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無血的涅世

　　大約是發洩夠了，哭號聲漸漸微弱下來。

　　「阿奇，我要喝水。」雖說腰上攜帶著天然冰箱，但炎炎烈日下，嚎叫了半天，童話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口乾舌燥起來。

　　「涅世，拿水來。」戰麒心疼地舔舔她濕潤發紅的眼角，淡淡吩咐著。

　　「喔。」守在旁邊的涅世一邊應著一邊轉過身，然後，愣住了。

　　身後是空曠無際的莽莽沙海，極目遠望，不要說馬車了，連半片仙人掌，半隻小蟲的蹤跡都尋不到。

　　缺水！缺食！沒植物！沒動物！

　　事關民生大計的重大問題赤裸裸地擺在了眾生物面前。

　　阿奇、涅世是不吃不喝的怪物，不予考慮。

　　三眼蘿莉和弗雷迪是離了食物和水就會死亡的生物，最柔弱。

　　童話作為變異人族生物，生命與幻麒共存亡，沒有飢渴死亡之虞，但強韌的身體細胞仍然具備人類的機能反應，在缺水少食時，會淋漓盡致地長久體會到飢渴的感覺，到時是生不如死，最悲慘！

　　「該死，這可怎麼辦才好？」弗雷迪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在烈日下來回走動，穿越沙漠數次，他還是第一次落到這種一無所有的絕境。

　　童話面色陰沉，心裡追悔莫及，為毛剛才不是乾嚎？那丟失的哪是眼淚，活生生丟失的就是價值千金的水分！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各類小說和紀實文學有不少關於飢渴到極致的描述，好像段段描寫都比較慘烈。以事實來例舉，三年前四川汶川發生地震，被囚困的人們為了求生，渴了喝小便，餓了吃衛生紙。她自問能做到喝小便，但衛生紙呢？這個時空沒有！都說仙人掌解渴又止餓，不過在經歷了黑風沙塵暴的肆虐和四不像殺氣的摧毀後，周圍方圓百里耳已沒有任何生命氣息。他們身邊除了沙還是沙，身上更沒有攜帶絲毫可以勉強充飢的東西。唉，早知道她就該像當初一樣弄身獸皮來穿了，最起碼像紅軍過草地一樣拴根皮帶也好。眼光流動中，視線落在了涅世腳上的黑色皮靴上，貌似……那雙靴子是皮的？

　　「童，不用擔心。」戰麒踱步一圈，四下望了望，金碧色眸中有了幾分凝重，對涅世道：「你守著童，我去察看一下。」

　　涅世點點頭，眾人只見青黑色流光一閃，眼前便失去了戰麒的蹤影。

　　「嘖，速度還是那麼快！我們不如騎它吧。保準一時耳都要不了就能抵達荒漠中心。」弗雷迪眼睛一亮。

　　童話從涅世的腳上收回目光，抬眼衝他嗤笑兩聲，嘲弄道：「老虎腿，我這重生的新肉體都沒法承受那種速度，你以為你能麼？」

　　「嘿嘿嘿嘿，開個玩笑麼。」弗雷迪摳著頭，乾笑數聲。也是，那種速度超越了血肉生物肉體細胞的極限，真坐上去了只有崩潰的份兒。

　　「一搭二，其實吧，我突然很同情你。」從沉睡中清醒過來，瞭解了大致情況的蘿莉拍拍童話的肩，接過話頭道，「我和弗雷迪渴死餓死也就幾天時間，眼一閉啥都解脫了。你卻要一直在飢渴線上掙扎，不死不活、痛苦不堪地苟延殘喘很久。唉──」

　　這Y的仗著剛消化完魔能核，精力充沛，居然還有閒情逸致洗刷她？！找抽啊。

　　童話冷笑一聲，齜出潔白的牙齒，狼眼精光四射，森然道：「誰說我會一直在飢渴線上掙扎的？你和弗雷迪一死，我不正好多出了食物和血液嗎？」

　　蘿莉小臉微微一僵，慢慢移到弗雷迪身側，陪笑道：「呵呵，一搭二，我也是說笑，說笑呢。」

　　「是嗎？」童話斜睨她，冷笑陣陣，「只可惜，在生存問題上，本人從不說笑。你身為公主，死後身體還能發揮餘熱，為我這個格薩爾國新居民做出貢獻。我呢，多少也算是個有良知，懂得感恩的人，定會永遠銘記你偉大的奉獻精神和高尚的道德情操，早晚三炷香保佑你十年後又是一響噹噹的公主。」

　　「小童話，這樣不太好吧。」涅世聽著忍不住插嘴道。

　　「就是就是！呵呵，你家四不像都覺得太殘忍了。」蘿莉伸手死死拽住哎雷迪的衣角，抹去額上的汗珠，強笑道。這一搭二為嘛突然變得好恐怖？自己不就是開個玩笑麼，她居然無比認真地說要吃自己的屍體，虧她想得出來！打死自己都堅決不死！還好，這麼幾天路程中，四不像又是教導自個修為，又是幫助消化魔能核，彼此間多少生出了一些感情。

　　「喔，不好在哪兒？」童話揚起眉，伸手拽住涅世鬢邊的長髮使勁一拉，十分不滿他的倒戈。

　　「小童話，以本武器對鮮血的瞭解來說，死物的血液粘滯澀鹹，比不上活物新鮮甘美。」他灰色的舌尖興奮地伸出，在淺灰色唇邊似是回味地舔舐了一圈，薄冰重瞳說不出的妖邪陰毒，嘶嘶流竄著死黑的氣息，陰森森地盯著蘿莉，滿意地笑道，「蘿莉十歲處女的王族血液屬於上品，不如在她活著的時候照三餐放血，又解渴又止餓。」那語氣任個聾子都能感知說得有多認真，建議得有多真誠。

　　蘿莉的面色刷地慘白，身體倏地躲進弗雷迪懷中，不敢抬頭半點。弗雷迪也是面色凜然，立刻將蘿莉緊緊護住，目光略帶譴責地投向童話。

　　童話默然，是她錯了，她就不該為了嚇唬三眼蘿莉開這種血腥玩笑，是她忘了身邊有個貨真價實的噬血分子。如今真把小朋友嚇到了，她心裡還是有些罪惡感的。一把扯過涅世，對著禍源體咬牙低吼：「你倒會慷他人之慨，咋不放你自己的血表白誠意？」

　　涅世眼眸一黯，萬般歉意地望著她，弧形絕美的薄唇微微一掀，無奈道：「小童話，對不起。我的玄鐵身軀沒有血肉……」他咬了咬下唇，慢慢舉起左手，那手指根根修長纖美，指腹飽滿圓潤，黑色的指甲尖長冷銳，雖膚色死白，無光無澤，但整隻手如他的面龐一樣，無與倫比的精美。

　　眼睛不約而同地被這隻手吸引住了，連蘿莉也從弗雷迪懷裡悄悄探出頭來張望。

　　「你看──」話音一落，只聽哢嚓一聲，涅世伸出的左手中指被他的右手活活扯斷。

　　「啊──」童話和蘿莉驚得尖叫。

　　「別怕，小童話。」涅世晃晃斷了一指的左手，「你看，這斷面是漆黑的玄鐵，根本就不會流血，我也不會痛。」他隨意拋掉扯斷的中指，哢嚓一聲又扯斷一根手指，「我的身體裡沒有血管、神經、肌肉、也沒有臟腑，全由玄鐵原子構成，連唯一的心臟也不例外……」

　　在涅世絮絮叨叨的解說中，童話、蘿莉和弗雷迪逐漸僵硬石化，眼睜睜看著他哢嚓哢嚓一聲一聲將手指逐個扯斷扔在地上。

　　哢嚓，這次是整只光禿禿的左手掌被齊腕扯斷。涅世遺憾之極的聲音猶如從地獄最深處吹出的陰風，淒慘慘地！人，「唉，從上古開始，無論我飲下再多甘美芬芳的鮮血，這肢體始終沒辦法流出一滴鮮血，哪怕我把頭擰下來也是一樣。」纖美修長的右手觸到了優雅的脖頸，細長有力的五指逐漸收攏，準備蓄勢一擰──

　　「你TMD住手！」童話突然猛喝一聲，臉色、唇色早與蘿莉一般慘白了，滴滴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小童話，你中暑了？！」涅世見她臉色極不對勁，連忙放開脖頸摟住她。小童話的腰間有他的身體纏住，不會中暑的啊？

　　「你──」童話虛軟地靠在他懷裡，雙手揪起他的衣襟，一字一頓切齒道，「馬──上──恢──復──原──狀！」

　　涅世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將左臂一晃，地上斷裂的手指、手掌悉數歸位，一隻死白完美的手再度呈現在艷陽下，無暇得根本看不出，也想不到這隻手在前一刻還是支離破碎的。

　　呼──

　　不知是誰，抑或是三個血肉生物共同發出了一聲劫後餘生的長歎。

　　「四不像，我鄭重警告你，從今以後，第一，不准在我面前談論你的血液心得體會，我絕不打算借鑒；第二，不准在我面前隨意拆卸身體零件，我絕不近距離觀看現場恐怖片！」她抓起他的左手，使勁咬下，在齒縫間磨了又磨，才抬起頭，盯著那雙兀自充滿疑惑的眼睛，威脅道，「如果你敢無視警告，我就休了你！」

　　前面的話涅世還不覺著怎樣，但最後一句話卻如驚天霹靂，瞬間將他打懵了。

　　「不會，不會，小童話無論說什麼我都聽的。」他慌亂地摟緊她，連聲保證，「不要休我好不好？我絕對會聽話的。」

　　「說到做到？」她斜眼睨他，尾音揚起，紅潤慢慢回到臉上。

　　「說到做到！」薄冰重瞳裡是全然的堅定。

　　「乖──」童話終於綻開笑臉，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踮腳吻了一記，「你可要一直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永遠不忘。」涅世低頭在她臉上回吻一記。

　　「弗雷迪，換作是你……那個懷抱你還敢偎進去麼？」蘿莉躲在弗雷迪懷裡，小臉仍是一片慘白，低聲問道。

　　哎雷迪摸著下巴，看看已經開始無視觀眾，你儂我儂的兩個生物，歎口氣，道：「我想絕大多數生物都不敢偎進去。」

　　「這一搭二絕不是個正常人族。」蘿莉看一搭二又在四不像臉上啃了一口，肯定道，「所以悟說得沒錯，只有那些個非正常生物才會看上一搭二！」

　　「吼──」一聲嗥叫由遠而近，帶著淡淡的不悅。

　　「其中一個吃醋了。」弗雷迪低低笑道，笑意中滿是興味，「小蘿莉，其實跟著他們走這一趟還是蠻有趣的。」

　　「……是呵。」蘿莉撅撅嘴，「只要那個一搭二別再在兩個怪物面前亂開玩笑。」從一搭二後面的表現，她知道她也在開玩笑，但從四不像的表現，她同時也知道了這怪物除了一搭二，對其他生物永遠都不可能產生絲毫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