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王宮幫傭之洗衣（上）

　　華麗鮫紗的陰影中，一隻大手細細把玩著手裡乳白色的石塊。這隻手修長纖細、晶瑩白膩，完美得像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這就是莫名垮塌的房屋碎石？」陰影中傳出天籟般清朗悅耳的聲音，聲音裡含著一分笑意，九分高貴疏離。

　　「是。」台階下跪著的侍衛畢恭畢敬地回道。

　　「那一搭二被鍋子砸出個大包，被臉盆大的石塊當頭砸下卻平安無事？」清朗的聲音繼續追問，裡面的笑意多出了兩分。

　　「是。」

　　一串壓低的清朗笑聲從陰影處響起，「本神官會察明的，你下去吧。」

　　「是。謹遵命告退。」侍衛彎著腰退出了掛滿鮫紗的神秘殿堂。

　　陰影中，另一隻羊脂玉手輕輕搭在碎石上，緩緩地摩挲著。呵呵，這石塊可是被無與倫比的強勁殺氣給摧毀的呢。活了一百多年，他還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等可怕的殺氣。若是一個尋常的人族站在這殺氣面前的話，恐怕會當場崩裂的。

　　一搭二是吧，如此殺氣會是這三個物種中的誰釋放出來的呢？當時的石房裡又發生了怎樣的事情呢？那個人族的小姑娘為什麼定下的是不完整的契約呢？不過即便這契約並不完整，所體現出的效果也是驚人的強悍！那麼，她身邊的騎獸和武器又是什麼身份呢？

　　呵呵呵呵呵，好想知道謎底啊，無聊了幾十年，他終於又找到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玉手在陰暗的虛空中劃出一個圈，圈裡的空氣像水波般輕微動盪起來，點點星芒在裡面閃爍，逐漸凝聚成團，眼看著就要顯形，啪的一聲輕響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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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大的袍袖一揮，空鏡化為虛無。

　　還是一樣看不到啊！清朗的聲音低低歎息著，不過這次比上幾次進步一些，隱約可以看出星芒聚出了一個女性的形體。相信全婆娑宇宙所有的神官祭司也都察覺到了。呵呵，這會給婆娑宇宙帶來什麼變化呢？他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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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啪，在熱烈的鼓掌聲中，一搭二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把御廚房裡所有的雜事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就只是大廚們的蒸煎炒煮烤了。

　　御廚房中央的圓台上放著一把躺椅，躺椅上端坐著童話纖細高挑的身影。此刻，她宛如地球上的明星大腕般，微笑著向周圍熱烈鼓掌的廚房員工們揮手致意。

　　「謝謝，謝謝。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她一邊揮手，一邊表達著自己謙虛的態度與立場，更是博得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喜愛。

　　「一搭二，坐在那兒好好休息。真是的，這王宮的僕傭房子早該整修了。看御廚大叔露一手，做個美味小吃給你壓壓驚。」御廚總管大叔操著一口平底鍋，站在鍋灶前打出一個響指，「火精。」轟，冷冷的灶膛內立刻竄出了熊熊大火。

　　話說這御廚總管大叔也是一個能人，年輕時收服了一隻火精，定下永久契約。此後，這御廚房裡就不再使用木柴，也不再使用可燃氣體了。只要召喚一聲，那就是無物自燃、隨叫隨燃；動動嘴皮子，那就是可大可小的調節開關。

　　遙想到地球上的柴禾、蜂窩煤、煤氣罐、天燃氣，鑽木取火、火鐮、火柴、打火機等等，童話忍不住連連搖頭，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比不上這婆娑宇宙中的火精便利快捷、無污染無浪費，不懼風吹雨打，還不用擔心發生火災，實乃居家旅行之精良必備！澳天她是不是也叫四不像抓一隻隨身攜帶？

　　「一搭二，1號僕管大人找你。」昨天拿鍋子誤傷她的年輕女僕梅爾在廚房門邊大聲喊著她。

　　腳邊蹲著的戰麒迅速起身警惕地看向門邊，飄浮在胸前陪她說話的涅世也立刻飄到她的額頭前方做好防守工作。

　　童話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拜託，不要那麼誇張好不好，人家梅爾哪有可能天天拿鍋子敲她。拍拍戰麒，示意他把身子低下，然後翻身騎上。

　　戰麒帶著她輕輕一躍，瞬間躍到了1號僕管面前。

　　1號僕管還是一副面癱樣子，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洗衣殿需要你，跟上。」平板板地說完後轉身徑直往外走去。

　　呃──果然是包羅雜事的任務啊！還要洗衣服。童話鬱悶地歎口氣，沖廚房裡喊了一聲：「各位大爺大叔大嬸大哥大姐們，我去洗衣殿幫傭了。麻煩幫我把好吃的留著點兒！」

　　「去吧去吧！記得了！」御廚總管大叔高高拋來一個玫瑰攤餅，大喝一聲：「四不像，接著！」

　　身邊的涅世一個鷂子沖天，尖錐頭準確地插進攤餅中心，帶著餅子飄到童話嘴邊。

　　「謝謝啦，御廚大叔！」童話張嘴咬下一口，芳甜香脆，油而不膩，入口化渣，不愧是王宮的特色小吃。又咬了一大口才搖搖戰麒的尖角，示意跟上1號僕管。

　　「哇，好幸福，我也好想擁有一把會給主人餵食的萬能廚事武器喔！」梅爾目送著遠去的身影，發出夢幻般的羨慕聲。

　　一旁鎮守在門外的侍衛劣謨腰間的契約大刀突然狂亂地晃動起來，發出嗡嗡地不忿聲。

　　「知道知道了，你不是那種墮落的武器，主人我也手腳齊全絕對不需要你餵食。」侍衛劣謨連忙拍著大刀安慰著，再這麼晃下去他就快站不穩了。

　　梅爾極其輕蔑地睇了這一人一刀半眼，輕哼著：「只懂得戰鬥殺戮的武器無疑是低等生物。」說完轉身踏進廚房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大刀晃動得更加厲害，誓要把這個侮辱他的女人給劈死！

　　侍衛劣謨趕緊抱住迴廊石柱穩住身形，拍著大刀，有些不以為然道：「激動個啥，王宮裡不能亂殺無辜！再說，你們武器族的那把圓月彎刀前幾天不也在大街上幫個女人提籃子嗎？還當眾定下契約要服務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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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刀猛地沖鞘而出，明晃晃的刀尖直指侍衛劣謨，「記好了，別把我們武器族和混賬相提並論，那把沒武格的東西已經被逐出族群了！」

　　「是！是！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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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搭二，看，那兒就是洗衣殿。」走完一條小路，再轉過幾道迴廊，穿過幾扇拱門，1號僕管領著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他側過身向跟在後面的小姑娘說明，正好看見那黑色的怪異武器用小尖錐把最後一塊玫瑰攤餅送進女主人大張的嘴裡。眼角不露痕跡地抽了抽，武器給主人餵食？！究竟是武器變異了，還是人墮落了？王宮年年怪事多，今年尤以這一搭二的出現為怪事之首。

　　「喔。」吞下最後一口餅子，童話從戰麒身上跳下，搭眼望去，乳白色的圓頂石房一間連著一間，環繞成一個巨大的橢圓，橢圓中間拉著一條條排列整齊的繩子，這就是格薩爾王宮的洗衣殿。洗衣殿的左邊是一個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大理石方池，右邊躺臥著幾個巨大的水池和幾條蜿蜒的河道。輕風徐徐，流水潺潺，水面上波光粼粼，跳躍著魚鱗般的點點金光，空氣中飄著一股洗衣皂之類的芬芳。

　　只是──在那個一百平米左右的方池裡堆滿了濕漉漉的各色衣物，池邊那幾十個大嬸大姐臉上的笑容是不是燦爛得太過度了些？

　　「1號僕管大人，她們──」童話忐忑地指向前方，那幾十個女人正朝著他們疾走而來，濃郁而詭異的熱情迎面撲來，渾身禁不住抖了抖，這──算是熱情難消嗎？

　　「我走了，領頭走過來的女人是洗衣殿的總管，一切聽她的吩咐。」1號僕管平板板地介紹完，轉身又走了。

　　「喂，不──」童話連忙轉身抓去，卻只抓到了一把空氣，1號僕管高大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一道拱門中。喂，不帶這麼自生自滅的，太沒人情味兒了吧，好歹也像昨天進御廚房那樣做個簡單的交接儀式什麼的吧。淚流著轉過頭，嚇！面前一溜諂笑的女人，心咚咚咚跳了好幾下才漸漸平穩下來。她勉強揚起一個招牌微笑。「各位大嬸大姐，您們好，我是──」

　　「你是包羅萬事館的王宮臨時幫傭一搭二吧。快來快來，這幾天有潔癖的貴賓來得實在是太多了，我們這兒簡直忙不過來了！快點跟我走！」領頭的金髮大嬸一把捋住她的手腕，牽著就往方池邊走，邊走邊繼續喋喋不休，「我是洗衣殿的總管，你可以叫我德拉大嬸，這些人都是洗衣殿的女僕，以後再慢慢熟悉。」

　　這位德拉大嬸顯然是個急性子，童話幾乎小跑起來才跟上了她的腳步。

　　「一搭二，你在御廚房的光輝事跡我們都知道了，不愧是包羅萬事館的僱員啊，就是不一般的能幹。喏，現在就看你的了。」德拉大嬸嘮叨著，指著方池道：「這是洗衣池，那邊三個水池分別是一清池、二清池和三清池，最後那個淺乳色的水潭是熏香池，洗好的衣服晾曬到洗衣殿裡。」手指轉向了橢圓形建築中拉起的一條條繩子。

　　她可不可以不用那麼光輝？站在水池邊，童話面對著滿池的衣物突然間像是看到了燙手無比的山芋，感到萬般棘手起來。四不像是武器，刮剖削剁砍它很擅長；阿奇是獸形，跑跳叼躍很擅長，但說到洗衣服──她完全無法想像。這次若要靠他們，恐怕滿池華貴的衣物到時候就成了一條條破布。難道……這次只能靠她自己獨立奮鬥了？不要吧，那她要洗到何年何月啊？

　　在幾十雙熱切的眼睛中，童話硬著頭皮拎起一件雪白的綴滿圓潤珍珠的紗裙。裙子不長也不大，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穿的。裙紗不知是什麼料子，摸著光滑細軟，裙擺處有一小團酒紅色的污漬，是被葡萄酒弄髒的嗎？

　　沾些池裡的洗液，兩手捉住髒污處，一搓──

　　「吼！」那是戰麒制止的吼聲。

　　「等等！」那是涅世阻止的急呼。

　　然而，一切都晚了半秒。

　　只聽「哧啦」一聲，在眾目睽睽下，白紗長裙變成了白紗短裙，洗衣池邊一時寂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