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乾坤鏡裡的殘像

　　察覺到她的害怕，艾滋悄悄收緊手臂，「別怕，童寶寶，那是奧爾曼的原身，他不會傷害你的。」奧爾曼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能猜中大半。如果說奧爾曼一開始捉童寶寶是為了聖靈之核和生死之力，那麼在喚出他後，奧爾曼的目的就變了。這個光神族之王有多喜歡童寶寶，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奧爾曼已經捨不得讓童寶寶疼了，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都捨不得。

　　「嗯。」童話輕聲應道。聚精會神地盯著在半空中扭動變幻的金色黏液，每一絲金液像是被隱形繩子操控的木偶一般，沒有一點點生命氣息。死胎和石頭融合煉化的液體，名為神液，實際上卻是……莫名的一縷抽痛又從心底泛起，害怕的神情漸漸歸於平靜，眉間躍上淡淡的憐惜。

　　純金色鏡子緩慢成型，璀璨明亮的鏡面一圈圈盪開，色澤越來越深暗，星星點點光芒散佈於黑色幽暗中，神秘深邃，猶如浩瀚的宇宙。突然，凌亂紛雜的光點開始旋轉起來，凝聚成星雲般形狀的漩渦，高速旋轉的漩渦中心灰濛濛一片，隱隱透出渾濁的亮光。站在鏡外，似乎能聽到尖利狂猛的風嘯聲。

　　「小甜心，這就是分裂戰麒和涅世的混沌宇宙。那飛速旋轉的渾濁朦朧亮光是割裂一切的混沌之風，戰麒和涅世的原始微子正處在混沌之風中。」

　　一股不知從哪兒湧來的力量讓童話掙扎出艾滋的懷抱，雙手牢牢抱住金鏡，裂破的聲音近乎絕望地低吼道：「看不到啊，我看不到阿奇和四不像！」靠得近了，被強行壓抑的想念衝破柵欄，山洪般爆發氾濫。

　　艾滋自後輕輕攬住她，柔聲道：「童寶寶，我們的眼睛都無法看到微子。」

　　「嗚嗚……不……不……」這不是她想看到的，不是的。童話頓時淚流滿面，嗚咽著不住搖頭，晶瑩的淚一滴滴灑入鏡子，甜極卻又澀極。

　　奧爾曼微微歎口氣，收起所有的私心，徹底屈服在少女的眼淚下。鏡面再次出現水波似的晃動，一個殘像搖曳著從鏡中央浮現，初始淺淡模糊，而後逐漸深刻清晰。

　　一雙金碧色眼眸形狀至美誘惑，高粗的鼻子，猙獰寬長的巨嘴，薄唇泛著淡青銅金屬光澤，青銅色肌膚滿佈古松樹皮的裂紋，凌亂不羈的青黑色長發狂傲肆意地隨性飛揚。雖然只是半身殘像，仍舊透出粗獷悍厲的陽剛美。

　　「阿奇！阿奇！」童話一愣，隨即衝著鏡面大聲哭喊，右手更是朝戰麒的殘像摸索過去。碰觸到的不是溫熱的身軀，而是冰涼柔軟的鏡面。戰麒的殘像經她手指一碰，像被打碎的星月倒影，猝然晃蕩成無數殘片。她慌忙移開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鏡框，再不敢觸碰半點鏡面。就怕一個不慎，阿奇被搖晃碎了。

　　「阿奇……阿奇……」她低頭凝視著好不容易才恢復原狀的戰麒半身，癡癡地一聲聲喚著。

　　鏡中戰麒的金碧色眸中一如既往地含滿無邊的寵溺和溫柔，唇角微微上揚，醇厚磁音突然響起，「童，吾的小魂兒，如果你能看到吾留在混沌宇宙中的殘像信息，說明你的身邊守著一個異常強大的生物。你不用怕，他既然讓你看到了吾的殘像，就表明他正在不斷地對你妥協，你基本上可以對他張牙舞爪了。」磁音略略上揚，溢出幾分調笑和嘲弄。

　　呃──童話一個哽咽，差點被口水嗆到。阿奇……阿奇他……抹了一把眼淚，她有些心虛地瞄瞄金色鏡框，安慰性地拍了拍，心底殘剩的幾分對奧爾曼的惶恐卻因戰麒的一番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魂兒，別為吾和涅世哭泣，乖乖地回到婆娑宇宙等吾。吾一定會帶著涅世回到你身邊，再送你一個自由的婆娑宇宙。」

　　「嗯。我會的，我會等你們的。」童話又哭又笑，「我會乖乖地回到婆娑宇宙等你們的。」滾熱的眼淚汩汩湧出，盡數滴落金鏡。

　　一圈圈波紋淺淺盪開，戰麒的殘像隨波搖晃，輪廓由清晰變得模糊，越來越淡。

　　「童，吾的小魂兒，牢牢記住，我們都愛你。」最後一句低語似從極其遙遠的宇宙深處吹來，纏綿悱惻。已消褪得極輕淡的尾音奇跡般地蓋過了混沌之風的呼嘯。

　　「童寶寶，我們都愛你。」耳邊重複的是艾滋輕曼柔情的呢喃，還有噴吐在耳後的溫熱氣息。

　　「我知道，我知道……」童話放開金鏡，回身摟住艾滋，失聲痛哭起來。只是這一次與丘陵禁地的絕望哭泣不同，這一次是全然放鬆的釋然，是心靈枷鎖的脫卸。

　　「童寶寶……」艾滋緊緊摟著她，一遍遍撫摸著她顫抖的纖細背脊，「我們愛你……都愛你……」

　　奧爾曼早已由金鏡化成人形態，站在軟榻邊，凝視著在艾滋懷裡痛哭的少女，金眸中湧現出難以言喻的情緒。半晌，他慢慢掉轉頭，看向不知何時斜倚在宮柱上，通身透著尖銳至美的邪惡男子，右眉輕微挑起，淡淡陳述道：「你來了。」

　　「是啊，來了。」利維坦雙臂環抱於胸，狂肆中滿帶不羈的邪魅，鮮紅薄唇嘲諷勾起，「本魔獸專程來接被奧爾曼王請到光神族宮殿做客的小人兒。」

　　奧爾曼上下打量他幾眼，不怎麼真心地讚道：「異化過後的能量果然更強，竟能避開神族戰士的守衛，毫無聲息地潛入寢宮。恭喜你，光神族戰士都已不是你的對手了。」

　　「不，本魔獸再強也比不上擁有神族禁忌之力和兩顆聖靈之核的奧爾曼王。」利維坦調正身體，鮮紅貓瞳邪惡森森，「窺視生物私密的交歡場面，又從我的身體上生生奪走小人兒，奧爾曼王的嗜好還真是變態得讓本魔獸大開眼界啊。」

　　奧爾曼咧嘴一笑，負手向利維坦邁近幾步，步履閒適，不急不惱：「彼此彼此，你摟著小甜心肆無忌憚地在我眼皮下交歡，不就是故意讓我欣賞嗎？我又怎麼好辜負你的美意。」

　　利維坦深深看進那雙濃郁得看不清任何情緒的金眸，右嘴角往下斜斜一拉，沒有應話。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神族怪物明顯與丘陵禁地時不太一樣。潛入宮殿時，他第一眼看到的畫面是艾滋在疼愛小人兒。在他身下承歡的小人兒嬌喘連連，體內的聖靈之核和生死力源全部喪失，而懸浮在軟榻上盤膝的怪物則進入了異能融合的煉化狀態。

　　那一瞬間，他是暴怒的，這神族怪物竟敢利用艾滋奪走儲存在小人兒體內的東西！如果不是小人兒突然發出高潮的戰慄媚泣讓他不忍心打擾，澎湃的力量早已將正處在煉化狀態的神族怪物斃於黃泉戟下了。

　　暴怒滾過，他又漸漸冷靜下來。艾滋作為從一誕生就寄宿在小人兒細胞中的病毒細菌體，寵愛小人兒的方式和他完全不同，是絕不會違背小人兒一點點意志的，當然更不會傷害小人兒一絲一毫。神族怪物能通過艾滋拿到小人兒身上的東西，應該是徵求了小人兒同意的。

　　這個神族怪物對待小人兒的態度……越往下看越是證實了他的想法。在丘陵禁地因不悅小人兒的違逆而動手威脅的神族怪物居然在小人兒面前不斷地退步妥協，似乎還真像戰麒所說，小人兒基本可以在他面前張牙舞爪了。

　　聖靈之核被取走也好，免得小人兒以後因這個無聊透頂的石頭又招惹上某些莫名其妙的黏糊怪物。唉，依她那副更加不中用的柔弱身體，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最後還能分到幾口肉吃。

　　深深歎息之後，利維坦無奈地發現重鑄戰麒和涅世竟然不僅僅是與小人兒有關了，還關係到自個與小人兒的夫妻生活和諧度問題。有些意興闌珊地斜睨對面這個和他同樣意識到這一問題的神族怪物，突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面目可憎，罪不可赦了。戰麒都容下了，難不成他還容不下？不過，眼下有一件事情必須馬上進行確定。

　　「我看到了乾坤鏡中的殘像。」鮮紅貓瞳瞇起，試探而懷疑地問道，「你……容許小人兒的張牙舞爪？」小人兒的性格很奇怪，怕歸怕，膽小歸膽小，可也常常忘形，一忘形就會不管不顧起來。他實在不放心，萬一這神族怪物還沒妥協到那種包容程度，小人兒會受很多委屈的。

　　奧爾曼沉吟片刻，金眸中凝固的濃郁純金流動起來，神聖純淨的高貴光輝徐徐散開，笑意和愛憐在眼底泛起：「我想我永遠不會像魔獸一樣將小甜心愛得鮮血淋漓，血肉模糊。」至多額頭破點皮。腫個屁股什麼的。他右掌平攤，一面小小的金色鏡子在掌中懸浮閃動，粉色薄唇逸出淡淡的欽佩，「戰麒，無論做什麼，他都以愛的名義做下最完美周密的部署，就算暫時消逝了，也留下他的愛包圍小甜心。」耗盡所有的能量在混沌宇宙中勉強留下殘像信息，如果小甜心沒有遇上他，如果不是他恰好能化成乾坤鏡，只怕這傾盡心力的殘像永遠都不會被看到。

　　萬年前的宇宙煞神，確實是罕見的睿智。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戰麒竟然會有一個廣闊無邊的包容胸懷，允許一個又一個生物守在小甜心身邊不算，還做下幫她鎖綁男子的承諾。若不是親自察看了小甜心的記憶，他會以為這是宇宙中最荒謬的笑話。

　　以前他也許會譏諷戰麒神經錯亂，愚蠢到極點，但現在──

　　轉眸瞥到伏在艾滋懷裡，哭聲逐漸下降的少女，僵死冰冷的心臟覆上一層溫暖。他憶起在小甜心眼中看到的那個不斷融化的金色死胎，眸裡的笑是真真切切的暖和柔軟。

　　小甜心只是灑落數滴眼淚，軟語哀求兩句，他不就耗費巨大的新生能量化成乾坤鏡，竭力現出戰麒的殘像討她歡心麼？他和戰麒的心思也是一樣的，只想讓她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