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又走了

　　海島。

　　落日在遠方的大海上倒映出暈散的光影，幾個黑點似的海鳥在波光粼粼的海平線上飛掠著，不時能看到暗色的海面波動著，似乎是有海魚躍出水面，拍打著浪花。

　　小姑娘坐在不死鳥溫暖、寬大、厚實的背上，遙望著遠方的落日美景，紅著小臉喃喃道：「好漂亮啊……」她低下頭，撫摸著不死鳥脖子後面柔軟的羽毛，通紅的，像是美麗的燃燒的火焰，小女孩嘴角始終掛著恬美的、純淨無暇的笑意，道：「你覺得呢？小紅？」

　　不死鳥振了振雙翅，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過它了……它對著遼闊的天空上美麗的晚霞，發出一陣陣清脆嘹喨的鳴叫。

　　天空上傳來小姑娘咯咯咯的清脆笑聲，不死鳥載著她在天空翱翔著，風在耳邊掠過，無拘無束的空間感給了小姑娘無比暢快和自由的體驗，她從未像這樣開心過！

　　呼，不死鳥在天空盤旋，向著下方的海島落了下去。

　　遠遠地，鳥背上的武星星就看到了在離島上別墅不遠處的空地上，爺爺奶奶正在一個巨大的圓球形的物體邊上交談著什麼。不死鳥拍打著翅膀穩穩地著陸，收攏翅膀，扭回頭低聲叫了兩聲，小女孩立刻就要從它背上跳下來——

　　「暫時不需要航行能力，只要提供安全的環境就行了。」武天對海瑟薇說道，海瑟薇在一旁點頭，抓著下巴說道：「這樣的話明天就能弄好，我把一些改進的部分先擱置吧。」

　　眼前這個改進自武天帶回來的那個第一特戰隊的球星飛行器的宇宙飛船，是海瑟薇在結婚後就已經一點點著手研究的了。目前來說，動力和能源系統還是有些小問題，但如果不需要這部分，只把它當作星際旅行的一個「房子」的話，已經足以勝任了。

　　海瑟薇知道丈夫的打算，他是要自己來充當「動力」的作用……用他那個「瞬間移動」的技巧。因為無法確定瞬移目標地的環境是否適宜正常地球人生存，這才需要這個「房子」。

　　武天抬手抓了抓海瑟薇紫色的長髮，已經不像當年那樣柔滑漂亮了，夾雜著許多白髮，他看著海瑟薇的側臉，雖然皮膚上多了皺紋，但輪廓和剪影還是如同三十年前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他輕輕說道：「辛苦你了。」

　　海瑟薇回頭笑道：「老傢伙……」

　　武天也笑，而這時他們身旁響起了小女孩的驚呼和笑聲。他和海瑟薇看了過去，只見武星星手舞足蹈地飄浮在半空，彷彿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托舉著一樣，小女孩正驚奇又帶著刺激的神色平衡著身體，不停地笑著。武天微微一笑，抬手勾了勾，武星星頓時在念動力的托舉下飄了過來。

　　「爺爺，你做的嗎？」

　　武星星飄過去後就掛到了武天的後背上，小小細細的胳膊環住武天的脖子，眨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問道。她想起之前，爺爺帶著奶奶和她，「咻」地一下，就已經從祖奶奶祖爺爺那兒來到了這裡，大海上！太不可思議了！還有小紅，就是那隻漂亮的紅鴿子，來到這裡後它就變得好大好威武，還能載著她在天上飛！

　　「是啊，有很多問題的小姑娘。」武天沒有動手，精神念動力卻像是無形的觸手一樣撫摸著後脖子上掛著的小女孩的腦袋，武星星咯咯咯地笑了，聲音清脆而好聽。玩了一會兒，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海瑟薇在旁看了出來，問道：「想說什麼？小星星？」

　　「其實……我是個怪小孩……」小女孩在奶奶鼓勵的眼神下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她小聲地道，「我可以在水底下，不吸氣……好久好久，小時候那些壞蛋來找媽媽，我就會躲在池子裡……」看著爺爺奶奶都笑了，小姑娘沮喪地道：「這太糟糕了，是不是？我是怪女孩……」

　　「不不不，」海瑟薇忍住笑，柔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是你爸爸是怪爸爸在先。」

　　「爸爸也像我這樣嗎？」武星星眼睛亮了一下，這些事情是小女孩的小秘密，她沒有對剛認識兩年的爸爸說過——但卻對認識才幾個小時的爺爺奶奶說了——所以她當然不知道她這其實是遺傳自武照的體質，而武照則是從武天的血脈中得來。

　　武天搖頭說道：「應該說是你像你爸爸那樣……當然，你們都是像我這樣。」他伸出一隻手將小女孩從自己脖子後面拎了過來，轉頭對著天空喊了一聲「觔斗雲」，而小女孩明顯驚喜了一下，趕緊抬頭對著爺爺叫喊的方向的天空看過去，立刻便看到一個黃色的細線從漸暗的天際劃了下來……嗤，明黃色的雲朵停在武天身側，武天將手上躍躍欲試的小姑娘放了上去，果然，武星星踏踏實實地踩在了觔斗雲上，如履平地。

　　早在海瑟薇父母家的時候，武天就用讀心術瞭解了武星星的經歷，自然是知道了小姑娘一直都對她爸爸不經意間提及過的「觔斗雲」念念不忘。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清楚地看到了小女孩四歲以前灰色的童年經歷……武天不願讓她再想起，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走啊，觔斗雲！」武星星快活地坐著觔斗雲飛上了天空，不死鳥也拍著翅膀追了過去，天空上傳來一串小女孩開心的笑聲，以及不死鳥清脆的鳴叫。

　　「真是可愛的孩子……」海瑟薇望著天空微笑，武天點點頭，忽然看向另一個方向的天空遠處，只見那裡有一個黑點正在接近這裡，他笑道：「還是來了。」

　　…………

　　武照冷著臉，親自駕駛著直升機在大海上飛躍。不是他不想讓別人駕駛，而是他很清楚……自己家那座海島，還從來沒有外人能夠靠近過。他小時候不止一次地見過，附近的漁民甚至海賊和強盜，只要一接近那座島，就會原地打轉最後離開。

　　這恐怕就是他家那個老頭子的「把戲」了，武照不清楚，但總之他自己能過去是肯定的。

　　已經看到那座熟悉的島了，他心中複雜難言……事實上數年之前他曾經坐著遊艇回來過，不過只是隔著海遠遠地看了一會兒這座島在海上的黑影，沒有靠近就離開了。

　　這裡是家嗎……不，或許曾經是的，但是現在，他和女兒住的房子才是他的家，這裡只是塵封的回憶而已。

　　「那是……」武照愣了一下，帶著飛行眼鏡的他看到了那邊島的上空，有一片黃色的雲朵在飛來飛去？似乎……是觔斗雲？他沉默了，面露複雜，最後切了一聲，喃喃低聲道：「哄小孩的招數……」眼神卻凝視著那片飛舞的雲朵，他能想像出小女孩坐在上面歡呼著開心的模樣，漸漸地也露出一絲笑容。

　　在島上降落的時候，武星星招呼著不死鳥，坐著觔斗雲追了過來，看著從直升機上下來的爸爸，她開心地叫著：「爸爸！我在這裡！」文靜的小姑娘這時候像個活潑的瘋丫頭似的，武照在地面上微微一笑，對女兒招手，轉過身的時候卻又強自冷下了臉。

　　想要讓他輕易原諒？怎麼可能！

　　見沒人來迎接自己，武照哼了一聲，往那個多年未曾步足的房子走了過去。

　　海瑟薇已經知道了武照的到來，她正在準備晚餐。家裡的主要環境和家具之類的，有武天的封印術魔法保護著，幾乎和二十一年前的樣子沒有多少變化，但就是缺少了點人氣兒——這也是之前海瑟薇一眼看出，武照沒有回來過的原因——現在生了火，才更像是一個家了。

　　「回來了。」武天正盤膝在半空，在別墅前，面對著遠方的落日餘暉練功，見武照過來，睜開眼說了一句。

　　武照抿了抿嘴唇，將酸澀的情緒壓下，冷哼了一聲，不接這個話茬，只是硬邦邦地說道：「我要帶星星回去！」

　　「不急，我打算帶她和你媽媽旅遊一趟。」武天放下盤著的雙腿，雙腳剛踩在在地上，顯然他直接就是站立在地上的時候，直接將雙腿往上盤起，整個人才在虛空打坐的。

　　「不需要！旅遊的話，我自己會帶星星去的！就不勞煩您了！」武照冷笑道。

　　武天搖頭說道：「她叫星星，所以我……」他指了指頭頂，微笑道：「打算帶她們去天上的星星去轉一轉。」

　　武照瞳孔一縮，他瞥了一眼那邊空地上放著的巨大球形……類似艙室的東西，難道是宇宙飛船？他收回目光，冷哼道：「星星還要上學！也不敢耽誤您老人家的時間！」

　　至於星際航行的宇宙飛船？他倒真不敢懷疑他母親的能力……

　　「這麼小的孩子，上什麼學。」武天搖頭，眼睛看著那邊正坐著觔斗雲和不死鳥一起飛過來的小女孩，他說道，「而且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只是告訴你一聲。」

　　武照氣道：「她是我女兒！」

　　「更是我孫女。」武天平靜地說道。

　　「你有什麼權利……」武照咬牙切齒地，這時海瑟薇從房子裡走出來，圍著圍裙，擦了擦手，沒好氣地道：「行了，你們兩個都消停消停……」武照看過去，看到母親滿頭暗淡的紫髮裡的白色髮絲，心中就是一陣酸楚，但還是保持著一張冷臉。

　　「爺爺！爸爸！」小女孩從觔斗雲上跳下來，跑過來牽起武照的手，拉他過去，另一隻手牽起武天粗糙的大手，疑惑地仰頭看他們倆：爸爸一臉冷硬，爺爺則是很平淡……爸爸真像個小孩子！小女孩在心裡下了評語，問道：「你們怎麼了？」

　　「都進來吃飯吧。」海瑟薇道，看向那邊的不死鳥，招手笑道，「這些年生食吃膩了吧？來，也進家裡來。」

　　不死鳥快活地撲打著翅膀，跟著海瑟薇進去了屋子。

　　而武照被女兒拉著，心裡快速地考量了一下：這要是就這樣回去的話，來來回回地又要浪費不少時間，怎麼能讓星星和這兩個人待在一塊兒？這是我女兒！於是他哼了一聲，被女兒拉著，跟著走進屋子。

　　武星星左手一個爸爸，右手一個爺爺，一蹦一跳地跟上了前邊兒走著的奶奶，還有新認的小夥伴，小紅！小女孩覺得，今天真是最開心的一天！

　　…………

　　第二天，在自己房間醒來的時候，武照發現床頭上貼了一張紙片，他本能地心下一驚，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了。趕緊撲騰一下臥起，他撕下紙片：

　　[阿照，猜你也不想跟我和你爸爸一起走，我們就先帶星星去玩了。一個月後就回來，我跟你爸爸會照顧好星星的，勿念。]

　　砰！

　　武照氣得握緊紙片捶了一下床鋪，咬牙道：「肯定是那老傢伙的主意……」老傢伙自然是指的他那個強硬的老父親了。他煩躁地在揉了一會兒腦袋，最終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間，來到房子外面，看到火紅色的影子飛到跟前。

　　「也沒帶上你嗎？」武照自言自語道，不死鳥蹦到他身邊，和他並排站在門口，看著遠方升起的朝陽，儼然一副難兄難弟的樣子。金色的陽光灑在武照硬朗的面部線條上，彷彿柔和了下來，他喃喃自語：「不過……這一次只是一個月而已了……」

　　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遼闊、高遠、寧靜……男人最終神色平淡地返身走回了屋子裡。