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曼陀耶的結局

　　舔舐掉最後一滴鮮血，利維坦邁開腳步，毫不留情地從殘碎的屍體上踏過。

　　唰──唰──

　　空氣中接連不斷地響起輕微震顫，曼陀耶柔軟狹長的巨大銀葉忽然變得有如鋼鐵般堅硬，相互交錯，林立成密織的劍網，牢牢封住他的去路。

　　慘慘腥風從身後刮起，聲線不一的清脆聲音彼此應和嗡鳴，宛似地獄勾魂使者手中的招魂鈴，幽渺淒厲，陰森冰冷，攝取生物的心智。

　　「狠心無情的大哥哥，你捏碎了我們的人形身體，就想一走了之嗎？」四顆血淋淋的少女頭顱從堆積的碎屍中慢慢飄起，扭曲的五官失去了秀美可愛，變得猙獰恐怖，殷紅從斷裂的脖頸處一滴一滴灑落在曼陀耶上。

　　利維坦頓住腳步，鮮紅薄唇譏誚地勾起，澀悶聲淡漠輕柔：「玩具應該具有被損壞的覺悟，別再三糾纏，耗盡本魔獸最後的耐心。」

　　「哼哼哼哼，大哥哥不要猖狂，這裡是曼陀耶的世界，是由我們主宰的世界。」頭顱隨著腥風飄蕩，分四方包圍住利維坦，發出桀桀森厲怪笑。

　　「大哥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選擇和我們永遠生活在一起吧。」根咧咧破碎的嘴唇，稚嫩的銀鈴聲勾帶出陰森森的狠毒。

　　利維坦不語，只是沉沉矗立，貓瞳中的豎核張到極致，艷紅濃稠濕黏，遮蔽了所有的情緒。頭盔下的翠綠髮絲在刮起的腥風中仿若波浪般起伏飄蕩，其間夾雜的一縷鮮紅似綠波中跳躍的火焰，熾烈地昭示著主人的不羈。

　　「根，你廢話真多。大哥哥一心只念著他那個又醜又髒的小人兒。」花咯咯冷笑，暴突的金眸流下兩串殷紅，溫柔嬌媚的銀鈴聲如同鬼魅，「殺了他，讓他變成我們終極成熟的最佳養分。」

　　「殺！呵呵，殺了大哥哥！殺了辜負我們心意的大哥哥！」葉和枝發出瘋狂尖利的笑聲，頭頂破裂，冒出一團銀色的捲曲根須，斷裂的脖頸下延伸出無數根銀色尖刺籐蔓，箭一般朝利維坦射去。花和根也迅速變為尖刺籐蔓，毫不滯後地甩了過去。

　　啪──啪──啪──

　　尖刺籐蔓如毒蛇般一圈圈纏上利維坦的身體，丘陵禁地的曼陀耶此刻全部活性化了。金色花朵不停地抖動，金色花粉鋪天蓋地，芬芳成為致命的毒氣。濛濛金光中，銀色巨葉與粗壯的枝幹突然由堅挺轉為柔韌，將利維坦層層包圍，團捲出一個巨大的金銀球體。

　　隨著更多的曼陀耶裹纏上來，球體越來越大，璀璨明亮的金光和銀光褪去神聖純淨，輝映出死亡血腥的妖邪……

　　東方，天際邊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地平線升起薄薄的淺金色霧氣，帶著微微的銀和微微的濕漉。

　　利維坦一直昂首注視著東方，鮮紅貓瞳迷迷濛濛，似乎也染上了一層霧氣。

　　忽而，一條纖細的身影沐浴著金光從遙遠的天際走來，漸漸地近了。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雙烏黑狼眼精光四溢，隱隱帶著一分邪氣和猥瑣，其餘五官勉強稱得上小巧秀氣，棕黑的細卷髮在腦後紮成一根獨辮，隨著少女的走動左搖右甩，既俏皮又可愛，洋溢出青春的活力，可不正是被奧爾曼王抓走的童話。

　　鮮紅貓瞳裡的霧氣瞬間散去，像是兩顆神秘的紅寶石，灼亮深邃。

　　「壁虎妖怪！」童話的小臉上盪開快樂幸福的笑容，歡呼著一頭撲進他懷裡，小巧的頭顱在他胸腹處不斷地磨蹭，撒嬌抱怨道，「我被光神族的奧爾曼王捉走那麼久，你怎麼都不來救我？害我費了好大勁兒才逃出來。」

　　「對不起。」他擁住她軟！的身體，柔聲道歉，「是我不好，用了太多時間來消化香印，異變身體。」

　　「異變身體？」童話仰頭好奇地看向他，「你不是已經由獸身化成人形體了嗎？還異變什麼？」

　　利維坦寵溺地在她額心的契印上一彈，耐心解釋道：「小人兒，我異變的是能量，蘊藏在細胞深處的本源護力經過生死之力的調和，與攻擊力交融合併，使我變得更強大，更能給予你有力的保護。」

　　「是嗎？」她甜甜地笑起來，「那麼現在沒有危險了，你快把強悍的能量奉獻出來，重鑄我的阿奇和四不像吧。」

　　「小人兒身邊沒有危險了嗎？」

　　「是啊，婆娑宇宙已經恢復了安寧，我好想見阿奇和四不像。求求你趕快為我重鑄他們。」粉唇扁扁的，烏眸中凝出晶瑩的淚光。

　　「乖，不哭，我馬上滿足你的願望。」利維坦笑了，不止是唇在笑，眉梢、眼睛都在笑，右手按在少女的頭頂處，呢喃低語，「小人兒，閉上眼睛，我把能量注入你的身體，激發出你體內聖靈之核的力量，才能打開吞噬戰麒和涅世的混沌宇宙，重鑄他們的身軀。」

　　「好。」童話衝他又是甜蜜一笑，信任地閉上眼睛。

　　「小人兒，如果中途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那是因為我的能量太強，你要咬牙堅持喔。」大手在她的頭頂輕輕拍了拍，含笑的澀悶聲寵愛中有著淡淡的鼓勵。

　　「為了阿奇和四不像，我一定會堅持到底的。」她閉眼重重地點頭。

　　「那我們開始了。」利維坦覆在童話頭頂的大掌驀地跳躍出一團黃白色火焰，迅速燃遍少女棕黑的頭髮，接著是上半身，最後是下半身，除了一張清秀的小臉，少女身體的每一處都灼燒起來。

　　須臾，童話的眉頭難過地蹙起，牙齒咬住了下唇，似在隱忍什麼痛苦。

　　鮮紅貓瞳愉悅地彎起，手上的火焰色澤更濃，慢慢朝少女的臉部爬去。

　　「壁虎妖怪，我……我渾身都好痛……」清脆的聲音委屈而嬌弱，「能……能輕點麼？」

　　「不能啊，你不是很想要本魔獸異變的能量嗎？」鮮紅薄唇邊溫柔的淡笑逐漸變得凶殘獰惡，火焰焚燒上少女的臉頰，越來越烈。

　　「住……住手！」童話發出痛苦的尖叫，緊閉的烏眸倏地張開，在看到自己置身在火焰的包圍中後，滿臉滿眼的驚惶，身體一邊劇烈掙扎，一邊沖利維坦哭喊，「壁虎妖怪，你為什麼要燒死我？我是你的妻子啊！」淒厲悲憤的尾音縈繞在空寂的曠野中，更顯淒淒慘慘。

　　利維坦笑意漣漣地俯視她淒惶憤怒驚恐的小臉，覆在少女頭頂的右掌突地伸出尖利鉤刺，鉤刺一彎，深深扎進少女的頭顱，唇角斜拉，陰鷙道：「本魔獸就是引誘罪惡慾望的強大魔物，你這小小的魔花竟然還敢玩弄這種花招，簡直找死！」

　　「不！不是的！壁虎妖怪，我是你的小人兒，小人兒啊！」童話淚流滿面，對著利維坦哀哀哭喊。狼眼中有憤怒，有委屈，有絕望，「壁虎妖怪，你被曼陀耶迷惑心智，看不清楚了嗎？你張大眼睛仔細看看，我真的是你的小人兒啊！」

　　「很像，真的很像。」利維坦伸出左手，食指刮去從少女眼眶中滾落的瑩淚，笑得更加殘獰，「只是這眼淚是冰涼虛假的。」右手五指一收，指下少女小巧的頭顱瞬間四分五裂，白的腦漿，紅的鮮血淋漓一地，恐怖中透出奪目的淒艷。

　　「曼陀耶啊曼陀耶，本魔獸的怒火要用你的生命來獻祭。」澀悶聲厲然長嘯，「利用小人兒的形體，罪該萬死！」翠綠色鎧甲上轟地燃起熊熊大火，黃白色的火焰從糜爛的罪孽邪惡中點燃，即是撩動一切惡念的孽火，又是淨化一切陰暗的業火。

　　巨大的金銀球體從內部燃燒枯萎，眨眼功夫變成了灰燼。熊熊烈焰中，一身鮮綠盔甲的利維坦昂然肅立，右手平直伸出，一根巨大的三叉戟出現在手中。

　　三叉戟通體渾黃，黃色波光流躥不休，竟是水液凝成。戟身外騰燒著一層黃白色火焰，水與火在這根三叉戟中奇異地相容相生。翠綠色髮絲在火焰中張狂翻飛，尖銳罪孽的至美面龐是冰冷的殘佞，鮮紅貓瞳中的邪惡層層瀰漫翻湧，逼向不斷後退的上萬株曼陀耶。

　　「晚了。」鮮紅薄唇裂開殘笑，「黃泉盤業?焚蝕！」手中三叉戟繞身掃蕩，化出千萬光影。黃白業火裹挾著渾黃濁液海嘯般撲向曼陀耶。無數曼陀耶拚命地逃逸，卻始終無法衝破奧爾曼定下的結界禁制。一個小小的水火之星飛濺在枝葉花幹上，立刻燎原整株植物，美麗的金花銀葉在業火中焦枯，在黃泉中消融。

　　痛苦的悲鳴不斷響起，純金色太陽逐漸變淡消褪，空氣動盪不堪，時空軸線在業火中不停地變化改變。

　　當一切焚燒盡殆後，利維坦站立在一座綠草如茵的丘陵上。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空氣清新，恰是一個明媚的好天氣。

　　「到處都是神族的神息呢。」他攤開右掌，一粒豆大的金色種子靜靜地躺臥掌心，「曼陀耶，神液孕育出的死亡之花，本魔獸會把你送還給奧爾曼王的。」貓瞳淺淺彎起，幽冷的邪光隱隱閃動，「奧爾曼，你該把小人兒還給本魔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