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小房東》第10章
第十章 小舅

  喬小麥的姥爺家住鎮西街的文化村,磚砌的院牆,兩進院,房屋比喬家的年代近些,卻不如喬家的院落大氣,站在喬家院子裡能看出這家先祖必是商人出身,雖然原喬家大院被拆的拆、分的分,只留下兩進下人住的小院子,可那厚重的木門和雕花的廊柱仍能看出喬家先祖的財力。

  而鄭家,僅站在門外,便能聞見從院子裡飄出來的書卷氣息。

  院門關著,喬梁率先打頭陣地跑去敲門,「姥姥、姥爺,我是喬梁,開門啊。」

  屋裡有人應道,「來啦,來啦。」開門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鵝蛋臉大眼睛,嘴唇紅潤飽滿,秀美烏黑的長髮紮成馬尾高高地束在腦後,五官有點像鄭么妹,只是更為年輕,細嫩的皮膚閃著柔和的光澤,身上穿著件紅色的呢子大衣,很張揚的顏色,很修身的款形,將她女性的線條勾勒出一種窈窕、妖嬈的美,很是好看、扎眼,走出去必引來大姑娘小媳婦的羡慕妒忌恨,招來餓狼們的垂涎尾隨想。

  「姐、姐夫,快進來,媽剛還念叨著,說你們也該到了!」

  喬小麥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她姥爺的老來千金小鄭么妹十二歲的小姨鄭昕語,這也是鄭家傳奇人物之一,昕語有限公司的大老闆,女強人一個,公司年利潤上千萬,旗下經營男女服裝、童裝、軟裝潢、布藝••••對流行趨勢有著敏銳的直覺,是走在時代尖端的潮流女性。

  最最厲害的是,她嫁給了高幹子弟,做了將軍夫人。

  喬小麥之所以上美院修服裝設計,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這小姨。

  喬大款本意是想讓她學金融,畢業後進公司幫喬大一起管理公司。

  鄭昕語說鄭家和喬家不能都鑽進錢眼裡了,兩家子銅臭味兒,便做主讓三家裡唯一的女娃喬小麥去學藝術,學國畫,傳揚中國文化,為古典文化做點貢獻。

  結果喬小麥進了美院,以玩藝術的名義過著吃喝玩樂敗家敗錢敗時間的享樂日子。

  鄭昕語比鄭么妹更慣孩子,對她簡直到了有求必應、有錯必護、有罪必包的地步,在選女婿這事上比鄭么妹還挑剔,不然喬小麥也不會年齡一大把還沒人愛。

  喬小麥在上世就跟她親,這會見了,哪有不抱大腿的理由?

  「小姨,小姨,我想死你了。」

  這是馮鞏的名言,她先借用一下。

  鄭昕語感覺腿上一軟,低頭對上喬小麥一雙霧氣迷蒙的大眼睛,鼻子一酸,彎腰一把將她抱起,用臉頰磨蹭著她的臉頰,「沒良心的小東西,想我也不知回來看看,姥姥想你都哭了好幾回。」愛憐地捏了捏她的小肉臉,半是寵溺半是嗔怪道,「倒是胖了些,可見農村的米糧養人呢?」

  這話透著股酸味,也捎帶著鄙夷。

  她一直覺得自己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鎮花大姐嫁給四肢發達、粗鄙野蠻的農村漢子喬建國就是嫦娥被豬八戒啃了、白天鵝給癩蛤蟆糟蹋了。

  即便現在喬大都十歲了,她還是這麼想,雖然喬建國早年貼補學費給她上學,借錢給鄭劍鋒做生意,對她父母像對自己爹娘一樣孝敬,她心存感激,可還是覺得她天仙似的姐姐不該只是個農村婦女。

  若不是那個萬惡的文化大革命,她姐該跟她一樣,上大學進省城醫院,做個救死扶傷吃皇糧的醫生。

  鄭家先祖自清末年間便在柳泉縣裡做先生,一直都是受人尊敬的書香世家。

  文革初期,地(主)、富(農)、反(革命)、壞(人)、右(派)這五類人屬於專政、改造的對象,隨著文革的深入,知識份子也成為改造對象。從而知識份子排在了「地、富、反、壞、右、叛徒、特務、走資派」之後的第九位,加上當時公認知識份子愛擺「臭架子」,所以就把知識份子稱為「臭老九」。

  鄭守儀沒有喬博文的好運,被作為典型批鬥,關禁閉、寫檢討、倒背手學蛙跳,吃冷飯、挨鞋底、唾沫星子滿天飛,孩子老婆都跟著受苦。

  一次批鬥中被一紅衛兵吐吐痰吐到臉上,鄭守儀跟所有讀書人一樣,有著寧死不低頭的尊嚴和驕傲,一時受不了這屈辱,奮起反抗,結果他孱弱的小身板只一個回合就被壓趴下了,然後,批鬥大會變成了鬥爭大會,批鬥會是批評鬥爭交待問題,言語型的,鬥爭會就不一樣了,是完全的鬥爭,是對待階級敵人的,因為是敵人,所以要象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他被綁在木樁上讓十幾個紅衛兵拿鞋底照臉呼,你不是好臉面嘛,打的你臉跟豬頭一樣腫,然後頂風頂雪地站一個小時冷靜思過。

  鄭守儀想死,可看著老婆和兩個孩子,他又沒捨得,那時,死很容易,活著真難。

  69年,就在鄭守儀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那個冬天的時候,他的春天提早到來。

  當年知識份子是臭老九,可醫生卻還是非常令人敬重的。

  溫家世代為師,且是家傳中醫,溫嵐的爺爺和父親都留過洋,在西醫方面也是權威,溫嵐出生醫學世家,從小耳熟目染,十歲就能為人號脈診斷病情,對西醫也是非常有天分,尤其是婦科和外科,小小年齡已是業界權威。

  文革期間,她因為沒有跟鄭守儀劃分界限,被縣醫院從外科醫室降為婦產科實習護士,工資擄到最低,日子過的很清苦,不過,沒有被拉去批鬥。

  69年縣委主任的唐國豪老婆難產大出血,縣醫院的醫生問他保大還是保小,他一時懵了,耽擱了救治時機,主治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告訴他:做好心理準備••••

  溫嵐當時也在跟前,見唐國豪一臉悲慟,一時沒忍住,走上去,對他說:若你同意,請讓我試試!

  她只是婦產科實習醫生,身為主治醫生的醫院主任自然不同意,唐國豪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答應了。

  三個小時後,她出來了,一臉平靜地告訴唐國強:母子平安!

  她成了唐家的大恩人,鄭守儀也因為她的懇求被放了出來,不過因為身份問題,仍是閑賦在家,算是閉門思過。

  七六年,文革結束,可鄭守儀臭老九的身份卻還是沒有得到平反,三個孩子依舊得不到公平對待。

  77年冬天國家恢復了廢止了11年的統一高考,鄭么妹正好趕上那趟班車,她成績不錯,上省醫院肯定夠分數,不過,最後因為身份的原因,被刷了下來。

  她不知道這個中原因,關上門埋頭苦讀了半年又參加了1978年夏季的那場,成績依然不錯,被南京中醫學院錄取,不過,最後名額還是被市某領導千金給頂了。

  只能說時不待她。

  那時的高考對一個人的重要性就像古時候的科舉狀元對學子的重要性。

  鄭么妹心氣高,氣不過,一時想不開,跳河了!

  那天,喬建國正好從他師傅家回來,一時路見不平就拔刀相助。

  十年前的鄭么妹真的是朵水靈靈的玫瑰花,又在那水裡一泡,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裹著那曼妙的身子,把平時不開竅的喬建國燒的渾身都灼熱起來,恨不得再跳下河去涼快涼快。

  喬建國一時沒忍住,趁著人姑娘昏迷時給人做了「人工呼吸」,之後就惦記上了鄭么妹,並有賴上的趨勢。

  那時惦記鄭么妹的男人都可以從西街繞一圈子排回西街,可都因她的身份問題不敢明著追。

  喬建國模樣長的還是不錯的,膚色偏黑,眼睛很有神,有點像闖關東裡的朱傳武,在村裡也有不少姑娘愛慕他。

  喬建國不愛跟人閒扯,可心裡有數,是那種看准了就不撒手的人。

  他喜歡鄭么妹,便下定主意一定要娶她為妻。

  那時他和富老三跟嚴師傅學廚,兩人都住他家,離鄭么妹的家很近,可離鄭么妹的紡織廠很近,於是一得空便守在廠門口等鄭么妹下班,然後默默地送他回家。

  鄭么妹跳河被救起,又被溫嵐抱著哭了幾回,慢慢地放下了輕聲的念頭,看著尚在年幼的小妹和尚在初中的弟弟,便覺得好好上班,賺錢給他們念書。

  喬建國跟了幾回後,鄭么妹煩了,把自行車往路邊一摔,扭頭沖他發火道:喬建國,你還有完沒完?你到底想幹嘛,你想跟我到幾時?

  喬建國搓著手說:我沒想幹嘛,我就是想送你回家!

  鄭么妹被他穿不透的二皮臉給氣壞了,指著他手指直打顫:我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咱兩不可能,我鄭么妹即便是考不上大學,也不會嫁個你個掂大勺的。

  喬建國將車子從地上扶起,翁聲翁氣地說:你要是不樂意,我以後不幹廚子,我改行。

  鄭么妹聽他這話,氣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身子也跟著顫抖起來,那模樣看的喬建國的心就這麼跟著撲騰撲騰跳的歡暢,穩都穩不住。

  鄭么妹說:喬建國,我警告你,你別學街道地痞流氓死皮賴臉,我數三下,你給我走開,不准跟著我,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跟你不客氣。

  鄭么妹這麼說,喬建國非但沒生氣,反而還一改從前的肅臉,抓著後腦勺呵呵傻樂起來,把鄭么妹弄的不明所以,以為自己說了什麼重話,傷到了這個喬大個子。

  鄭么妹有點過意不去了,畢竟這是自己的恩人,雖然她不想以身相許,但也做不來恩將仇報,心下軟了半分,問:你笑什麼?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現在不想談感情,我弟妹都還小,我爸媽身體不好,我現在就想賺錢養家。

  喬建國笑的更歡實了,原以為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沒想到么妹對自己是有情,不然也不會說不念舊情的氣話來,更不會跟自己解釋這麼多。

  鄭么妹平日沒見過喬建國笑,這會猛不丁地見了,突然覺得這酷大個子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煩人,還挺好看的,居然有酒窩。

  這麼一想,臉更紅了,估計打個雞蛋放點油,就是個煎蛋了。

  鄭么妹一跺腳、一扭腰,搶過車子紅著臉就要走:我走了,以後你別來找我了。

  卻被喬建國一把拉住,半響,表情嚴肅一本正經地說:么妹,嫁給我吧,我真的挺喜歡你的,我保證以後都對你好,我和你一起養家,把你爸媽當親爹親娘,把你弟妹當親弟親妹,真的,我向毛主席保證••••

  喬建國沒大文化,思想和行動一樣野蠻,認定一件事就得幹到底,他喜歡鄭么妹,想娶她做媳婦,怎麼著也得把他拐回家。

  他是党的好兒子,他堅信黨的一句話:堅持就是勝利。

  後來,喬建國的事蹟證明了一句話,好女怕纏郎!

  鄭家自然相不中喬建國,可那時臭老九的孩子不比根正苗紅的農家孩子好找人家,鄭守儀終究還是點頭了。

  喬建國身份不行,但勝在人實在,是個吐口唾沫是口釘子的實誠人。

  78年,鄭昕語上小學,他掏的學費。

  79年,鄭劍鋒上部隊,他拿錢找關係。

  85年,鄭劍鋒受傷復員回家,他東刮西借地給他湊了一萬塊錢,讓他南下做生意。

  對鄭家,他是一點都沒打折。

  「姐,姐夫,你們來了,路上冷吧。」迎面快步走過來的是鄭劍鋒,跟喬建國夫婦打過招呼後,接過她姐手上的年貨,又要接喬建國手上的。

  「我拿就行。」喬建國躲過,看看這個「消失了」三年多的小舅子,很是心疼地說,「黑了,瘦了,吃了不少苦頭吧。」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還走嗎?」

  「走,過了初五就走,回來看看,家裡被姐、姐夫照料的挺好的,我也放心了。」鄭劍鋒笑,露出一排學白的牙齒。

  走過來揉了揉喬小麥的頭髮,問,「麥麥都長這麼大了,我記得我去南方時,她才一點點大。」

  喬小麥略帶興奮地叫了聲「舅舅」,鄭劍鋒回了句「乖」,又將喬大、喬二好生誇獎了一番,便對鄭昕語說,「帶他們去拿禮物。」

  鄭昕語點頭,對麥麥說,「舅舅從南方給你帶來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咱們去看看。」

  「小姨,我們呢?我們有禮物嗎?」喬大喬二爭先恐後地問,生怕舅舅和小姨把他們忘了。

  「當然有,舅舅也給你們買了衣服和玩具,走跟小姨去拿禮物了。」說著,抱著喬小麥,後面跟著一臉雀躍的喬大喬二。

  喬小麥不同於她的兩個哥哥,她興奮的不是禮物,而是送禮物的人。

  她對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卻記得一點,她小舅是帶領她們全家致富的關鍵。

  喬小麥對這個小舅是極為崇拜的,上世從鄭么妹那得知,她小舅參加過1984年收復老山、者陰山、八裡河東山之戰,在對越拔點作戰,兩山輪戰中為救戰友身中三槍,後被搶救過來,卻還是留下了一到陰雨天就肩胛骨、大腿骨、脊樑骨寒疼的後遺症。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便是說他的。

  傷癒後,他提交了復原申請,回到家鄉在當地部門的安排下進了鎮派出所做了名員警。

  85年年初,一同復原的唐愛國和孫建軍來找他喝酒,也不知道三人在一起密謀了什麼,第二天,鄭劍峰到廠子辦理了停薪留職,拿出家裡為他娶媳婦存下來的積蓄,又問喬建國借了一萬塊錢,收拾幾件行李跟唐愛國和孫建軍爬上了南下的列車。

  兩年來家裡人除了每半年收到他的平安信和匯來的兩萬塊錢外,便再無其他消息。

  家裡人為他擔心的同時也不免犯嘀咕,他到底在外面幹了什麼,畢竟兩萬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這時候萬元戶還是挺稀罕的,兩年往家寄兩萬,還是件挺震撼的大事。

  鄭守儀不知道兒子在外面的情景,這錢也不敢花,只是按照兒子的要求還了喬建國的10000塊錢,其餘的全數給存了起來。

  錢的數目鄭守儀並沒有對喬建國兩口子隱瞞。一來他心裡不安,想找個信得過的人拿個主意,老婆、女兒都是婦道人家,這個拿主意的人非喬建國這半個兒子莫屬!

  二來,他對喬建國這個女婿很是滿意,自己工資不高,兒子當兵、女兒上學,喬建國沒少偷偷幫襯他們,為這,惹來喬家幾個兄弟的不滿,說他娶了媳婦忘了娘,拿著喬家的錢去接濟鄭家,若不是擔心兒子,想給他留條後路,這錢他是想借給喬建國修房子的。

  而喬建國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他跟老爺子的想法一樣,在不知道小舅子具體情況的時候,這筆錢最好不要動。

  一方面勸老爺子別擔心,一如從前般低調生活、低調做人,另一方面著人幫忙打聽。

  去年唐愛國回來,說了一下他們的情況,並保證幹的不是非法買賣,南方那邊生意忙,三人只能輪流回家探親。

  這才放下心來,又聽唐愛國說,給家裡寄得是生活費,只管花,不用擔心,這才放心把錢還給喬建國,讓他還給別人。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