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崩潰與新生（上）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身體裡的叫囂聲越來越急，越來越狂躁，血肉裡的東西鼓動頻率也越來越快，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衝出來。

　　童話吸著氣，在皮膚上使勁地按摩著，試圖壓制住身體裡的這股躁動。她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已經順利地接受了暗元素嗎？

　　「糟了！」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三月突然翻身坐起，「空間裡有矣詔，快進去！」

　　一支光箭在黑夜中流光猝閃，虛空中出現一扇拱形小門。

　　十三道身影唰唰唰依次迅速射進了門內。

　　三月空間裡漫無邊際的黑暗瞬間轉化為陽光明媚的遼闊草原，草地上有個神情驚惶，不停瞎動彈的少女，一月和二月一臉凝重地站在她旁邊。

　　「一月，怎麼回事？」尼維大總管平板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起伏。

　　「一搭二成功地接受了暗元素，但是──」一月指著正在按摩手臂的少女，皺起了眉峰，「她的身體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眾人凝目看去，少女裸露在外的平滑肌膚下像隱藏著無數只鮮活的蟲子，正在不斷地蠕動隆起。

　　「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童話用手努力按壓著臉頰上的凸起，慌亂害怕地向他們喊著。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打開心眼後，他們全都看見無數個顏色各異的星雲在少女體內狂暴地翻滾、撞擊、跳躍、迴旋，甚至……彼此吞噬著、廝殺著，他們還從沒見過如此瘋狂憤怒的元素。

　　「告訴我，告訴我啊！」得不到回應的童話急得哭喊起來，雙手不停地拍打著身體，她……她該不會變成異形吧？！

　　「元素相剋。」弗雷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終於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聲音不算大，但仍像一根針般刺進了童話的耳朵，眼睛茫然地睜大，元素相剋？！啥東西？

　　「木與土相剋，土與水相剋，水與火相剋，火與金相剋，金與木相剋，光與暗相剋，風，加速了你體內元素的暴動。」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繼續解釋著。

　　五行相剋？光暗的背逆？靠，這婆娑宇宙中也有這麼瞎扯淡的玄事？！

　　沒容她再多想，右頰上突然一陣劇痛，滾熱的液體噴薄而出，連忙伸手一抹，手掌上染滿了鮮紅，她驚駭地看向對面的費雷迪。

　　「你的身體開始崩潰了。」弗雷迪冰冷的聲音融入了歎息。

　　「靠！我才走出心理陰影，又來身體摧殘，還讓不讓人活了！」童話號叫著咆哮起來，身體在瞬間迸裂出無數道血口，殷紅的鮮血一蓬蓬地飛濺出來。

　　「啊──」淒厲的慘呼中她渾身鮮血淋漓，劇烈地顫抖起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體內有無數個東西在暴虐地撕絞著五臟六腑，凶狠地磨碾著血肉，無情地切割著肌膚，熱烈渴望著把她的身體變為糜粉，那是種從未承受過的痛！是種割裂靈魂的劇痛！

　　「痛！痛啊──」猩紅的十指痙攣地深深插入草地中，她大張著眼，對著眾人嘶嗥著，眼眶裡流出的全是片片黏紅。

　　一聲又一聲，聲聲染血，聲聲慘烈，聲聲帶著對生的企盼。

　　在場的人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牢牢鎖住那張已經血肉模糊的小臉，他們都和這個人族少女接觸過，那每一項由他們經手的訓練無疑是殘酷的，可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卻以著非比常人的堅強意志和生存慾望全部熬了過來。

　　這一次，她也能熬過來嗎？她身下的綠草已被全數染紅，她的肌膚已沒有一塊完好。

　　轟──在又一聲嘶嗥中，一道黃色的光芒從少女的身體裡衝出，接著是藍光、金光、白光、紅光、紫光、青光、黑光，每一道光衝出就掀飛了少女的一塊皮肉，露出森白的骨頭和碎裂的臟器。

　　三月終於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她見過比這更慘烈的場面，但她還未見過棧鏍慘烈活生生地在一個平凡的人族少女身上展現，他們……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阿奇！」童話捂著胸口滾倒在地，「四不像……麒兒……」身體在劇痛中逐漸麻木了，她感到生命隨著奔湧的熱血一點點流逝，眼皮變得沉重無力，左額上漸漸灼熱起來。

　　「那是什麼？！」弗雷迪驚呼一聲。

　　從少女的額上突然竄出兩道煙霧狀的氣芒，一道是肅殺的青黑之氣，一道是陰殘的死黑之氣。青黑之氣似蛇般溫柔地在少女支離破碎的身體上纏繞起來，而那道死黑之氣則像惡鬼般貪婪地舔舐著少女身上的殷紅，

　　「契印的保護與反噬。」尼維大總管沉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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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戰麒突然暴喝一聲，身體霍地站立起來，震飛靠在尖角上的涅世。

　　涅世怪異的身體在空中一個翻轉又飄到了他面前，死沉的漆黑上不知何時透著淡淡腥紅，殿堂中響起陰森詭譎的桀桀笑聲，像是地獄裡爬出的厲鬼。

　　「麒，小童話的鮮血很甘美呢，你不嘗一嘗嗎？」漆黑泛紅的身體裡冒出殘冷膩甜的聲音，勾帶出濃厚的血腥。

　　戰麒金碧色的眸子早已凍結，低沉的聲音冷漠森寒，「涅世，我數到十，你若控制不了嗜血的本能，我將和幻麒聯手拔除你與童的契約。」

　　涅世的身體在空中一頓，接著劇烈地顫抖起來。

　　「一、二、三……」

　　「不，不要！」顫抖驚惶的聲音不斷地傳出，暴漲的紅光像被什麼東西拚命地吞噬著。

　　「六、七……」

　　「不要！」涅世黑紅色的身體突然直線墜落，重重地砸在施加了封印的地板上，狂亂地轉動著。

　　「十！」

　　紅光在最後一個數字落下後倏然消失，殿堂也陷入寂然之中。

　　戰麒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地上的武器，一動不動。

　　久久，地上躺著的漆黑武器緩緩飄浮起來，「麒，我做到了。」陰森森的聲音裡透著說不出的疲憊和欣喜。

　　戰麒金碧色的眸子終於褪去了森寒，掠過一絲笑意，「很好，涅世。」他重新躺臥在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嗜血是涅世作為武器的本能，當契主生命垂危時，身為武器的他就會反噬，奪走契主的血肉。當時由於一時的疏忽，容許了涅世與童定下契約，對此，他內心一直潛藏著一份不安，這次是他給予涅世的最後一次機會。而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控制住宇宙法則賦予的本能，這把隨性妄為的武器算是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極度嚴苛的洗練。放眼宇宙，又有多少生物能夠抑制住本能的慾望？

　　幻麒是他所見到的第一個，為了童，一直抑制著新生麒麟本能的吞噬和撕裂的渴欲。而涅世……算是第二個吧，他終於可以完全對他放心了。

　　「麒，我看到小童話的身體已經完全破碎了。」涅世陰森的語調黯然，隱約有一絲哽咽，「她是個怕疼的小姑娘啊……」

　　戰麒不語，心擰絞成了一團，涅世能看到，他又何嘗看不到，童呵，在遠古的叢林中，他是那樣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裡呵護著的。

　　可是，這裡是婆娑宇宙，一個必須擁有自保能力的婆娑宇宙，他只能狠下心，籍由包羅萬事館的手，徹底改變童脆弱的人類身體。

　　幻麒，我和涅世固定著童的靈魂，後面就是你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