒而不能言。雲蕭的事情他本來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之前送走雲蕭也是假作自己對其失了興致,而這次怕是必然要被這影衛知道了。但是自己現在被人劫擄,身邊跟了個影衛,卻又比獨身一人要好一點,至少還算有個照拂。許晏之在心裡計較了一番,也無法發怒。
“你是怎麼被抓,也是?”
“是的。”許庚見許晏之沒有責駡之言,心裡忐忑,但是聽許晏之的問話,卻突然想到,莊主和十個影衛都是自幼被訓練著多接觸毒藥的,雖說不上是百毒不侵,但至少一般毒藥都是起不了效果的,更何況是,想來這次的必然不是普通的。那麼,別人是怎麼知道的……許庚念頭一轉,馬上便猜到了,肯定是莊主告知雲蕭的。但是,為什麼雲蕭要這樣做?
得到了許庚肯定的答案,許晏之便不再多問,起身走出了臥房。廳室裡也沒有人,中間的桌子上卻放著一張紙,許晏之拿起看了看。
許莊主,冒昧將您請到此處,不勝惶恐,自是不敢虧待。每日的食物請與圖示處取用,請您好好享受此地美景。
許晏之捏緊手裡的紙,這字跡,不是雲蕭的,看來這次是莫明宮有心將他困於此處。雲蕭啊雲蕭,你竟然陷我於如此地步,枉費我一片好心。
許晏之走出屋子,四處查看了一下,卻沒想到這裡竟然是絕壁下一處靜幽居所,即使是極好的輕功也是出不去的。許晏之心裡更是抑鬱,為了困住他,還真是費了不少力氣,到底是有何居心。他回到房內,看到仍跪在地上的許庚,實在是心煩。
“你,出去,別再讓我看到。”
許庚聞言,眼皮顫了顫,忙起身掠到屋外。院子裡沒有什麼遮擋物,許庚抬眼看了看,便躍上了廊上的梁子,靜伏不動。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現在的情況他完全不瞭解,他猜想,他們應該是被人困於此處了,只是為什麼呢?他也不敢問莊主,他知道自己這次已經是惹莊主不高興了。而且現在只有自己一人護著莊主了,他必須時刻警惕。只是,雲蕭,為什麼會是雲蕭,難道他在莊主身邊,一直是別有所圖?或者是被莊主拋棄,所以蓄意報復?他想到了莊主過去種種對於雲蕭的執著、愛意與寵溺,如果付出的對象一直是虛情假意……許庚突然心裡升起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