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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樣錦》第161章
第161章 責任

  皇上一向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城府亦極深,就連皇后也悄悄向雲娘說過很難與他說話,可是眼見著他與玉瀚說得投契,雲娘便放下心來,趕著回去親手做了幾樣拿手的江南風味菜餚,又配了米酒親自送上。

  兩人還在說著銀錢的事,只聽玉瀚正向皇上道:「六房的帳目如此,這些日子臣也看了武定侯府的大帳,按說湯家的子孫也算掙氣,祖宗傳下來的家產並沒有敗掉,反一代代增了些。可就是如此,也擋不住人口滋生,從臣家祖宗光身一個人跟著高祖打天下起,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幾房人,分出家的不算,府裡就有一百多口,吃穿用度,婚喪嫁娶。俱不是小數。」

  「若只人口增加,倒還不算什麼,要知道每人的用度,比起祖宗時又要多不知多少倍。比如祖宗初封侯爵時,食不重肉,衣不重帛,現如今家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起來,綾羅綢緞更是等閒,再養著一群姬妾,爭妍鬥艷,靡費之風益勝如此下去,不出數年,就要入不敷出了。」

  「開國時封的幾十家侯府,現在有多少家便是如此敗落的?他們興盛時萬沒有想到過防微杜漸,方落入如此境地,臣不想我們武定侯府也走這條路。」

  「皇上面前,臣再多說幾句,整個朝廷豈不也是如此?開國時高祖亦是父母雙亡,並無親兄弟手足扶持,眼下只宗室便有幾萬人,再各有妻子兒女,每年的俸祿又是多少?皇上的賞賜又是多少?更不用說更添了數十倍的衙門,任了數十倍的官員,是以人皆道太平盛世,其實府庫裡卻是空的。」

  雲娘聽了,便知這兩天玉瀚果然是用了心思看了帳的,且他有才學有見識,幾句話便將府裡的事國家的事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正是如此,我初登基,心裡亦有許多事情要做,原以為興利除弊、革新時政,大展身手還不容易,卻不料沒有一件事辦起來不要錢的,只此一項便將我的手腳束縛住了。」

  「現在都道太平盛世,其實央央大國,最好的年份裡也要出幾件天災人禍,今年山東便鬧了蝗災,河南又有汛情,西南一角又有叛亂,北邊也不平靜,只這幾大項,便將府庫裡的銀錢都用乾了。」

  「先前你夫人便說過,朕亦查證,原來天朝的官員俸祿上百年沒有動過,實在過低,登基後便答應群臣們加倍發放,現竟怎麼也湊不出這筆錢來。」

  雲娘聽他們談起家國大事,並不敢參言,只將菜餚親手放在案上,又親自斟了酒,便退了下去。

  就聽後面皇上還在感慨,「偏朝廷之中,亦有官員就如眼前的愚人般只想著充面子,享受放縱,今天勸朕選妃,明日勸朕封禪,長此以往,家國危矣!」

  雲娘手裡拿著托盤,輕手輕腳地走了,皇上雖不是果真不想選妃,可是想到選妃要花用大把的銀錢,就不得不省了。

  又在心裡替皇上算了算帳,選妃之時所有秀女未出家門時朝廷便要每家裡給幾兩銀子,此後一應花費全是朝廷的,衣食住行、胭脂花粉,樣樣都是錢,選中了進宮的花銷更大,不進宮就是退回去也是要給錢的,只這一項,沒有幾十萬上百萬肯定不夠用。

  皇上連答應給官員們加些俸祿的錢都沒有呢,怎麼去選妃?

  改日悄悄告訴皇后,也免得她日日懸心。

  皇上方一離開侯府,祖父便傳話讓大家都過去,向大家板著臉道:「既然二房覺得武定侯府不好,那麼就將他們一房分出去,以後想怎麼富麗堂皇便怎麼去吧。」說著讓大管家拿出幾張契書,分了一個莊子、一處宅子並兩個鋪面,約合千金之數的家財,立命二房搬家。

  皇上到府裡來本是瞞著大家的,但是,這不等於祖父果然不知道。雲娘想著,因為皇上沒有宣詔,他老人家即使知道了,也會只做不知。但是二叔的事,卻不可能混過去。

  眼下二叔給侯府丟人的行為果然觸動了祖父的痛腳,雷厲風行,便要將二房分出去。

  至於分的東西十分有限,卻並非不公平。

  原來武定侯府家財雖然雄厚,可是大頭都是祖產,而祖產是不能分的,只能留給承襲爵位的一支。至於私產,祖母先去了,可是她的嫁妝卻也不該分給庶子,二房先前便沒有得,現在祖父尚在,他的東西老人家想給多少自然給多少,二房就是想爭也無處去爭。

  二叔這時便傻了眼,跪在地上痛哭,「父親,我不過隨口說了句閒話,皇上並沒有斥責,還求父親寬恕。」

  祖父神色十分地冷峻,話也跟刀子似的,「難道你還想等著皇上親自來斥責你嗎?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三叔這時便跪到前面道:「父親,饒了二哥吧,他再不敢的。」又有幾個叔叔也上前懇求。

  雲娘看看玉瀚,他卻沒動。她如今在侯府裡也住了這麼久,有什麼不明白的——祖父是不可能饒了二叔的,玉瀚不肯去求情也不是他心狠,而是他明白此事並沒有迴旋的餘地。

  二叔之所以出來鬧事,表面是為了納妾,骨子裡還是對於自己管家不服,再究其根源是對玉瀚不服。爵位是父親的,第一次要傳到嫡兄手中,他還無話可說,第二次要傳到嫡長孫手中,他已經不平了,第三次,也就是現在,又要傳到了嫡次孫手中,他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了。

  自己尚且看出的事,祖父如何看不出,正藉著衝撞了皇上一事將二房趕出去,以後便再不會對玉瀚承襲侯府有什麼影響了。且就是將來,既有不虞,二房也是祖父親手分家分出去的,誰也不能再推翻,便成了定案。

  祖父正是能硬下心腸的人,他既然選了玉瀚承襲侯府,那麼就算是他親生的兒子微微露出來一些不滿,他也一樣毫不猶豫地將他清除,在祖父的心裡,武定侯府平安順遂地傳承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這時二嬸娘便走出來痛哭跪求,「父親,兒子兒媳不好,願該罰的,只是還有孫子孫女,不也一樣是父親的骨血。現在若是被趕出侯府,讓他們如何立足?」

  女眷們亦都跪下求情,雲娘遲疑一下,便也跟著懇求,「二房的女兒就要出嫁,能在侯府上轎畢竟好看一些。」

  祖父聽雲娘如此一說,方才道:「罷了,你們帶著長子長媳出去吧,其餘的孫子孫女便還留在府裡,與府裡其他的兄弟姐妹們一起看書做針線,將來的親事也與府裡的其他孫輩相同。」

  事情說明白了,祖父便向大家揮手道:「都下去,我也要靜一靜了。」

  大家再不敢不聽的,便一一退下,偏玉瀚向雲娘點了點頭,卻沒有走,「我陪祖父說會兒話。」

  玉瀚在外院停了許久,一直到晚上吃了酒方回來,雲娘忙起來要叫人做醒酒湯,卻被玉瀚拉住了,「也沒喝許多,倒不用。」

  因嵐兒已經睡了,便與雲娘相擁在一處說話,「明日祖父便將折子送上去,懇請皇上許我直接承襲武定侯爵位。」

  以玉瀚的聖眷,只要折子上去,便沒有不批下來的道理。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三個月,襲爵的一應事務辦妥當,玉瀚便是第六代武定侯爵爺了。

  武定侯府這一次傳承便平安渡過。

  這正是祖父這幾年一直最企盼著的。

  雲娘早知道了,只是她雖然懂得祖父的心思,卻更懂得玉瀚的。他原不是熱衷功名的人,生又不是侯府嫡長子,便從沒有想過爵位。可是現在爵位卻一定要落在他身上,在別人看來都是天大的好事,可他心裡卻未必有多開心。

  畢竟他最初肯接過侯府的重擔只是為了保住侯府,保住家人,現在他成功了,而原本應該承襲爵位的一母同胞大哥被貶到了荒僻的東南海邊,偏他又是重情誼的。

  因此,雲娘也就沒多高興,現在聽了,只將剛調好的一杯玫瑰蜜水送過去,「你既不肯吃醒酒湯,喝點這個也好。」

  湯玉瀚就著雲娘的手喝了半杯,卻伸手將杯子接過送到她的唇邊,雲娘飲了後方才放回炕桌,回手她攬在懷裡,輕輕地撫著她微笑道:「你不必再擔心我,我已經想通了。我年少時曾視富貴為糞土,又曾跌過跟頭心灰意冷,可是終是還是爬了起來,又重新回到了京城,不到而立之年便官至從二品,如今再承襲爵位,於國於家,於公於私,並無虧心之處。」

  「現在祖父年過古稀,大哥不能再回來了,府裡上百親眷,成千下人都指望著我,而我也已經有妻有女,將來還要再添上幾個孩子,早該將少年時的不羈收了起來,正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雲娘卻不意玉瀚說出這番話來。她知道,玉瀚回京城時並不情願,參加到奪嫡中更是事出無奈,甚至他對爵位還有些反感,畢竟他的本性正如朗月清風一般,更喜歡過輕鬆散慢、自在無爭的日子。

  自己再三勸祖父不要硬逼他,為的就是怕他心裡難過,但沒想到如今他卻主動地找了祖父,一時竟有些驚訝,在他懷中仰頭去問:「你怎麼突然變了?」

  湯玉瀚也正垂頭看她,眉目溫文,「其實我一直在變,特別是認識你之後,心情不再陰鬱,性情也平和多了。」

  「而有了嵐兒後,我覺得自己的心境又變了,畢竟已經為人父,再不能任性,總要擔起責任來,讓孩子過得更好,長大了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可以引以為驕傲的。」

  雲娘不由自主地去撫他的眉眼臉龐,過去的劍眉星目沒有變,英氣之中又添了幾分沉穩,正是自己可以依靠的良人,女兒可以依靠的父親。,輕輕道:「你真好。」

  湯玉瀚便笑了起來,「你是在說自己很好嗎?因為我向你學了很多才變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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